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在八岁的寒冬，苍和靖与苍海两个孩子在一起玩耍，两个半大孩子，正是不服管教的时候，躲过了看顾他们的宫人，拍到湖心亭玩耍，结果苍海落了水，苍和靖为了救他也跳进水里。


    叫喊声引来过往的宫人，这两人，一个是身份尊贵的太子，一个不过是不受宠的嫔妃之子，宫人们争先恐后地去救苍海。苍和靖看着众人皆奔向苍海，死亡的恐惧支配他开口求救，只是一开口，冰冷的湖水便倒灌入口中，如此几番下来，他便不敢张嘴了。静妃赶来时，苍和靖被冻得很了，嘴唇发紫，身子慢慢坠入水中。静妃不识水性，却还是跳进冰湖中，用尽全力将他托举。彼时，宫人们七手八脚地将苍海送上岸后，才匆匆赶来救他们。


    将两人送上岸时母子两个还无什么大碍，静妃背着苍和靖，走回去的宫殿，谁想到刚回去两人便起了高烧，一烧就是几天。静妃不受宠，宫里吃穿用度一向紧巴巴，炭火也不足，只能都放在苍和靖塌旁，又将仅有的几床厚被全盖在他身上，静妃自己只剩下个夏日的薄被。


    其实以静妃和太后的关系，让太后帮个忙，也不过一句话的事。只是这次落冰湖后，太子苍海也受了风寒，也烧了几日，太后日夜照料，早已疲惫不堪。静妃不愿再添麻烦，只咬牙硬撑，想着自己是个大人，总能熬过去。


    苍和靖昏昏沉沉地躺了几日，终于在某天夜里退了烧。转头看见静妃静静地趴在自己床前，他看着心疼，如往常般叫着母妃，伸手去够她。触手一片冰冷僵硬，和往日温暖柔软大不相同，那个感觉苍和靖一辈子都忘不掉。


    静妃死了，死在这场突如其来的伤寒中。


    苍和靖抬眸时，眼眶泛红，咬紧后槽牙：“为了救苍海，却让我母妃失去了性命，她本不用死的……都是因为他们！”他攥紧拳头，骨节泛白。


    楚淮听完极为唏嘘，这些陈年旧事早已无法辩清是非对错，事情已经如此，人死不能复生。只是这件事情却像是一颗刺，长在苍和靖心中，如今这颗刺逐渐蔓延，如今也成了参天大树。楚淮默了声，倒了一杯茶，送到苍和靖手中。


    苍和靖接过茶，一饮而尽，放下杯子时，眼中冷冽如冰：“欠我们的，我都要一一向他们讨回来。”他的声音低沉而压抑，那双眼睛里透出的寒意，看得旁边的楚淮心中不禁一颤。


    “害怕了？”苍和靖看着她惊慌的神色，轻笑一声，似安慰般道：“你不必害怕，我不会对你怎样，我只是想让你待在我身边。”


    楚淮盯着他的眼睛，坚定地摇头：“可我不会呆在你身边。”


    苍和靖反应一会，忽然笑起来，抬眼扫过空旷的楼台，提醒她一个事实：“由不得你选择。”话音未落，他的眼前忽然一阵眩晕，周围的景物开始旋转，连带着楚淮的脸也变得模糊不清。他勉强撑住发沉的头。


    楚淮见状便知，药效起作用了，她原本为裴钰准备的忘情丹，没想到阴差阳错地用在了苍和靖身上。这药效虽被茶水稀释了不少，但几杯下去，终究还是起了作用。


    苍和靖抬眼：“你喂我吃了什么？”


    楚淮神色平静，语气淡然：“只是一种让你放下执念的药。”


    苍和靖的视线越来越模糊，眼前的人明明近在咫尺，却仿佛在不断后退。那张熟悉的脸，在久视下，逐渐变得陌生。


    眼前的人开口问：“你还识得我是谁吗？”那个名字含在口中，却在张口时，像是忽然被一阵风吹散了，怎么也说不出口。最终，他的意识彻底沉入黑暗，一头栽倒在桌面上。


    楚淮见状，长舒了一口气。她不敢耽搁，迅速跑到门口，推开大门，两名守卫立刻抽出长棍，警惕地盯着她。


    楚淮故作焦急，语气急促：“两位大哥，王爷晕倒了！你们快去看看！”守卫一愣，互相对视一眼，显然有些犹豫。楚淮见状，继续催促：“那可是王爷！王室贵族！若是他出了事，咱们谁都担待不起！你们不想活，我还想活呢！你们快去看看吧，我就在这里，跑不了的！”


    闻言，守卫闻言，终于放下长棍，匆匆进屋查看，一眼便见到苍和靖晕倒在桌上。楚淮趁机抡起手中的棍子，狠狠敲向其中一人的后脑勺。那人闷哼一声，应声倒地。另一名守卫反应过来，却被楚淮紧接着的一棒子敲晕。


    楚淮正要离开，忽然手腕一紧，苍和靖握着她手。本以为他已经晕了，没想到还这么顽固。


    他看着她，咬着牙道：“别…走…”


    他的手怎么也拨不开，扯着腕上的发带不松手。楚淮摇了摇牙，抽出他腰间的刀直接割断了发带。


    转身离去，毫不犹豫。


    终于，自由了！


    楚淮没有时间欢呼，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得意忘形。避免再生变故，还是先离开要紧。


    她迅速整理了一下衣衫，朝着楼下飞奔而去。摘星楼高耸入云，足足有三百米高，几十层楼。原本楼中有机关可以直达底层，可那两个守卫已被她敲晕，她只能靠着自己的双腿，一层一层地往下跑。


    楼梯盘旋而下，楚淮跑得飞快，脚步在空旷的楼道中回荡。心跳如鼓，呼吸急促，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跑得太快，转得太猛，甚至感到一阵晕眩，仿佛晕车一样。可她不敢停下，只能咬紧牙关，继续往下冲。


    终于，她跑到了底层，推开大门，夜风扑面而来，带着几分凉意。街上空无一人，只有几盏孤零零的灯笼在风中摇曳，投下暖黄的光晕。楚淮伸直双臂，深深吸了一口气，感受着自由的滋味。


    然而，就在她得意忘形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声熟悉而低沉的声音：“楚淮。”


    人在得意时最容易失去戒备，尤其是在别人叫自己名字，楚淮还没来得及收回手，蓦地转过头。夜色中，一道修长的身影从灯笼的光晕中走出。灯火先是映出那人细长的腿，然后是腰腹、胸口、脖子，最后是那张不管看多少次，都会觉得好看的脸。


    楚淮的心猛地一沉，刚刚获得的自由感瞬间被击得粉碎。


    裴钰缓步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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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唇边扯出一个森然的笑：“我终于找到你了。”


    他的身影在夜色中显得格外高大，夜风拂过，灯笼的光影摇曳，两人的影子在地上交织。


    楚淮脸色一白，转身就跑。她知道自己跑不掉，但是她就是不甘心。


    裴钰纵身一跃跳到她的身前，转身，面无表情的看向她。


    楚淮的心彻底凉下来。她深吸一口气，努力扯起一个笑：“哎呀呀，刚才太黑我还以为是歹人拦路，原来是你呀裴钰！我终于又见到你了！我就说嘛，有缘我便会江湖再见，这不是就再见了吗！可见我们是真有缘。”


    楚淮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脑子转转，立刻换了副可怜巴巴的模样：“我不是想跑，我是被苍和靖绑了的，就关在摘星楼里，我是敲晕了他才逃出来的。这几日我才想明白，我还是放不下你的，本打算离开这里就去找你的。”


    月光穿透层叠树枝，在裴钰身上投出斑驳树影，明暗光斑映在他的脸上，看不清神色。


    楚淮实在不知道要说些什么，舔了舔嘴唇，“你就不说点什么？”


    许久，他的声音才传来，“你让我说什么？刚才那番话，有几句是真几句是假，我有什么可说的。”


    楚淮正要狡辩，对上他的目光，又胆怯得闭上了嘴。


    裴钰步步向她走近：“你一向喜欢说好听的话骗我，可是从今以后，我再也不相信你说的任何一句话了。”


    楚淮喉间一紧。看得出裴钰这一次生气，和以往的大不一样。从前说几句软话，哄哄便好了，但是这一次他不只是气，更多的是怒。


    －－－


    “我说，这个样子真的好吗？”


    楚淮被五花大绑，塞进了车里。


    这样不觉得很过分吗？


    显然裴钰不这么觉得，顺便将她的脚腕上也用绳子帮上，打了个结，死结。


    楚淮不乐意了：“喂！我要是上厕所怎么办？”


    “我抱着你去。”


    “下流！”


    楚淮满脸通红怒骂了一句。


    楚淮咬牙叫住了他，顶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可怜兮兮地将他望着，声音中的多了几分娇软：“能不能别绑着我，很疼的。而且这么绑着，血脉不通，隔段时间你还得给我松绑再帮上，多麻烦。不如就松开我，我就带着车里，哪也不去。”


    裴钰一双眼极冷漠，“这招用了这么次，还没厌吗？”


    楚淮变脸一样收起那副可怜的示弱模样，目视着他：“你要带我去哪儿？”


    “云山。”


    说完这句话，他放下车帘，驾马向着远处而去。


    以楚淮对裴钰的了解，他最是嘴硬心软，嘴上说得有多硬，心里便有多柔软。譬如，他绑了她脚，却也并没有真的抱着她去厕所，否则这个行为就真的太下头。这几天，在她软磨硬泡下，到底是将绑在她身上的绳子解了，不过却将她身上的银子都没收了，没有银子，是寸步难行，还是得乖乖地跟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