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候蝼蝈鸣，二候蚯蚓出，三候王瓜生。


    这是立夏三候。


    伴着田间地头蛙声阵阵，农家的孩子闲来无事，最乐意做的便是到处翻蚯蚓，找到了便拿回家喂鸡鸭，或者找根绳子挂在杆上，拿去水面钓鱼虾，比比谁钓的多。


    卫吉祥和卫福安就喜欢欺负小孩，也跟着加入了河边的垂钓队伍。


    卫福平和卫长禄夫妻回了平川县城，把卫福安留在了家里。


    卫长福和卫长禄早年没有分家，家中一直有他们的房子，卫福安留在家里就和卫长福一家住在一起。


    想到樊桂花曾说的话，卫昭心中有些担心，卫福安平日里性子极为活泼，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想到自己的小姐妹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出了事，卫昭就是一阵心疼，决定给她做顿好吃的。


    这样想着，她蚯蚓也不继续挖了，扬声喊河边钓鱼的几人回家。


    楚恒慢悠悠收着手上的简易鱼竿，旁边的木盆里装了五六条有成人巴掌大的小鱼。


    他如今还挺有成就感，觉得这些多少也能做一盘菜了。


    另一边卫吉祥和卫福安因为和孩子们打闹，两个人就钓了两条小鱼，还没平日里赤脚进河里用手抓的多。


    小孩子们可不会顾及大人的面子，嘚瑟地显摆着自己抓的比二人多的鱼。


    卫吉祥故意黑脸，吓唬他们，小孩子一窝蜂便跑远了，边跑边喊：“吉祥叔，你输不起！”


    卫吉祥笑骂：“赶紧回家吃饭吧，不然你们娘又该来揪你们耳朵了。”


    卫昭收拾好自己挖的蚯蚓，准备拿回家喂鸡鸭，等几人上来了，一行人便沿着河堤往家里走。


    树荫繁茂，虫鸣阵阵，微风一吹，这段路程便格外惬意。


    卫昭让他们跟她一起回家，“家里有只老母鸡不下蛋了，还有一只养了许久的甲鱼，我准备做一道黄焖甲鱼。”


    这道菜不仅好吃，还格外滋补。


    卫福安很给面子的“哇”了一声，“昭昭，你也太好了，以后谁娶了你可真是烧了几辈子高香。”


    走在二人后面的楚恒抬头看了一眼，她背对着他，他看不清她脸上是否有女子对未来夫婿的期待。


    收回视线，他心中自嘲一笑，有没有的又如何呢，总归不会是他，也不能是他。如今能这般相处下去，已经是他的奢求了。


    河堤上偶尔也有一棵老槐树，看见槐花开的正盛，卫吉祥和卫吉勇爬上去摘了不少，准备回家做个槐花饼。


    路过余天光家，看见他院子后面的一排果树坠了不少果子，几人一时不由得都有些馋。


    卫福安站在堤上冲着院子喊了一声，余天光从药材房里探出半个身子，“哟，你们几个这是干嘛去了？”


    卫福安举起盆里那条半死不活的鱼：“刚刚去东边钓鱼去了，余爷爷，你家樱桃什么时候能熟？”


    “再等个一旬差不多了。”余天光心中有数，这几天可没少被村里的孩子问这个问题。


    卫福安便道：“那你记得给我留点，我们要的多。”


    不提前说好，这果子就被村里那群对吃的格外灵敏的小孩子瓜分干净了。


    余爷爷应了一声，“哪年没给你这个馋丫头留过。”


    说说笑笑一阵儿，几人总算回了家。


    黄焖甲鱼需要用到大骨原汤，几人拐了个弯去了卫三河家，买了几根大骨头，楚恒掏的钱，因为他说他要给三斤带点上门礼物。


    果然他一进门，闻到狗骨头的味道，三斤飞奔过来，围着他转圈，那热情劲儿，真是让人没眼看。


    楚恒稀罕地揉了揉三斤的大脑袋。


    老母鸡交给卫吉祥和卫吉勇来杀。


    卫昭负责处理甲鱼。活甲鱼仰躺在案板上，等它露出脖子想翻身时，一把将颈部掐住，将头颈一刀剁下。


    卫福安“嘶”了一声，手捂着眼睛，偏偏还给自己留了几道缝。


    卫昭笑她：“没出息。”


    卫福安摇了摇头：“我这还算好的，在平川县城时，我与几个朋友出门，她们看到猪肉摊子都要绕道走。”


    县城长大的姑娘跟她们可不一样，卫福安刚跟着爹娘一起去平川县城时，总被人说是个乡下来的小土妞，也就是她心态好，碰到骂自己的打一顿就好了，她可不会放在心上。


    呆了几年下来，也算是有几个可以一起出门玩乐的小姐妹。


    “不过谁都比不上我们家昭昭！”卫福安一通甜言蜜语，哄得卫昭眉开眼笑。


    但她手上处理甲鱼的动作依旧利落的很，半点不受影响。


    甲鱼皮需要用开水烫，烫过后极好去除，随后几刀下去，那一只大甲鱼便被大卸八块，挑挑拣拣，留下了能吃的地方。


    楚恒一进灶房便自觉坐到了烧火的位子，如今他烧火已经可以算上半个行家了，在自己家里烧火也不会再整出个“狼烟四起”。


    听到她们姐妹俩的话，他心中默默点头，卫昭是最独一无二的。


    等所有的食材备好，骨汤也炖出来了，卫昭将甲鱼和老母鸡分别下锅焯水，洗干净后，再放入锅中，加入大骨原汤，放葱段和姜片，再加点黄酒去腥，等骨头用旺火烧沸后，再转成小火煨至酥烂。


    煨制的时间比较长，卫昭便开始着手准备其他的菜。


    槐花需要摘除茎叶，只余花瓣，盐水泡过洗净后，卫昭将槐花拌上面粉，面粉薄薄一层裹住花瓣，然后放到蒸屉上蒸熟。


    随着蒸槐花饭渐入成熟，槐花的香气也越来越浓，等面粉全部呈透明状，这一屉的蒸槐花饭才算是熟了。


    蒸好的槐花饭需要用调料拌着吃，卫昭把木舂交给卫福安，让她做些蒜泥。


    而她自己则又将剩下的槐花裹上稀一些的面糊，面糊里再打上两个鸡蛋，撒上盐和胡椒粉，搅匀后，等锅一热，便可在油锅里烙至两面金黄。


    面糊要想成型，不能稀也不能稠，盆里的面糊好似依着卫昭随意折腾一般，一勺入铛，便成了一个十分规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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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圆。


    盛入盘中，各个大小均匀，色泽诱人不说，那槐花味道也十分勾人。


    锅中炖的母鸡甲鱼也散发出了香味，住在隔壁的卫丰宝受了这么久的香气折磨，终于在卫昭掀开锅盖的时候忍不住了，抱着自己的碗蹲在门口眼巴巴地望着这边，边看边吃。


    卫吉祥问他：“怎么这么吃饭？不怕你娘打你啊？”


    卫丰宝咽了下口水，扒了一口饭：“我娘做的饭还行，但昭昭姑姑做的太香了，我得就着这股香味才吃得下。”


    卫吉祥笑得不行，给了他一块槐花饼，黄焖甲鱼还需要重新换锅做最后一道工序，现在还给不了他。


    小孩子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不过看着槐花饼实在经不住诱惑，一口咬了下去。


    槐花饼表皮酥脆，内里软糯，刚一咬下去还能听到“咔嚓”一声，，槐花的清香中和了饼的油腻，真是越嚼越香。


    卫丰宝一口下去，吃得摇头晃脑，眼睛都眯了起来。


    梨花见自己不过进灶房盛个饭的功夫，自家这皮猴子就去隔壁蹭吃，当即就是气不打一处来。


    “卫丰宝！”


    门口蹲着的卫丰宝蹭的一下站起来，抱着碗就往回跑，嘴里忙不迭喊道：“娘，昭昭姑姑做了好吃的槐花饼，我专门给你留了一半。”


    这小怂包的狗腿样儿，顿时让卫吉祥几人笑得肚子都疼了。


    随着“滋啦”一声油锅声响声，卫吉祥和卫吉勇十分自觉地去堂屋把方桌搬出来，摆好了桌椅板凳。


    卫昭将葱姜和花椒下入油锅爆炒出香味后，便将煨煮甲鱼和母鸡的原汤倒入，再加盐、酱油、黄酒等调料调个味，最后放入甲鱼和鸡肉，用中火焖烧，待汤汁收至浓稠，淋上芝麻油出锅。


    那油亮的琥珀色光泽，在太阳底下更加显得诱人，就连汤汁都显得像是上好的琥珀膏。


    一桌的人迫不及待朝着黄焖甲鱼下筷，甫一入口，酱汁的咸鲜便在唇齿之间散开，不管是鸡肉还是甲鱼肉，都被炖煮的格外嫩滑，极其鲜美，不含一丝腥气，咀嚼间满是鲜香醇厚，让人哪怕是一滴汤汁都不想浪费。


    几人吃得头也不抬，被香到极致，也舍不得开口，只“唔唔”几声，配上那享受的表情，就知道这道菜真是极好吃了。


    卫吉勇连吃了几筷子肉后，便直接拿了黄焖甲鱼的汤汁拌了蒸槐花饭，那幽幽的槐花香配上酱香醇厚的汤汁，竟意外的和谐融洽。


    卫福安不喜欢这么吃，她更喜欢清淡一些的蒸槐花饭，便只用了卫昭调好的酱汁配上一些蒜泥调味。那如同撒了碎玉的蒸槐花饭透着朴实的田园气息，一入口，就像是将这春夏之交都嚼了进去，只觉得神清气爽。


    楚恒更偏爱槐花饼多一些，刚刚在灶台前他便被那热锅热油激出来的清甜香，勾起了几分馋意。


    槐花的香味没有蒸槐花饭那么浓，却恰到好处地中和了煎饼的那点油腻感，使得那股清甜更为突出。


    一口下去，酥、软、香、甜，层次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