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烟火围城


    林舒婷正陪着林沐阳望着窗外发呆，帆布包侧袋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的 "苏明哲" 三个字让她眉心微蹙，划开接听键的瞬间，听筒里便砸来丈夫带着火星的声浪："老婆，你能不能别闹了！从昨晚到现在家里就没消停过！我待会儿还得赶去深圳的动车，结果这才多久又吵起来了。"


    她握着手机的指尖骤然收紧，牛仔沙发的纹路硌得掌心生疼："我闹什么了？你妈又跟你灌什么**汤了？" 话音里的冰碴让对面的苏明哲顿了顿，电流声里传来他刻意放缓的语调："我妈没说啥，就是让我叫你换身衣服。老人家讲究正月里穿红图吉利，你看这元宵还没到呢，全家都穿得喜气洋洋，你这黑白色系看着确实不大顺意。"


    "呵 ——" 林舒婷气笑了，指尖蹭过羊绒外套的正红色滚边，"你妈怎么不告诉你，我今儿出门特意穿了红大衣？扣子一扣，谁看得见里面穿了什么？就为这点破事，你专门打电话来兴师问罪？合着我在你们家连穿衣自由都没有了？上次看电视说我笑得大声，说什么 '' 笑人齿缺，狗窦大开 '' 会招灾，现在连笑都要管了？你们苏家是紫禁城还是军机处啊，规矩比《大清律例》还多！"


    "你能不能好好说话！不会说就闭嘴！" 苏明哲的声线陡然拔高，"我妈都被你气哭了！"


    "哟，这可真是天大的本事 ——" 她靠在椅背上，另一只手抠着桌子边角，，"我一没拍桌二没摔碗，怎么就把老佛爷惹哭了？合着您家老太太是林黛玉转世，眼泪珠子比珍珠还金贵？"


    "有完没完！天天揪着我妈不放 ——" 苏明哲的怒吼里掺着电流杂音，"再闹下去，回头儿子你自己接送！"


    "行啊苏明哲！" 林舒婷猛地站起身， "你们母子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家人，你们锁死了过一辈子吧！" 说罢 "啪" 地挂断电话。


    林沐阳早已挺直脊背，黑曜石般的眼珠在她脸上转了两圈。当林舒婷三言两语讲完早上的穿衣风波，这位闺蜜翻着白眼冷笑说："搞什么？你婆婆是从《甄嬛传》片场穿越过来的吧？这规矩比安陵容的冰嬉舞还多！"


    "何止啊，我看她是把 '' 挟天子以令诸侯 '' 刻进 DNA 了。" 林舒婷模仿着婆婆扶腰揉额的姿态，"只要我稍微顶嘴，她立马就 '' 哎哟头晕 ''、'' 哎哟腰酸 ''，转头就跟苏明哲说 '' 我带不动亮亮了 ''，比川剧变脸还快。"


    "这招够阴啊！" 林沐阳举起冰美式碰了碰她的杯沿，"换我早跟她吵翻了 —— 你上辈子怕不是忍者神龟投胎吧？"


    "我倒是想硬气啊！" 她戳着杯里的柠檬片，果肉在冰水里泛出苦涩的涟漪，"可人家手里攥着亮亮这张王牌呢。真把她惹毛了撂挑子，我上哪儿找每天准时接送的保姆去？"


    "那你打算忍到什么时候？"


    "等我攒够首付买了房，看谁还能拿捏我！" 林舒婷突然举杯，冰块撞得玻璃杯叮当作响，"到时候咱就 '' 老娘蜀道山 ''，谁爱伺候谁伺候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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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四点的阳光把梧桐树影筛在车窗上，林舒婷望着倒退的街景，胸口突然泛起细密的刺痛。这种针扎般的感觉近来愈发频繁，她揉着心口想，大概是产后没调理好的老毛病，便随它去了。


    车子停在苏家老宅门口时，婆婆陈凤正蹲在院子里搓洗衣物，搓衣板与木盆碰撞出单调的声响。公公苏卫道陷在客厅沙发里，手机外放的抖音神曲穿墙而出，他跷着二郎腿抖得正欢，瞥见林舒婷进门，眼皮都没抬："去哪儿野到现在？你妈在洗衣服呢，去厨房把菜炒了。"


    "知道了，爸。" 她应着声，将正红色外套搭在椅背上。刚转身走向厨房，身后便传来衣物摔进木盆的巨响。回头时，陈凤正背对着她拧衣服，水珠顺着皲裂的指缝滴落，砸在水泥地上洇出深色的斑点，仿佛谁撒了一把碎钻。


    厨房里的抽油烟机发出 "嗡嗡" 轰鸣，林舒婷切着土豆的手顿了顿。刀背反光里映出公公年轻时卷款跑路的背影，又晃过婆婆三十岁时在债主面前挺直的脊梁 —— 这个家的地基本就歪着，如今不过是用冷暴力和生活费糊补裂缝罢了。


    当她把最后一盘青椒炒肉端上桌时，陈凤正把碗筷重重蹾在桌上。林舒婷给亮亮盛了碗蛋羹，刚要动筷，就听见婆婆阴阳怪气的声音："今天你五婶来串门，说她家儿媳妇脾气大，问我怎么调教的。"


    "哦？您怎么说？" 她用勺子轻轻碾碎蛋羹里的结块。


    "我说啊，" 陈凤夹起一筷子青菜，叶尖上的油星子滴在桌布上，"媳妇对你好，你就帮衬着带孩子；要是对你不好呢，就让她自己带。"


    林舒婷舀起一勺蛋羹吹了吹，热气模糊了镜片："五婶怎么回的？"


    "她说她不敢呢，" 陈凤斜睨着她，眼角的皱纹像被针撑开的线，"怕苏灿回家跟她闹。到底是我老了，说的话都没人听了。"


    "苏灿弟弟倒是通透。" 林舒婷把蛋羹喂进亮亮嘴里，语调轻得像飘在水面的浮萍，"他那对双胞胎才周岁，要是把媳妇气跑了，五婶就得一个人带俩孩子。您说，要是真闹到离婚那步，谁吃亏更大呢？"


    陈凤夹菜的手猛地停在半空，筷子上的青椒掉回盘子，发出清脆的响声。她张了张嘴，最终只从牙缝里挤出句："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吃不得一点苦！"


    "要是做婆婆的总想着挑唆儿子儿媳吵架，那才是真过不下去呢。" 林舒婷放下勺子，第一次正面迎上婆婆的目光，"五婶那么精明的人，肯定懂这个道理。您说呢，妈？"


    夕阳透过纱窗斜照进来，在陈凤骤然僵硬的脸上镀了层金边。她盯着碗里的白米饭，喉结上下滚动着，最终只憋出句 "吃饭"。


    林舒婷低头扒拉着米饭，嘴角忍不住上扬。瓷碗边缘映出她的影子，那个总是低眉顺眼的儿媳，此刻眼里正燃着两簇小火苗。窗外的麻雀落在晾衣架上，叽叽喳喳叫得正欢，像是在为这场迟来的反击喝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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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章 第 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