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谈判桌上的刀光


    林舒婷&苏明哲


    清晨的薄雾还没散尽，院子里的公鸡已经啼过第三遍。苏明哲一夜没合眼，烟蒂在阳台烟灰缸上堆成了小山，烟灰簌簌落在褪色的秋裤上。楼下传来母亲轻手轻脚淘米的声音，铁锅与锅铲碰撞的脆响，在这寂静的清晨里格外刺耳。


    林舒婷是被亮亮的哭闹声惊醒的。小家伙揉着眼睛要 "数棒棒"，却发现昨晚散落的教具被收拾得整整齐齐，委屈的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她抱着儿子哄了半天才平复，转身看见苏明哲顶着乱糟糟的头发站在门口，眼下的乌青像被人打了一拳。


    "走吧。" 林舒婷把亮亮交给苏明哲，声音平静得像结了冰，"早去早回。"


    苏明哲张了张嘴，想说句 "对不起"，却被喉咙里的哽咽堵住。他跟在妻子身后走出院门，晨露打湿了鞋面，凉意顺着脚踝往上爬，像极了他此刻的心情。


    林舒婷的娘家在邻村，青砖瓦房带着个小院子，院墙上爬满了牵牛花。岳母听见动静迎出来，看见女儿女婿这副模样，把手里的菜篮子放在地上。"是不是你婆婆又为难你了？" 她一把拉住林舒婷的手，指节因为用力泛白。


    客厅里，林舒婷把事情原原本本讲了一遍。岳母听完，一巴掌拍在八仙桌上，青花瓷瓶里的干花震得簌簌作响："那老虔婆安的什么心？自家儿子不争气，拿你们当提款机？" 她转向苏明哲，眼神里的失望几乎要溢出来，"明哲，不是我说你，孝顺父母也不能不顾自己小家庭啊，现在你们俩攒点钱容易吗？"


    苏明哲低着头，手指抠着椅子扶手的木纹，"我知道... 可我妈她..."


    "她什么她？" 林舒婷的父亲从里屋走出来，双手背在身后，"我教舒婷从小要讲道理，但道理不是给白眼狼讲的。那女人还没进门就算计到你们头上，这婚要是结了，你们家迟早被掏空。"


    正说着，院门口传来电动车喇叭声。苏明哲的母亲扶着车把站在那里，裤脚沾着泥点，看见院里的人，脸上堆起讨好的笑："亲家公，亲家母，我来跟舒婷好好说说。"


    林舒婷的母亲没给好脸色，转身进了屋。客厅里，五人围着方桌坐下，空气像凝固的水泥。


    "舒婷啊，" 苏明哲的母亲先开了口，搓着围裙上的油渍，"你哥那事儿，也是没办法。他创业亏了钱，征信黑了，亚伶愿意嫁给他，已经是天大的情分。那房贷... 就当妈求你了。"


    林舒婷端起桌上的凉茶喝了一口，茶水的苦涩漫过舌尖："妈，您知道二套房首付要多付多少吗？三十万。利息要多还多少？二十万。我们现在差的三十万首付，攒了五年。您让我们怎么拿得出额外的五十万？"


    "可你哥他..."


    "我哥？" 林舒婷打断她，声音陡然拔高，"他创业时挪用我们结婚的十万块，到现在没还。他信用卡逾期，凭什么让我们买单？那女人婚前要加名字，要我们还房贷，打得什么主意您心里没数吗？"


    苏明哲的母亲脸涨得通红，拍着桌子站起来："那是我大儿子！明哲有念大学，就他没念，现在他有难，帮一把怎么了？你们买房晚两年怎么了？就当为亮亮积德！"


    "积德？" 林舒婷冷笑一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手机照片拍在桌上，"这是我托人查的，那女人欠了九万块信用卡，催婚就是为了用彩礼填窟窿。那套房子的尾款，根本不是三十万，是五十万！你们是不是早就知道，故意瞒着我？"


    苏明哲猛地抬头，看向自己的母亲。母亲眼神躲闪，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我就知道。" 林舒婷站起身，椅子腿在水泥地上划出刺耳的声，"这忙，我们帮不了。要么让他们自己想办法，要么这婚别结。"


    "你这是要逼死我啊！" 苏明哲的母亲突然坐在地上哭起来，拍着大腿喊，"明哲，你就看着你老婆这么欺负我？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狠心的儿子！娶了媳妇忘了娘！"


    林舒婷的父亲从里屋出来，咳嗽了两声："行了。明哲，你哥的事，你们确实没义务担着。但都是一家人，能帮就帮点，不能帮也别撕破脸。" 他转向苏明哲的母亲，"你也别闹了，强扭的瓜不甜。"


    苏明哲的母亲哭声渐歇，瞪着林舒婷："好，好得很！你们不帮是吧？那你们的买房钱，也别想动！那是我们老苏家的钱！"


    林舒婷的母亲从里屋出来，手里拿着个存折摔在桌上："这是我们老两口攒的十五万。你们家那点钱，谁稀罕？从今天起，亮亮跟我们住，什么时候你们把自己的日子过明白了，什么时候再来接孩子。"


    苏明哲看着眼前的局面，突然觉得浑身无力。他看着林舒婷决绝的背影，看着母亲怨毒的眼神，看着岳父岳母失望的表情，喉咙里像塞着一团棉花，喘不过气来。


    院门口的牵牛花在晨风中摇曳，紫色的花瓣上挂着晶莹的露珠，像极了林舒婷昨晚掉在他手背上的泪珠。他突然想起五年前，他骑着电动车带她去县城买订婚戒指，她坐在后座上，哼着歌说 "以后我们要有自己的家"。


    那时的阳光真好啊，暖得能把心都晒化。可现在，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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