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月色朦胧，他略一适应夜色，便猫着腰溜出营房区。路上接连躲过两名哨兵和巡逻队，终于摸到西侧围墙下——那里有片未清除的灌木丛，墙边搭着一架简陋木梯，七八名士兵正挤在梯下，他们听得脚步声，转头看了一眼，然后又纷纷低声催促梯子上的人。


    褚老五一到也是嘴巴不停，“快些，快些，买个东西磨磨蹭蹭，娘们似的！”


    梯子上那人回头骂道：“催你娘的催，还没补银子，你们给我补齐不成。”


    底下人仍在小声抱怨，不过都不敢高声，梯子上那兵好一会才补好银子下来，怀里抱着半只油光锃亮的烧鸭，一边啃一边往营房摸去。


    褚老五看的口水直流，赶紧按顺序排队，又不断的催促前面的人：“快些快些！”终于到他后，噌噌噌就爬上去，头一冒上去，就看到外面的一个人头，“快快，快来一只烧鸭。不，要两只。”


    “兵爷还要不要酒喝？””


    褚老五被这一问，酒虫顿时被勾了上来，但他猛地想起军规——偷喝酒要


    挨军棍，当即一个激灵，粗声骂道：“狗日的，以后不准问老子要不要酒。快把鸭子给我。”说着去摸银子，约莫一钱有余，“不用找了，鸭……”


    “磨叽什么！快点啊！”墙下有人催。


    “石大人！”


    三个字像惊雷炸响，周遭瞬间死寂。


    伙食不错？都给我站住！”


    话音刚落，褚老五眼见墙头那人从墙上下去，接着有脚步声响动。周遭黑乎乎的，似乎并未有执法司的军士。可没有一个人敢动——褚老五整个人还挂在梯子上，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僵在半空进退两难。


    片刻后，远处传来整齐的脚步声，摇曳的火把光逐渐围拢，将墙面照得忽明忽暗。石虎那张严肃板正的面孔出现在众人眼前。


    “刚才还有谁买过吃食？”他沉声问。


    没有人动，也没人说话。


    “还有谁？”石虎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黑暗中突然有只手颤巍巍举起来，一个细弱的声音带着哭腔：“四队……还有四队的牛铁柱……”


    “去把人带来。”石虎头也不回。


    “你们——”他扫过墙下众人，“全体去校场跑四圈。”又朝身后的执法司军士说道，“你们俩盯着，速度不许比晨操慢。”


    最后，他的手指落在那举手之人身上：“你，加罚四圈，再加一百个俯卧撑。记住了——军中立身，最忌出卖同袍。”


    "那鸭子的味道如何？"宋祁年的声音从窗缝中挤了出来，带着几分戏谑的沙哑。"没有煮熟，会卡牙齿。"石虎的声音严肃，仿佛正在汇报一件重要的事务。


    李兴平站在门外听着，心中暗笑：这石黑子自从掌管了军法司，脸色是越来越黑了。


    "哈哈，你跟食堂说，晚上的加餐就做鸭子，不过只供给当日训练表现优异的小队。"


    "是，大人。"


    石虎推开门走了出来，看到李兴平正候在门外。两人互相拱手，算是行礼，趁着这个间隙，李兴平问道："晚上一起用饭？"


    石虎点点头。


    这里并非闲谈之处，两人很快分开，李兴平推门进去行礼。


    宋祁年正伏在案上书写着什么，抬头看见他，便道："兴平，坐。"


    李兴平带着些许忧愁，坐在对面，对宋祁年说道："大人，实在是不能再让王新明胡来了，他把那些士兵练得有气无力，怨声载道。甚至有兵将准备报复他。"


    宋祁年也清楚，军队的高强度训练对人体确实有影响，经过激发后短期内能爆发出强大的体能，但相应的，身体衰竭的速度也会比常人快。然而在这人均寿命不过三十出头的年代，谁又能顾及这些，何况大战将至，能活下来才是首要之事。


    宋祁年对他摇摇手："这事我明白，每月这样的高强度训练只有十天，其余时间会恢复到原先的训练量。不过也该给这些士兵加些压力，否则人人都以为这地方太平无事，每日练兵只是例行公事，我这儿的饷银也不是那么容易拿的。"


    "而且过几日，我打算带这些士兵去见见血，训练必须加强。你回去也跟国川他们几个交代一声，控制好各自的下属，我不想再听到任何抱怨辛苦的声音。若有人敢报复李总训，按军律严惩不贷。"


    “大人，咱们要打谁？”李兴平眼睛骤然发亮。连日操练却不知究竟要打谁，时日一久难免士气消沉，此刻听闻有了目标，他周身的疲惫仿佛都散了大半。


    “清剿陵亭周边的山匪、贼寇。”宋祈年早已打好了算盘：一则这些贼寇都是些乌合之众正适合给这些没见过血的新兵蛋子练练手，二则，从家中支用的贰万两银子也用的差不多了，最近她又在收拢周围流民中的精壮，这“劫富济贫”的勾当正正好，好解她燃眉之急，三则打跑了这些为祸乡里，威胁商道的贼厮，也有助于她“威望值”的提升。


    一箭三雕，再好不过。


    听到“剿匪”二字，李兴平先前对训练强度的微词顿时烟消云散。这支军队虽规模尚小，却是他倾注心血带出来的兵。真要上战场了，他反倒恨不得每日再加练两个时辰，生怕半点疏忽折了大人的脸面。


    “你先去跟国川、长兵、虎子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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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王新民通个气，让他们先议个章程出来。”宋祈年叮嘱道，“第一次实战，务必周全，不许出岔子。”


    “卑职领命！”李兴平单膝重重跪地，利落行了个军礼，起身时眼中已燃起熊熊战意。


    需要知会的当然不止李兴平一人。


    “吕大人。”宋祈年换了个超乎正常的称呼。


    吕淳屹刚从镇子的修建现场被匆匆请回，正自思忖，冷不防听到这声异常的称谓，指尖微顿，竟添了几分慌乱：“‘大人’二字，吕某如何当得起。


    “吕兄不必见外。”宋祈年笑意温然，语气却不容置疑，“兄之大才，不过是缺个施展的舞台。如今你管着这数千人的生计，一句‘大人’如何当不起？日后只会更加名实相符。”


    吕淳屹眉头微蹙，声音里带着迟疑：“可……朝廷的规矩……”


    “兄，博古通今，胜过我百倍。”宋祈年打断他，忽然念了首诗，“‘侍郎自号东墙，曾学犬吠村庄。今日不须摇尾，且寻土洞深藏！’这诗，兄总该听过吧？”见吕淳屹神色微变，她继续道，“临安知府兼工部侍郎赵师睪，不过趴在草丛中学了几声狗叫，便能擢升为工部尚书兼临安知府——这又是哪门子的规矩？”


    她向前一步：“此事，兄无需忧心。”


    吕淳屹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躬身道："宋大人唤属下前来，不知有何吩咐？"


    “我欲清剿周围匪患，吕大人，烦你组织流民，制作米饼，准备肉干、盐巴，数量按每兵自带五日份，后勤队携带全军十日份。”


    吕淳屹眉头微蹙："米饼需经十蒸十曝，如今日头不足，恐时间来不及。"


    “晒不及就用火烘干，五日内可能备齐？”


    吕淳屹的修建计划全部被打乱，但打仗是大事，点头应了。他们所说的米饼是用大米去壳泡水，连续蒸干十次，重量变为原来的五分之一，每石只有接近三十斤，食用时再泡入开水，这东西便于携带，可以有效补充热量，肉干则是补充蛋白类。


    “可！哦，对了，食堂昨日刚来领功，说是大人前段时间提起的裹油调料块已做出来了，此番剿匪正好带上。”


    “那更好了。”宋祈年似还有话要说，却又一时不知怎样开口。


    “大人可还有别的安排？”


    宋祈年舔了舔嘴唇，略带些尴尬：“此事，我还未同宛城县丞知会？”顶着吕淳屹吃惊的目光中，她艰难的继续说道：“好像，我还忘了去拜会这位县丞。”短短一句话宋祈年说的格外折磨。


    吕淳屹看着她，她也看着她。


    宋祈年内心颤抖，大哥别用目光骂人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