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长福和卫长禄两兄弟，一个性子沉稳，一个擅长钻营。二人一个留在上溪村里当上了村长，一个一步步从上溪村走到春林镇，又走到了平川县城，当了一个布坊的掌柜，带着妻子儿女在县城定居。


    掌柜的银钱不算多，但尚够养家，加上妻子后面找路子做了织工，说起来这日子应当是比较好的。


    可其实，家中租着一个小房子，供着儿子读书上学堂，供着女儿学手艺，县城里吃喝拉撒都要钱，这般一算，一家子的日子其实过得也不算松快。


    随着卫福安年纪渐大，人也长开了，加上她本身性子活泼爱笑，更招人稀罕。


    同街有户人家，家中一独子与她年纪相仿，在书院读书，成绩也不差，是夫子口中，下场必中秀才的料子。


    因缘际会，二人有了交集，对方少年慕艾，也到了娶妻的年纪，在父母商量给他相看订婚时，他说他要娶卫福安。


    “他爹娘不同意吗？”卫昭透着窗户看着窗外被明月照的波光粼粼的院子，耳边是卫福安压低的讲话声。


    姐妹俩自小也有睡在一处过，今日卫福安提出她要在卫昭家住下，卫昭心中便有几分明了，她应当是决定跟自己说一些事情了。


    卫福安点点头，“嗯”了一声。


    说起这个她就来气，“他们不同意就不同意呗，我又不是非看上他家儿子不可，结果他们竟然趁我爹娘下工回家时找上了门来，当着我爹娘的面就说让我爹娘管好自己的女儿，他们儿子是要考秀才的，以后还要考举人老爷，要当官，不可能娶一个乡下来的小丫头。”


    卫昭捏紧了拳头，蹭一下坐了起来，偏头看卫福安：“他们怎么能这么说！”


    不同意婚事直言不同意便是，凭什么就这样直接找上门去，既是下工时间，那必定人不少，邻里邻居间多少都能听到，他们这不是存心毁了卫福安的名声吗？


    卫福安跟着做起来给她顺气“好了好了，别生那么大气，我早就不气了。”


    卫昭问她：“你打没打回去？”


    卫福安一扬头：“那肯定打了啊。”


    那家女主人话一说完，她跟她娘那爪子就挠上去了，他爹拦着男主人不让他帮忙，他哥则是把躲后面的那家儿子揪了出来按着打，一拳接一拳。


    揍够了人，她娘直接放话：“满嘴喷粪的玩意儿，谁勾搭你家儿子了？你家儿子是什么香饽饽，还得人人都喜欢？就这怂货，我闺女一眼都瞧不上！”


    卫福安跟着跳脚骂：“就是！要不是你儿子每次都巴巴地跑来找我，我认识他是谁吗？长得没我哥好看，性子软趴趴地还不如我这个你们口中乡下来的野丫头，我瞎了眼也看不上他！”


    一通连打带骂，那家人灰溜溜地跑了。


    卫昭听得只觉得身心舒畅，她就说，依二叔家里人的性子，怎么可能忍气吞声。


    真要是忍了，卫福安的名声才是真的坏了，如今不过是在别人口中变得泼辣了一些，那又有什么影响。


    “那你这次回来是留下躲风头吗？”卫昭问道。


    卫福安点点头，一脸无所谓的样子：“那天之后，那家人很快就给他儿子订了门亲事，如今正准备成亲呢。附近人多嘴杂的，总免不了有人嚼舌根，我出门总有人躲在暗处说悄悄话。我这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被惹急了就跟人打架，跟人打了两次，我爹娘便让我回上溪村来，等风头过了再回去，省得大姑娘家家一天天的净挂个彩回家。”


    说到底，还是怕那些言论影响她。大煜朝虽民风开放，但说到底一个人不可能不在乎名声。


    等这件事过去了，有了新的事代替，提起的人便少了，对卫福安的影响也小了。


    卫昭摸了摸她的头：“没事，总会过去的。”


    说得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可卫昭同她一起长大，怎会不明白，卫福安嘴上说看不上那人，但相处中必然是有心动的，不然她不会允许一个看不上的男子频繁来找她。


    卫福安眼睛一酸，挪过去挨着卫昭的肩膀蹭蹭，说话的语气闷闷的：“昭昭，我眼光真差。”


    卫昭安慰道：“没事，以后擦亮眼就好了，总不能因为一个没了交集的男子耽误你后面几十年的快乐吧？这次认清了人，以后再找的肯定会比他好。”


    卫福安应了一声，“那时候他爹娘气势汹汹地找到家里来，我真的很想哭，我惹的祸，最后却让人骂了我爹娘。那时候看着我爹娘护着我，可那个人却躲在一旁不敢上前，我真的很难过，我觉得自己真是瞎了眼才看上这么个东西！”


    她擦了把眼泪，吸了下鼻子，“不过，也怪我。”


    明明是个乡下来的丫头，还想着嫁个有前途的读书人。若是当初她没有对那人以后的前途动心，也就不会给家里带来这些事了。


    卫昭探手在枕边摸了条帕子递给她，温声道：“人总有想得到一些更好的东西的时候，只是那东西需要我们垫着脚尖去够，可那样容易站不稳，站不稳了，就容易跌倒。但没关系，我们爬起来，把脚下站的地方夯得牢牢稳稳的就好了，那时候我们许是能得到比刚刚那个更好的也说不定。”


    卫福安闷着嗓子应了一声，重重点头，“昭昭，你以后选夫婿，一定要选一个能在有事的时候挡在你前面的人。


    “他要娶你，也必须自己先把家里的事情解决好，不能让你顶在前头。


    “还有，人也要长得好看些，不然以后生的孩子丑了就麻烦了……”


    私私语语的声音响了很晚，次日鸡鸣声响起，卫昭迷迷瞪瞪地在床上翻了个身，到底是记挂着要去打水，磨磨蹭蹭地爬了起来。


    床里侧的卫福安依旧睡得沉，许是昨晚哭多了，眼睛有些红，卫昭想等起床要先烧点热水让她用，不然等一会儿去赶集时，要是她眼睛还肿着，肯定又要急得吱哇乱叫。


    一把凉水扑脸上，卫昭彻底清醒了，又开始了她风风火火的一天。


    家中的牲畜都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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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的多，拉的也更多了。


    为了家中能干净些，卫昭少不得要多勤快打扫。


    她刚把水打回来，回来时便见楚恒已经到了，正拿着她常用的工具站在猪圈外面犹豫如何下脚。


    眼见他好似终于下定决心抬脚踩进去，卫昭赶紧撂下担子跑去拦他，“楚恒哥，别！”


    卫昭伸手去拿他手里的铁锹，“这活儿太脏了，你别干了。”


    让个穿的干干净净的读书人去清猪圈，卫昭觉得自己都心疼他身上的衣服。


    这衣服看着就贵，指不定把她家两头猪都卖了也买不来。


    楚恒不撒手，倔强得很：“你去忙你的，我可以。”


    整日看卫昭干活，他一个大男人总不能干看着，能做的都得动手干些，不然他也没那个脸继续在卫昭家吃饭了。


    清理鸡圈、羊圈、猪圈这些活儿，他多少看得差不多了，今天就想试试。


    别看卫福安整日咋咋呼呼，漫山遍野地跑，可真要细看，她不管是穿着还是日常生活都比卫昭要精致一些，楚恒看着，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


    不是攀比，是他觉得，卫昭不该这么累，她本也是家中的宝贝。


    若是可以，他希望自己能帮卫昭把所有的事情都做了，让她如同她的名字一样，活成一抹肆意的朝阳。


    他不知自己还能活多久，但他总是希望，在他还活着的时候，能守住她脸上那抹如同朝阳般的笑容。


    见他坚持，卫昭只能放手，“那你等一下，我去把奶奶给你做的干活穿的衣裳草鞋拿过来。”


    因着楚恒总来家里帮忙，樊桂花看不过他糟践他那些看起来就贵的衣服，给他做了两身干活穿的粗布麻衣，还编了草鞋。前些日子刚做好一套，还没给他，正好今天用上。


    楚恒换好之后就进了猪圈，来了个陌生人，两头不安的猪开始四处乱蹿。


    读书人没见过这个场面，正握着铁锹站在猪圈门口不知道该如何下手，旁边圈着的鸡鸭也开始扑棱着翅膀到处飞，他常放的那几只羊也冲着他“咩咩”叫了两声，应当是在跟他打招呼。


    看楚恒那副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卫昭抿了抿嘴，没好意思笑出来，她清了清嗓子，在一旁呼喝了两声，这些被带动着一起不安的牲畜才安静下来。


    卫昭指导了几下，见楚恒确实做的有模有样，这才放下心来，去做其他的活计。


    等卫福安醒来，伸着懒腰出了卫昭的厢房，迎面就看见楚家那个瘦弱秀才公正十分接地气地在卫昭家猪圈里干活，只觉得是自己眼花了。


    她抬头瞧了下太阳，见确实是在东边，这才信了这不可思议的一幕。


    她盯人盯的眼睛疼，张口就喊卫昭：“昭昭姐，我眼睛难受。”


    昭昭从灶房里探出身子，“热水烧好了，过来敷一下。”


    卫福安敷着敷着眼睛，脑子里突然蹦出一个想法：


    这楚恒长得好像是有点好看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