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筹码


    叶枫听完林国生的话，指尖在膝盖上轻轻叩击，发出规律的轻响。他摘下墨镜，那双深邃的眼眸终于完全暴露在空气中，目光如鹰隼般锐利，直直射向林沐阳。


    "林老板说得对，打官司太耗费时间。" 他忽然笑了，笑意却未达眼底，"我有个提议，或许能让双方都满意。"


    林国生精神一振："叶总请讲。"


    "这批面料的问题，贵司承担三成责任，我们承担七成。" 叶枫慢悠悠地说，"损失由我们公司赔付，但有个附加条件。"


    林沐阳心头一紧，预感不会是什么好事。


    果然，叶枫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我需要林小姐来超星公司任职一年，担任我的特别助理，负责跟进这次事件的后续处理。"


    "什么？" 林沐阳猛地站起身，"叶枫你别太过分！"


    这分明是羞辱。他不仅要在商业上占据上风，还要将她困在眼皮底下，肆意拿捏。


    "过分吗？" 叶枫挑眉，语气轻飘飘的，"林小姐刚才不是说有铁证吗？既然如此，何必怕我提条件？还是说，你对自己的证据没信心？"


    林国生连忙拉住女儿，低声劝道："沐阳，别冲动。" 他转向叶枫，脸上带着为难，"叶总，小女已经成家，恐怕不方便......"


    "成家又如何？" 叶枫打断他，"只是工作而已，林老板不会连这点胸襟都没有吧？还是说，林小姐的丈夫不放心她出来工作？"


    这句话戳中了林沐阳的痛处。她和陈春离婚在即，眼下正为了儿子浩浩的抚养权争论不休。若是让他知道自己要去前男友的公司当助理，后果不堪设想。


    "叶总，此事容我们考虑一下。" 林国生试图拖延时间。


    "可以。" 叶枫看了眼腕表，"给你们三天时间。三天后，如果不同意，我们就法庭见。到时候，恐怕就不是三七分账这么简单了。"


    他顿了顿，补充道："对了，忘了告诉你们，鸿星尔克的下一笔订单，我们超星的子公司也在争取。如果这次的事情处理不好，良匠代工厂以后能不能接到大单子，就难说了。"


    这是**裸的威胁。林国生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知道叶枫说得出做得到。良匠代工厂这几年本就处境艰难，全靠鸿星尔克的订单撑着，若是丢了这个客户，公司很可能撑不过今年。


    林沐阳气得浑身发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看着叶枫那张俊美却冷漠的脸，忽然明白了他的用意。他就是要让她在家庭和事业之间做选择，让她体会当年他所承受的痛苦。


    "爸，我们走！" 她咬着牙，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林国生脚步迟滞了半秒，终究还是亦步亦趋地跟着女儿向外走。刚到门边，叶枫不高不低的声音从身后漫过来，像投入湖面的石子，精准地漾开一圈圈涟漪："林小姐，三天后，等你的答复。"


    林沐阳的脚步猛地一顿，指节攥得发白。她没有回头，只是倔强地挺直脊背，踩着满地碎金般的阳光走了出去。正午的阳光泼洒在她身上，金箔似的光点在发梢跳跃，却丝毫暖不透那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寒意。


    林沐阳心有不甘，摸出手机拨通了林沐勇的电话，指尖还在微微发颤："小勇，你们那边怎么样了？林厂长那边松口了吗？"


    电话那头先是一阵震耳的劲歌热舞，夹杂着酒杯碰撞的脆响。过了好一会儿，嘈杂声才淡下去，林沐勇带着酒气的声音传过来："姐，我哥还陪着林厂长在喝呢。叫了几个姑娘作陪，这老小子喝嗨了才松口 —— 但他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不过他说，这事要解决也容易。"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让我们找超星的新任总经理叶总，他跟鸿星尔克分厂的负责人是高中同学，据说一句话就能摆平。"


    "叶总" 两个字像淬了冰的针，狠狠扎进林沐阳的耳膜。她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整个人像被扔进了腊月的冰窖。叶枫...... 他就这么恨她吗？竟然处心积虑布下这么大一个局来困她。他当商场是可以肆意泄愤的戏台吗？用这种卑劣手段夹带私怨、以公济私，就不怕她真的豁出去打一场鱼死网破的官司？


    呵，他倒是把她看得透透的。


    他太清楚了，她不敢，也耗不起。良匠代工厂是爸妈一辈子的心血，就算要跟超星打官司，前提也得先赔上鸿星尔克的损失。真要先按双倍赔偿给鸿星尔克，再回过头跟超星耗官司，家里拿什么来填这个窟窿？厂子本就经营惨淡，这笔赔偿款砸下去，不等官司开打，就得先关门大吉了。


    坐进车里，林国生望着窗外倒退的街景，长长叹了口气，声音里裹着化不开的疲惫与愧疚："沐阳，是爸对不起你。"


    林沐阳缓缓闭上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浅影。"爸，不关你的事。" 她的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是我当年欠下的债，如今该我自己来还了。"


    她知道，自己没有选择。为了父亲的工厂，为了这个家，她只能答应叶枫的条件。


    三天后，林沐阳独自一人来到了超星辅料有限公司。叶枫的办公室在顶楼，视野开阔，可以俯瞰整个城市的风光。


    "林小姐，欢迎加入。" 叶枫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脸上挂着公式化的笑容，"这是你的办公室，就在我隔壁。"


    他递给她一份合同："签了它，我们就算正式开始合作了。"


    林沐阳接过合同，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她快速浏览了一遍，条款苛刻，但没有明显的陷阱。她深吸一口气，拿起笔，在末尾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很好。" 叶枫满意地点点头，"明天正式上班，别迟到。"


    林沐阳没有说话，转身走出了他的办公室。关上门的那一刻，她靠在墙上，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


    她知道，这一年，注定不会好过。但她别无选择，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而她不知道的是，叶枫看着她落寞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那里面，除了报复的快感，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迷茫。他真的只是想报复她吗？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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