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字条

作品:《恶女

    “他说在祝家还有要务?”


    凤俏垂着头,弱弱应声:“是。”


    大公子向来温文尔雅,不做为难人的事,对于二小姐,又是没有不依的。可偏偏今日,不知怎么回事,竟疑上真假来,叫她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她只好将小姐让她传话的前后情形完完整整地道了出来,等着公子发话。


    “你同你家小姐说,我在祝家有要事在身,晚些回去再与她赔罪。”


    陆昭宁冷哼一声:“赔什么罪,我要睡了。”


    说罢,她便将下人都赶了出去,绣口一吐,吹灭了摇摇晃晃的烛光。


    耍性子归耍性子,但陆昭宁实然并不担心。依陆晏听那性子,天下女子能有几个入他的眼的,祝若鱼又草包一个,花瓶都算不上,况且家世在那儿,李泓吟恐怕都避之不及,真让她成了自己嫂子,那晋王这皇位也就坐定了。


    但……祝家那位公子,按理来说,陆晏听也该避着些的,大晚上的上人家院中饮酒,也不见得合适到哪儿去。


    她滚了滚身子,将被褥几脚踹开,云黛怕她冻着,衾被都挑得厚实的,但这会儿她已经热得有些睡不着了。


    窗外几缕月光倾泻床头,穿过水红的纱帘,照得发丝亮晶晶的,院子的池塘里传来几声蛙鸣,半脆不响的。陆昭宁瞪着大眼睛,嘴角又无法控制地打了个哈欠。


    “咚咚咚。”


    窗边传来轻叩声,陆昭宁故意很大声地翻了个身,趴在床上,透过纱帘望向外边。


    “阿宁,睡了吗?”


    陆昭宁屏息凝神,外边的人影绰绰约约,等了好一会儿,见没动静,又悉悉索索不知放了什么。


    脚步声渐远。陆昭宁跳下床,趿拉着一双红底金线牡丹绣鞋,几步跑到窗边,伸手去取挂在上边的荷包。


    一只大手一闪,将那荷包率先夺了下来。


    “阿宁啊,还没睡呢?”


    陆昭宁探出脑袋,顺着大手的方向一歪,果然见着陆晏听藏在外边。


    醉醺醺的……她耸了耸鼻尖,空气中漂浮着浮浮沉沉的酒味,仿若一圈一圈地绕着二人,不知是喝了多少。


    “喂,陆晏听,”她翻身坐上窗棱,身子一转,朝向外边,脚上趿着的绣鞋一只一只掉下去,两只脚丫就光秃秃地垂在下边,“你喝醉了?”


    陆晏听摇摇头,动作有些缓慢,像今日闺文院座上的一个小老头。


    “今日开学,给你俩包的小红包,都是打的小金白泽,保学业。”


    陆昭宁拆开荷包,里面确实是只小兽,像狮子一般,头上却又长角,垂着一绺一绺的胡须。


    “有点儿丑,”陆昭宁评价道,“还不如打个阿兄给我,好歹也是探花,比这玩意儿实用多了。”


    闻言,陆晏听低低笑出声来,月光之下,竟颇有几分风流绝代之感。


    他这副样子,倒是比平日端方自持的君子勾人多了。陆昭宁抿抿唇,想着日后可不能让他多喝了酒,不然不知要凭空多出多少祝若鱼来。


    她还不想家里有嫂子呢……


    “睡觉去,明日还得上早朝呢。”陆昭宁伸拳捶了他一下,谁料他竟一时没站稳,歪歪靠在了窗棂边。


    “阿……兄?”


    她不确定地在人面前挥了挥手掌。


    “阿宁,”陆晏听掀起半扇眼皮,话题却是拐了十八个弯,隐隐还带这些惆怅,“若是有一日,你发现你最亲的人在害你,你会如何?”


    最亲的人……害我?陆昭宁迷惑地眨眨眼:“我最亲的不就是陆府这些人嘛,谁有这心思来搭理我——阿兄,你是不是遇着什么事了?”


    她忽而想起李泓吟。不过……除了那日的杖刑,在仕途、婚姻上的规划,她都已是尽力,未曾亏待了陆晏听。若说是严母,倒也能说通。


    难不成是兄弟?被人背后捅刀子,受委屈了?


    陆晏听摇摇头,几步走至她身侧,盯着她的脚丫,蹦出几个字:“天凉,穿鞋袜。”


    “穿了,”她晃晃腿,脑中还想着方才那句话,“这不掉下去了嘛,待会儿捡。”


    头顶上忽而传来幽幽的一口叹气声,紧接着,方才靠着窗棂的身影蹲了下去,平日握笔舞剑的手轻轻掰住她的脚后跟。


    那只大手很暖,陆昭宁抿抿唇。本来觉着自己被被褥捂得够热了,没想到阿兄在外边站了这么久,手上的温度却比她还要更胜一筹。


    酒果然能暖身。


    她盯着另一只捧起红绣鞋的玉瓷手,又觉着阿兄比云黛还能折腾。这天哪儿凉了,两个人年纪轻轻却和个老妈子一样。


    头上忽而一重,陆昭宁缩了下脖子,瞧见自己两只脚都穿上了鞋,反应过来,乍然抬起脸:“做什么打我?”


    以往阿兄摸她脑袋也没这么用力,今日分明是醉得厉害了。


    “不听话,早就想打你了。”


    “我还不听话?”陆昭宁皱眉,又想起自己平日似乎确实算不上听话,索性不与他辩驳,重新跳入屋内。


    “现在嫌我不听话了,去去去,自己去梦中寻个听话的妹妹去。”她猛地拉下窗子。“嘎吱”一声,两人便被一扇薄薄的木花窗隔绝在外。


    “酒后吐真言,看来平日心里也没憋着点儿我好。”她跳上床去,把那奇形怪状的小金白泽安放枕边,闭眼入了梦乡。


    窗外,男子睁开眼,方才还迷蒙的瞳孔骤然清醒过来。他从袖口取出张字条,借着月色的银光,又读了一遍。


    【十五年前,朱氏已死】


    四月的天亮得不早也不晚,卯时二刻,当陆昭宁同陆明钰朝闺文院出发时,东方才泛起了几片白肚皮。


    陆昭宁打了个呵欠,歪歪扭扭地靠着马车,眼睛都睁不开了。陆明钰扳着手指头,口中念念有词,不知在算些什么。


    车轮轱辘轱辘停了下来,陆明钰敲敲她的肩膀:“唤醒服务,一两。”


    “奸商。”陆昭宁爬起来,还是从荷包里摸出一小块银子,抛给她。


    本以为祝若鱼今日不会来了,可入座之后,她还是瞧见了那抹熟悉的身影。


    挺好学呀,陆昭宁叼起笔杆,要是自己被马撞了,恐怕早赖在家中了。


    第一堂课是个太学的老夫子来上的经义课。一入门,便先给每人发了份手抄的文章。


    陆昭宁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乍然觉着有几分眼熟。


    程怀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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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文章,是老夫托太学的一位学生抄的,内容是今岁探花曾做的关于孝悌之论。”


    “有子曰:‘其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鲜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乱者,未之有也。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孝弟也者,其为仁之本与!’”


    ……


    陆昭宁摈去了老夫子絮絮叨叨的经义之文,捧起陆晏听的文章读起来。


    论起经义来,后人往往不能辩驳圣人之观点,都只是阐发圣人之论,予以补充罢了。陆晏听这篇文章也是如此,列举古今之人事、穷极天地之伦理以论孝悌之重,反之又从父慈子孝之理论及孝悌之条件,结尾之处又画龙点睛,以孝为本源,升华至忠君,论述有力,思想深刻,自然是篇佳作无疑。


    只不过,依向来爱发惊人之言的陆昭宁看来,似乎有些平淡了。


    “夫孝,始于事亲,中于事君,终于立身。”


    夫子讲了大半日,颇有些口干舌燥,身旁的斋夫见状,忙倒上茶水来。


    “陆小姐,可有何见解?”


    陆明钰猛地一激灵,看着身边早跑了魂的陆昭宁,无奈起身道:“夫子说的是,孝悌为仁之本,家国天下,无孝悌不定。”


    “这位小姐呢?”


    “可若孝悌与忠君相违,又当如何?”


    此话一出,众人皆吃了一惊,纷纷看向说话的陆昭宁。


    “陆小姐问得好,殿下,依您看,应当如何呢?”


    用这话来问李慎仪,倒是不言自明了。陆昭宁又垂眸转起笔来,只听李慎仪不过略加思索一二,便答道:“自是忠君为先,君为臣纲乃三纲之首,人之所履,莫大于忠。”


    “若依殿下的说法,武王伐纣之时,彼时的周成王是当守孝悌还是忠君王呢?”


    堂内瞬间鸦雀无声。


    陆明钰面色扭曲地又给了她一肘子。先帝骄奢淫逸,这才引来了永和之祸端。虽无人将其与纣王相比,但她此言一出,难免让有心人多想,尤其对方还是李慎仪这种身份。


    陆昭宁自知有几分不合时宜,撇撇嘴,也不再多话。


    “武王灭商,乃是天命所在,所谓忠孝之言,自当又退而次之了。”


    林闲月及时出面打了个圆场。夫子点点头,自当略过不提,继续读起经书来。


    陆昭宁颇觉无趣,两眼一闭,又同周公相会去了。


    “陆姐姐,陆姐姐?”


    再醒来时,已是小憩时分,她掀开眼皮,只见祝家那个小丫头在她面前,身后远远伴着的,还有一道窥视的目光。


    “怎么?”


    对于祝家这个小的,她的态度只能说是不咸不淡。在闺文院门前她帮她说了话,她自然也领她的情,可在西郊,她偏偏又同祝若鱼一道谋划着她阿兄的事。


    “这是我自己做的茶饮,入水泡开便可,特意给各位姐姐们带的,还望不要嫌弃。”


    陆昭宁伸手去接,可对方的手却抖得像个筛子似的,半天也没把那捆成一扎的茶饮包抖下来。


    她挑了挑眉,心想这小姑娘怕不是不情愿给,正要收回手,茶饮包却突然又抖了下来。


    连着一起下来的,还有张半露未露的字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