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台风眼
作品:《骨惑》 “中央气象台预计,今年第9号台风‘天马’(Tianma)将于24小时内加强为超强台风,预计48小时后在栖霞屿以东沿海登陆,最大风力可达16级,或成为近十年来影响该区域的最强风暴……”
电视里女播报员语调平稳,屏幕上的卫星云图透着骇人的压迫感——一团巨大的白色漩涡在海上盘旋,像张狰狞的巨口,直指栖霞屿以东的海域。
“台风?”
我皱眉看向窗外,天空已被厚重的黑云层彻底吞噬,能见度不超过50米。路边的棕榈树被狂风被拉扯得躬身,枝叶几乎垂到地面,光线昏暗得如同提前降临的世界末日。
暴雨如瓢泼般倾泻,雨线被风撕扯成倾斜的水幕,砸在玻璃上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远处海浪掀起骇人的轰鸣,浪头随时要漫过岸堤,像蛰伏的野兽正磨牙吮血,觊觎着这座小岛。
魏云弥划着手机,眉头越皱越紧:
“回程船班都取消了,所有离岛的工具都停了。”
与此同时,我的手机震了震,当地气象局的提醒短信弹了出来:“沿海船只立即回港避风,低洼地区居民紧急撤离;台风眼过境时短暂平静,切勿外出,警惕后续更猛烈的回南风……”
我攥着手机的指尖泛白,心猛地沉了下去:“撤离?可我们往哪里撤?”
窗外的风声已经尖锐得像金属摩擦,整栋别墅都在发颤,仿佛下一秒就会被狂风连根拔起。
魏云弥迅速起身,拉开玄关柜最下层的抽屉,翻出一个应急包——手电筒,应急灯,几瓶矿泉水和压缩饼干,还有一叠厚厚的塑料布。
“别担心,这房子是钢筋混凝土结构,比岛上的老房子牢固,暂时安全。我们先把门窗加固好。”
她的声音比平时沉了几分,却异常坚定,像颗定心丸落入我搅乱成团的心跳里。
我们用塑料布和宽胶带贴成十字交叉,增强玻璃抗风性,又给桶装满了水以备不时之需。
魏云弥踩着椅子往窗框上贴胶带时,湿透的发梢贴在颈侧,侧脸线条在昏暗的光线下绷得很紧。
我扶着椅腿,望着她手臂肌肉因用力而微微起伏,忽然想起昨夜她数我肋骨时的温柔,鼻尖一阵发酸。
“魏云弥……”
她跳下椅子,一把将我搂进怀里。她的心跳透过单薄的衣料传来,每一下都像厚重的鼓声敲在我心上,却奇异地让人安定。
“别怕,”她吻了吻我的发顶,“我们在一起呢。”
趁着还有电,我们分别给家里报平安。给妈妈视频时,窗外的雨幕里恰好闪过被吹飞的铁皮,像纸片在般在空中打着旋。
视频那头,她哽咽地祷告让天灾远离我,背景里传来缝纫厂机器的嗡响,远近声音搅在一起,让我鼻头一酸。
可魏云弥握着我的手,掌心的暖意源源不断传来令人眷恋般的安心,我忽然不那么怕了。
狂心顿歇,歇即菩提。
窗外的风愈发狂暴,雨点像密集的子弹砸在玻璃上,仿佛随手要将这层屏障击穿。我们把沙发挪到客厅最内侧的角落,用毯子紧紧裹住彼此。应急灯的光线昏黄摇曳,在她脸上投下明灭的阴影。
“魏云弥,你害怕吗?”我盯着窗外肆虐的风暴,声音压得很低。
她摇摇头,手臂收得更紧,将我往怀里带了带。
“你呢?”
我摇摇头,又矛盾地点点头。
说不怕是假的。在此之前,台风与我而言不过是书本和新闻里的遥远名词,那些关于灾害的描述总显得抽象。
可那些臆想都是虚的,人大概总要亲身体验一次,才会明白所谓“感同身受”有多苍白——内陆生活赋予的天真和庇护,让我从未想过天灾的考验会如此迫近。
此刻透过雨幕,能看见户外的树木被狂风按得几乎贴向地面,粗壮的树干在风中剧烈弯折,仿佛下一秒就会拦腰断裂;路边的广告牌、路灯被轻易撕碎,碎片混着断枝在空中乱舞,成了危险的抛射物。
这栋别墅虽坚固,却也在狂风中微微震颤。让人真切意识到,在自然的暴怒面前,人类的力量何其渺小。
可在这股不安底下,却有个隐秘的念头在心底悄悄发了芽。
其实……这样也挺好的。
我们或许能在这海岛上多待几天,真正与世隔绝的几天。我的目光不自觉地飘向二楼主卧的方向,昨晚那些带着酒气的旖旎的画面又漫上来,耳根跟着发烫。
魏云弥突然凑近,鼻尖几乎蹭到我的脸颊:“在想什么?脸这么红。”
“没、没什么!”我慌乱地别过脸,指尖攥紧了毯子的边角,生怕她窥破那点私心。
她低低地笑出声,没再追问,只是玩似地捏了捏我的手指,声音放得又轻又软:
“有奖竞猜:为什么人在面对极端天气时会感到兴奋?”
我怔了怔。窗外的狂风呼啸,她却像个置身事外的旁观者,饶有兴致地抛出这样不合时宜的问题。
“因为……未知恐惧或者失序规则?”我试探着答。
她摇摇头,指尖轻轻描摹我掌心的纹路:“因为死亡焦虑被激活了。”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滴墨渍落入清水,在我心底晕开一片暗色涟漪。
“人类潜意识感受到危险,DNA里的本能在喊:这种时候不调动全身活性,就会被自然淘汰。所以身体分泌大量肾上腺素,让你亢奋着去抗争。”
“所以——”她的指尖突然点在我的胸口,那里正因她的话语剧烈跳动,“你现在的兴奋,是身体在提醒着你,要好好活着。”
我望着她近在咫尺的双眸,里面盛着狡黠还有更深的东西。窗外风暴仍在咆哮,可此刻我的世界只剩下她清亮的嗓音和指尖的温度。
“那我们现在该做什么?”我小声问,喉咙莫名发紧。
“做点能让肾上腺素飙升的事。”
她的语气带着某种蛊惑和诱导,擦过耳廓,连带着那片肌肤都燥得烧起来。
在我呆滞的片刻,她的唇几乎贴上我的耳垂,声音轻如羽毛:
“比如……玩真心话大冒险?”
我愣住,随即羞恼地推了她一把:“你耍我!”
她大笑着把我搂得更紧,下巴搁在我的发顶轻蹭:“不然你以为我要说什么?”
坏女人。她故意的。
我埋在她的颈窝里不肯抬头,耳根烧得厉害。窗外的风雨声似乎远了,只剩下她胸腔的震动,和令人安心的白茶香。
“第一个问题。”她突然正色,“繁郁,如果今天是生命的最后一天,你最遗憾的事是什么?”
我僵住了。风暴在窗外咆哮,应急灯光刺眼,将我们的影子投在墙上,像两个末世里相依为命的幸存者。
我盯着墙上交叠的影子,突然意识到——如果这真的是最后最后一天,我最大的遗憾,大概是……
我咬着唇环住她的颈脖,声音细弱蚊蝇:“魏云弥,我还没有真正地拥有你……”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这算什么答案?简直像是某种隐晦的邀请。我的脸瞬间烧了起来,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魏云弥却突然安静下来。她的呼吸变得沉重,手指轻轻抬起我的下巴,强迫我与她对视。昏暗的灯光下,她的眼睛亮得惊人,像是燃着两簇火苗。
“繁郁,”她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想和她一起,像真正的恋人一样,毫无保留地。
我刚要点头解释,下一秒就被她猛地扣住后脑,唇狠狠覆了上来,带着把我连人带骨啃噬的欲望。
窗外的风暴似乎更猛烈了,雨点砸在玻璃上的声音像密集鼓点,为这一刻增添了几分末日般的疯狂。
疯了。
我剧烈挣开她的吻,气息不稳地闪躲:“魏云弥,这只是个假设……”
她却不依不饶地追上来,鼻尖蹭着我的脸颊,呼吸灼热:“可我的回答不是假设。”
我僵住原地,喉咙发紧,不敢面对她眼里翻涌的暗欲,慌忙转移话题:“该我了……这是你第一次经历台风吗?”
魏云弥的吻停在半空,指尖还抵着我发烫的耳垂,气息扫过颈侧带来一阵战栗。
“不是,”她往我颈窝里缩了缩,声音裹着风里的潮气,“小时候在外婆家待过,见过更凶的。”
她没多说那段往事,此刻看着她紧绷的下颌线,才隐约猜到她那丰富的经验和知识储备里,或许藏着更汹涌的过往。
“那时候怕吗?”我攥住她的手腕,指腹摩挲着她腕骨处的薄茧。
她低头吻了吻我的指尖,声音轻得像被风卷走的细沙:“怕啊。所以越是怕,越要攥紧身边人的手。”
话音未落,整栋别墅突然剧烈一晃,像被无形巨手狠狠推搡。
头顶吊灯发出危险的咯吱声,应急灯“啪”地灭了。只剩窗外偶尔划破黑暗的闪电,将我们的影子在墙上投得忽明忽暗,像两个在浪涛沉浮的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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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怕。”魏云弥的声音在黑暗里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我靠在她肩上,忽然想起电影里的素熙和珍星。若此刻别墅倾塌,我们被埋在这片废墟下,会不会也变成那样的传说?
两个相爱的女孩,永远留在了这座岛上……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我就被自己惊出一身轻颤。魏云弥似乎察觉到我的不安,轻轻吻了吻我的发顶。
“在想什么?”她问。
“《狐狸阶梯》。”我老实回答,“如果我们……”
“不会的。”她打断我,声音坚定,“我们还有那么多地方没去,那么多事没做。我才不要和你变成什么凄美的传说。”
见我没吭声,她转过我的脸,强迫我与她对视。即便是昏暗的光线下,她的眼睛也亮得惊人,像落了星子的深潭。
“繁郁,看着我。”她一字一顿,“我们不会死,我答应过要长命百岁地烦你,说到做到。”
可她不知道,我早就在心里偷偷描摹过这样的结局。没有丝毫恐惧,反倒藏着点隐秘的窃喜——若真要停驻在某处,能和她一起化作被海风收藏的故事,好像也不算太坏。
原来人在恐惧里会变得格外贪心,既想攥紧眼前的温暖,又忍不住奢望着往后的日子:要和她看无数次日出,抢同一碗海鲜粥,还要在每一根肋骨的印记旁边,再刻上经年累月的寻常。
我的指尖悄悄收紧,把她勒近隐秘的心脏:
“好啊,我们一起做活得很久的俗人。”
黑暗放大了所有感官。风声像野兽咆哮,海浪拍岸的轰鸣近在咫尺,甚至能听见远处什么东西倒塌的巨响。
可被她圈在怀里的地方却异常安静,只有彼此交叠的呼吸,和她心脏沉稳的跳动。
“魏云弥,”我在她颈窝蹭了蹭,声音发闷,“如果灯一直不亮怎么办?”
“那就摸黑聊天。”她轻笑,指尖顺着我脊椎慢慢下滑,带着安抚的意味。
我忍不住笑出声,抬手摸到她下巴的弧度,指腹蹭过她微微扬起的嘴角。
“该你了。”她突然凑近,温热的呼吸喷在我唇上,“真心话——你昨天晚上,是不是故意喝多的?”
我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手指猛地攥紧了她的衣角。黑暗里能清晰听见自己血液冲上头顶的声音,比窗外的风雨还要嘈杂。
原来她什么都知道。
闪电又一次撕裂天空,短暂的光亮里,我看见她近在咫尺的脸,睫毛投下的阴影在眼下晃动。
我突然鼓起勇气,仰头撞上她的唇。
这个吻比刚才的温柔许多,带着点试探的笨拙,像在风暴里小心翼翼点燃的火苗。她愣了一瞬,随即加深了这个吻,手臂收紧将我完全圈住,仿佛要将两个人揉进彼此的骨血里,从此再也分不开。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我们都喘不过气才分开。她抵着我的额头,声音哑得像蒙了层砂纸:“这算回答吗?”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手指在她后背无意识地画着圈。
“是有点故意的。”我小声承认,脸颊发烫,“我想……离你近一点。”
“巧了。”她的吻落在我锁骨上,轻得像羽毛,“我也是。”
灯亮不亮,好像没那么重要了。
台风夜,爱的人就在怀里。窗外风声呼啸着撞向玻璃,家里停了电,脆弱和恐惧都被黑暗吞掉了,只能感受到彼此绵长的呼吸,像潮汐般一进一退。
我们互相触碰对方的皮肤纹理,指尖划过的地方都在发烫,暂时把整个世界关在门外,成为彼此唯一的孤岛。
等风停,等灯亮。
原来永恒从不是时间的长度,而是此刻突然涌上心头的、想与她共度一生的迫切。
我们就像置身于台风眼的中心,周遭全是旋转的□□,呼啸的狂风在百米之外掀起滔天巨浪,却偏偏在这方寸之地,漏下片刻平静的温存,成为彼此的栖息地。
闪电再次亮起时,我瞥见她手机屏幕还亮着,是本地台风实时路径图,那个名叫“天马”的白色漩涡,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栖霞屿压来,像张要吞噬一切的嘴。
也许明天风暴就会过去,船班会恢复,我们会离开这座小岛。
但此刻,在这个被狂风暴雨困住的夜晚,她落在我皮肤上的温度,和那句藏在风声里的“我也是”,大概会被记住很久很久。
久到以后每个起风的日子,都会想起这个被爱紧紧裹住的、兵荒马乱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