131. 第 131 章

作品:《小霸王折腰记

    与林千礼谈话过后,邓琼安离家出走了。


    接到电话时,林舟在附近找了两圈刚回到家。


    他大汗淋漓地瘫倒在沙发上,听见向以桃说:“你放心吧,琼安在我这呢。”


    他没来由地松了口气,随后,无助感将他包围——


    他突然发现,比起声嘶力竭的控诉,似乎这种无声无息的决裂,才更为可怕。


    反复溃烂的伤口,终有一天会走向无法愈合的结局。


    挂断电话后,向以桃看了眼正在福利院厨房忙碌的陈映之。


    陈映之一边忙着从冰箱最内侧掏出藏的啤酒,一边又翻箱倒柜地开始找她藏的零嘴。


    最后,一通电话,她又一个箭步地冲到了福利院外,取回了外卖。


    向以桃看着她这一系列的动作,乐了。


    听见笑声,陈映之动作一顿。


    她一脸别扭地说:“你笑什么?”


    “没什么。”向以桃摇了摇头,问:“你准备好了吗?我们现在上楼?”


    “嗯……”闻言,陈映之凌厉的目光又扫了一圈,拍手道:“Ok,走吧,伺候那个臭婆娘去!”


    陈映之拎着各种吃的,就往福利院的天台走。


    向以桃看着她有些泛红的耳垂,又乐了。


    口是心非,两个人都是。


    推开大门的时候,邓琼安就坐在天台的桌边发呆。


    她突然有些迷茫了,不,不是突然,是很早以前,她就开始犯嘀咕了——


    成为偶像,成为那个握着话筒唱歌、穿着亮眼服饰跳舞的偶像,是她的梦想。


    她因为时运,无法完成这个梦想,总是耿耿于怀。


    千礼出生的第一年,她突然发现,她在照顾他时随口哼的曲调,小小的千礼竟然能音准分毫不差地重复下来。


    那一天,窗外暖黄的光线,洒在了躺在婴儿床上还不会说话的千礼身上。


    房间亮了,邓琼安沉寂的心,也亮了。


    从那天开始,她有了新的梦想,她要她的孩子替她站在那个大得不得了的舞台上。


    在千礼还小的时候,她就自己教他,教他唱歌、教他跳舞。


    后来,他年纪稍大一些,她就开始筹备着送千礼去辅导班。


    邓琼安到现在都记得,送千礼去学舞蹈后的第一个成果展示。


    他站在一众孩子中间,是领舞。


    节目完美落幕,小脸涂得红扑扑的他,着急地看向观众席,找到她的瞬间,他两眼放光。


    他拨开了挡在他前面的那些同龄小孩,踉跄地奔向她,拥住她,用那像淬了星光一样的眼睛看她,说:“妈妈,我表现得好吗?你喜欢吗?你开心吗?”


    她很开心。


    那天她抱起千礼,在空中转了一圈,说:“谢谢宝贝,妈妈很开心。”


    而千礼也很配合地张开了双臂,“我起飞啦,我起飞啦——”


    他笑喊着,“妈妈,我好爱你。”


    为什么变了呢?


    她好像好久好久没有从千礼的口中听见“爱”这个字了。


    是什么,让那些属于母子快乐的回忆,变得不堪、变得压抑、变得痛苦窒息了呢?


    是她,和她愈发旺盛的欲望与偏执。


    往昔的林千礼,在反抗时,还会哭、会闹、会歇斯底里。


    而今天的他,在看她时,那双眼睛里已经没有星光了,有的只是无尽的麻木与冷漠。


    想到他的眼神,邓琼安再次感觉心上传来一阵钝痛。


    她突然有些害怕——就好像,她会就此失去她的孩子,失去那个说爱她的孩子。


    冰凉的罐体贴上面颊,低温让邓琼安猛地瑟缩了一下。


    她抬眸,对上了陈映之揶揄的目光。陈映之的身后,站着面色温和的向以桃。


    陈映之朝她挑了挑眉,“喝吗?”


    邓琼安再次看向她手心的啤酒,沉默地接过了。


    “哟——”她刚接过,陈映之就开始阴阳怪气了,“难得啊,一向讲究要吃好的、穿好的、用好的上等人,也开始接受我们下等人的小快乐啦?”


    她和向以桃,一人坐一边,将邓琼安夹在了中间。


    眼眶中尚存的湿润,随着两人的强势加入,烟消云散。


    邓琼安感受着被冰啤酒冻得有些疼的掌心,对陈映之说:“我没心情和你吵嘴。”


    “噢~”闻言,陈映之一耸肩,“你没心情,可是我有啊。看你不痛快,你都不知道我多高兴啊~~”


    邓琼安白了陈映之一眼,“刺啦”一声,拉开了易拉罐罐口。


    冰凉的液体入口,她猛地打了个寒颤,千礼在喝那些白酒、红酒的时候,难受吗?


    他从来都没有喝过酒,他其实是一个很乖很乖的小孩儿。


    想着,邓琼安垂眸,看着微微发红的掌心,眼睛又湿了。


    向以桃与陈映之默契地对视了一眼。


    她们一边喝着酒,一边有的没的聊着,聊了很多,关于楼下的小萝卜头们,关于邓琼安前段时间唱的那首歌,关于后天傍晚的广场舞选曲……


    福利院的天台挂着孩子们最喜欢的串珠灯,晚风拂过,叮铃作响。


    酒气弥漫,醉意上头。


    “啪”的一声,啤酒瓶底砸在木桌上。


    陈映之红着一张脸,看向邓琼安,说:“要我说,你就应该去和千礼道歉,去和他说,这么多年你错了,你不该那么逼他。”


    “你懂什么?”邓琼安悠悠地瞥了她一眼,显然也喝多了。


    她迷离着双眼,却口齿清晰,“你又没有孩子,你怎么懂得做父母的心情。”


    “哟哟哟哟,你~又~没~有~孩~子~”陈映之两手一摊,油腔滑调,“你听听以桃,认识这家伙十二年了,我还是很讨厌她。”


    “我又没求你喜欢。”邓琼安也不恼,只是翻了个白眼。


    “你说我没有孩子,是,我是没生过孩子。”陈映之又喝了一口酒,说:“但我和以桃这些年,养大的孩子可比你多多了去了。”


    她抬手,指着邓琼安,一字一顿,“你知道你这人最大的毛病是什么吗?”


    没等邓琼安回答,陈映之说:“是口是心非,大粪嘴,豆腐心啊。”


    “大粪嘴?”邓琼安一激灵,站了起来,“你说我什么嘴?人家都是刀子嘴,你说我大粪嘴?!”


    “对啊,大粪嘴!”陈映之毫不怯场地也站了起来,“你自己也不掂量掂量,你情绪上头的时候说话多难听,那味儿比屎都臭。”


    说着,她还嫌恶地在鼻前挥了挥手。


    “陈映之!你以为你自己懂得很多吗?”邓琼安喊:“我们母子之间的问题,不是一句道歉就可以解决的。”


    “但是道歉是一种态度。”陈映之突然沉下脸,“你连道歉都不愿意,还谈什么别的?”


    “……”


    “你不愿意道歉,是因为你觉得道歉需要承认你做错了,需要推翻你将近二十年对千礼的所作所为,这侵-犯了你身为家长的权威罢了。”


    “你根本就不懂。”邓琼安神情闪躲,却仍在狡辩。


    “噢?看来你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陈映之坐了下来,“那你为什么要离家出走呢?你应该固执己见才对吧?你继续像以前一样对待千礼就好了啊,反正千礼这孩子性格好,被你教得逆来顺受……”


    “你就一直用你妈妈的身份,压着他,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压得他崩溃……”


    陈映之平静到没有波澜的语气,在潮热的夏夜,却自带一种寒意。


    她眼皮也不抬,“压得他绝望、压得他想要结束自己……”


    邓琼安听着,脑海中闪过了林千礼那麻木到迟钝的目光,心下一颤。


    “够了!”她怒喝道。


    喊声逐渐消散在夜色中,三人都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下来。


    邓琼安眼眸低垂,她甚至不敢在脑海里去重复陈映之的话,似乎只要多想一次,那些假设成真的可能性就会多上一分。


    而与她的仓惶相比,陈映之就显得自如多了。


    她腿踩在凳子上,硬是啃完了一只卤鸡腿,才瞥了邓琼安一眼。


    她刚看她时,她也看了过来。


    见状,陈映之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和以桃这些年,碰到的孩子这么多。我可以非常严肃地告诉你,千礼,已经比很多很多的孩子都要乖巧懂事了。”


    “可是他不如似锦优秀,也不如越吟能干……”


    “你看看,我就说她大粪嘴吧。”陈映之无语地指着她,去看向以桃,“冥顽不灵!”


    向以桃叹了口气,看着邓琼安,温声道:“琼安,你为什么总是要拿孩子们比较呢?越吟有越吟的优势,似锦也有似锦的特长,你总是能一眼看见别的孩子的好,但却好像根本察觉不到千礼的优点……”


    她摇了摇头,说:“不,你只是对他的优点视若无睹,他做得好了,是应该的;做不好的,是需要惩罚的。”


    “这题我会!”陈映之笑着抢答,高高举起了手中的啤酒瓶,“前两天我上网,还看到人家说呢,这就是中式家庭!总是觉得孩子这不好那不好,妄想通过贬低让孩子更上进、更发奋图强,其实啊——小孩儿那脆弱的自信心,早就在你们这些一言一语中碎成渣渣咯。”


    “啊!!”酒滴到了邓琼安的脸上,她还是有些失控。


    她对陈映之发脾气道:“你把酒洒我身上了!!”


    闻言,陈映之却无所谓地一挑眉。


    “擦擦嘛,脸上有酒,就擦擦;衣服上有酒,那就回去洗洗,晾干了又是一件干净的衣服。”


    她凑近,然后用指腹擦去了邓琼安脸上的酒,说:“犯了错,说了改了就好;没犯错,表现得好,那理应收到夸赞与表扬,不是吗?”


    “都是很简单的事情。”她一边哼着歌,一边坐在椅子上,跟着节奏舞动了起来


    陈映之唱歌也跑调,但这一回,邓琼安突然不想开口说她了。


    她愣住了,是啊,都是很简单的事情。


    玩闹时的唱歌跑调本就不是大事;人生几十余载,一时的方向混乱,也本不该是大事。


    她对千礼,甚至不如她们对她。


    邓琼安想,她总是因为一点小小的不可控,就反复地斥责他、鞭策他、贬低他……要求他事无巨细得完美,而忘记了他还是个孩子。


    痛感裹挟心跳,她烦闷得有些无法喘息。


    “琼安,千礼官司的事情,你不用担心。”向以桃笑着看她,“孩子们找了一个很厉害的律师,正在帮他打官司。虽说现在还没有多少进展,但是至少申请到了临时工作的许可,你可以暂时放心的。”


    “很厉害的律师?”邓琼安问。


    “对啊对啊,听说是什么什么律所的头牌……”陈映之接话接一半,打了个嗝,“不对,头牌这词儿是这么用的吗?哎呀!就是那律所最厉害的律师啥的,听说还是什么合伙人,反正千礼说,那是相当的厉害——”


    陈映之喝多了也是话痨,她手舞足蹈地说了许多。


    许多邓琼安不知道,但她却格外想要从林千礼口中知道的……信息。


    她再三犹豫,喉间万分艰涩,“你……你们为什么都知道?”


    沉默,是她们给她的回答。


    邓琼安垂眸,是啊,她早该知道的。


    她已经彻彻底底被她的孩子排除在了他的人生之外。


    她苦笑了一声,问:“诉讼费,他……”


    “诉讼费,是千礼去兼职了。”向以桃温声道。


    “兼职?”邓琼安抬眸,与她对视。


    什么样的兼职,能够让他一个孩子,负担起高昂的律师费与诉讼费?


    “嗯。”向以桃点了点头,“做了好几份兼职,应该还用了一些以前他自己攒的零花钱、压岁钱什么的。”


    邓琼安再次沉默了,她发现她的呼吸在颤,她的身体在抖,而眼眶再逐渐湿润。


    她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让那个在幼年满眼星光跑向她的孩子,在本该追逐梦想的年纪,被债务、谣言缠身;而更残酷的是,他宁愿独自一人承担这些,也不愿再和他的母亲袒露心声……


    肩上覆上一层温热,向以桃坐到了她的身边,说:“琼安,我理解你,在父母的眼中,永远认为孩子是那个襁褓中的婴孩,你守着、护着,一路陪他跌跌撞撞地长大,过分的担忧与压迫,实则是因为爱得浓烈、爱得别扭。但其实你只要静下心来,向前看,就会发现他们的羽毛早就长齐了,该尝试让他们独自去飞一飞了。”


    “是啊!”她话音刚落,陈映之就蹿了过来,一把搂住邓琼安的脖子。


    手中的啤酒一晃,洒在了三人身上。


    水珠顺着衣领滑入脖颈,透心凉。


    “孩子们有孩子们的人生要过,我们也有我们的人生要过啊!”


    她醉醺醺地还想去抱向以桃,但仍在对邓琼安说:“唱歌、跳舞,这些不是只有他们年轻人能做的好不好!我们也可以啊!是吧,以桃?”


    “是啊。”向以桃温柔地应道。


    左右两人看似截然不同,实则过分相似。


    朋友二字,蓦地从邓琼安的心尖溜过。


    千礼也曾说过,他想要朋友。


    愣神间,想起一出是一出的陈映之已经起身,拉着邓琼安和向以桃就往空旷的一边跑去。


    她一边哼着歌,一边笑着说:“跳舞啊,跳舞啊!”


    向以桃有些无奈,“萝卜头们都睡了,不能用音响,怎么跳啊?”


    邓琼安有些木然地被牵着,被她们带动着。


    她其实并不知道,她该怎样去和千礼开口,又该怎样和他道歉,在千礼长达二十年的岁月里,留下了她压迫的每一个烙印。


    “用手机啊,或者我给你们哼一个!”陈映之说干就干,“哼哼哼~哼哼哼哼哼~总会有办法的嘛!”


    邓琼安心一顿。


    她看着面前的两人,想,是啊——总会有办法的。


    晚风携着陈映之走调的音符,在宁城的夜色中弥散。


    寂寥的偏远村落,连午夜的蝉鸣声都显得聒噪恼人。


    柳念真正睡在奶奶曾经的床上,奶奶的味道已经被皂角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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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取而代之。


    可她不管,似乎只要她不接受,只要这老房子还在,只要奶奶活着的痕迹还没完全消散,那奶奶就没有离开她。


    从来都没有。


    意识在湿热的夏夜中散去,她仿佛回到了偷听到母亲要改嫁的那一晚,朦胧间——


    “着火啦!着火啦!!”


    刺耳的尖叫声、闷热的躁动声,将好不容易入眠的柳念真瞬间惊醒。


    她从床上坐了起来,那呼喊声更猛烈了,“着火啦!快跑啊!!!”


    这一回,她听清了。


    自从这片郊外的村落被划入拆迁范围后,村子内的青壮年大都走了。


    有良心的人,接走了自己的父母,而无人在乎的老人,就被留了下来。


    当然,其中也有不少不愿意离开的人,他们有的是对拆迁款并不满意,认为这笔钱不够换到他们心仪的居所,有的……则像柳念真这样,单纯地不想离开自己的家。


    但他们的存在,在拆迁方眼中,并无区别,都是难搞的钉子户。


    柳念真披上外套,快步走到院子中,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得愣在了原地。


    与她毗邻的邻居家,火光四起。


    简陋的小平房正迸着刺眼的光亮,滚滚浓烟直冲天际,与暗沉的夜色融为一体。


    “噼啪”,烈火焚烧间,柳念真听见了奇怪的声响。


    她想走近听一听,这究竟是什么声音。


    但还没靠近,就被一个人拦住了。


    柳念真看他,好像是村子里其中一个钉子户。


    他操着一口乡音,说:“哎哟,你咋还往那里走,你没看这火烧得这么大!危险得很!”


    “你们有没有听见奇怪的声音……”她眉头微蹙。


    “这不就是着火的声音!这种老的木头房,烧起来都这动静!”那人应道:“你赶紧回家收拾收拾值钱的东西,我看这火,眼看就要烧到你家了!”


    闻言,柳念真一愣。


    她缓缓睁大双眼,仿佛大梦初醒。


    她再次看向那似要捅穿天际的火光,抓着那人就问:“你们报火警了吗?为什么不救火?!”


    “报了啊!早就报了!”听出了她话里责备的意味,那人语气也不好了起来,“你以为我们在这儿跑来跑去是干什么!”


    他指了下另一头,“你看见了没!都在取水救火!但是没用啊,这老房子本来就易起火,一片连一片的,越烧越旺,你以为灭火那么……”


    他话音未落,只见救火的其他人,突然神色慌张地朝两人摆了摆手。


    那简单的肢体动作,柳念真悟出了最简单的两个字——快跑。


    轰的一声,刺目的火光在旧有的烈焰上再次炸响。


    柳念真被邻居拉着,踉跄地跌倒在地,掌心、膝盖被磨破。


    她回头看去,只见灼烧的浓烟变得愈来愈黑,黑得像要将一切吞噬……


    她终于知道了刚才那诡异的声响是什么——


    “他大爷的!”那人破口大骂,“……什么鬼东西啊!”


    “煤气罐。”柳念真怔怔地看着,而下一秒,更慑人的声响再次响起——


    “该死的!”那人从地上爬起,一边爬一边咒骂着,“这怎么还连环炸!谁家里会有那么多煤气罐!完蛋了完蛋了,家要烧没了!!”


    他说着,就朝着反方向跑走,边跑还边喊,“快跑啊!!爆炸了!!”


    而留在原地的柳念真,却像是被他点了一下,整个人打了个寒颤。


    她坐在地上,吞咽了下口水,才艰难地将目光移向她的……家。


    那曾经奶奶颤颤巍巍爬上去修缮的屋顶,被火光衬成了橘红色。


    夜风带来灼人的温度,鬼魅般的火舌朝老屋袭来,一下、两下,稻草亮起火星的瞬间,火势蔓延——


    “不要。”柳念真踉跄地从地上爬起,“不行……”


    那是她的家,那是承载了她和奶奶所有回忆的家,那是为数不多……独属于她的东西了。


    心理防线在溃散。


    她连滚带爬地跑向最近的取水点,铁管被烧得滚烫,将掌心烫得通红、掉皮。


    但不论柳念真怎样操作,都不见水的踪影。


    她慌乱地看着,想要在周围寻找可以帮到她的东西,但没有,什么都没有……


    冲天的火光倒映在眼底,印出了她最原始的恐惧。


    那份恐惧,正在将她苦苦哀求的一切夺走。


    “不要,求求你……”


    她呢喃着,朝小屋奔去,“求求你了,奶奶,求你……别离开我……我只有你了……”


    脚步在沙地上一阵打滑,她狼狈地跌落在地。


    砾石磕伤了她的下巴,温热的血淌出,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好热的火啊。


    越靠近老屋的沙地,被火烤得越烫。


    火光燎亮了沾满尘埃的皮肤,“啪嗒”一声,冰凉的雨珠砸在了手背上——


    下雨了。


    雨越降越大,但火势却没有减弱的迹象。


    离去的人声再次将她包围,他们扶起她、拦着她,眼睁睁地看着她的家,被吞噬殆尽。


    唐佑就是在这个时候见到的柳念真。


    他捂着疯狂嚎叫的肚子,夹着屁股,在医院的走廊上小碎步地跑着。


    他正目标明确地朝着走廊尽头的洗手间跑去,走廊长椅上坐着个人,他随意一瞥,却缓缓停下了脚步。


    肚子咕噜作响,他扭动着双腿,看向那人,问:“柳念真?”


    柳念真坐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眼眸低垂。


    这个走廊的光线并不亮,因此,她被手机屏幕照亮的脸就显得有些瘆人。


    她没理他。


    唐佑神色奇怪地打量着她,他发现柳念真的身上有多处被包扎的痕迹,甚至脸和脖子上都有明显的血痕。


    他又唤了一声,“柳念真?你怎么了?”


    听见自己的名字,柳念真先是一愣,才后知后觉地抬眸与唐佑四目相对。


    她的目光有些呆滞,“唐佑?你怎么在这里?”


    “说起这个就来气!”


    唐佑顺势接话,“我晚上出去吃夜宵,那家大排档不干净!吃完回家以后我就开始上吐下泻!止都止不住……”


    他指了指他的脸,“你瞅瞅,我这小脸煞白煞白的,都虚脱了!”


    “咕噜——”肚子发出了明显的叫声。


    唐佑再次夹紧了屁股。


    “噢。”柳念真继续看起了手机。


    唐佑忍着肚子的绞痛,问:“你怎么了?”


    沉默。


    “柳念真?”


    啊——肚子好疼。


    柳念真不理他,但唐佑觉得秉持着人道主义,他也不可能放任一个明显状态不对劲的老同学一个人坐在医院吧?


    肚子好疼!!


    唐佑强忍着站在原地,身体扭成了麻花,“柳念真!你好歹应我一句吧?!”


    骤然拔高的音量,吓得柳念真回过神。


    她平复了下情绪,轻声道:“唐佑,你好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