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第 29 章

作品:《别离枝

    观棠吃过饭后找来栾慧,让他去安排车马。


    她原想让栾慧直接去将达妍昭接回来,但是栾慧说昨日那般境况,赵令羽后来自然就回药铺去了。


    观棠想,她答应了他粮草和调任水寨内的役满之人,但这几日,他失去了那么多手下和海鳅船,总得去再去与他商议一下如何弥补,顺便看看罗城如今的景象。


    正思索着,屋门叩响,观棠以为是栾慧,命采禾去看一眼是不是都安排妥当了,没想到来人是谢闻身边的长随德庆。


    “夫人,郎君听说您想要出趟城,问我您有什么事?如今罗城还未安稳,如果不是非常紧急的事,我可替您去办。”德庆立在门外,不卑不亢道。


    观棠心道,谢闻五更天的时候出现在她屋子里,才歇下没几个时辰,现在便起来理事了?


    但她并不在意,略一思索,开口道:“我确实有件事想办。”


    屋内传出来的女子声音清越冷冽,德庆稍稍抬眼望了过去。


    他是常替谢闻处理府外之事之人,不像何昉,德庆鲜少踏足内宅。因此,无论是郎君的大婚之夜,还是隔日的回门,德庆只在人影交错间才仓促地瞥见几眼郎君的妻子。


    眼前的女子确实如传闻中姿容端丽,面上虽略带倦容,但双眸清亮沉静,仿佛能将人一眼看到底。明艳的眉眼与周身的气度相结合,藏着一股将门之后的杀伐果决,竟无端端让德庆感觉到了一丝威压。


    他有些慌乱地低下头道:“夫人请说。”


    “我需要去一趟兵马营。”


    于是,片刻后,听了德庆的来报,正在拆信函的谢闻停下了手,皱起眉道:“她当真是这么说的?”


    “是,那栾慧一早便命人去备了车马。”


    沉寂片刻,谢闻取出手中的信纸,头也未抬道:“她有说要去兵马营做什么吗?”


    上下扫了两眼手中信纸,谢闻一边思索着一边将纸张重新叠起。


    这封信是来自象州防御使曹佐林的,他先前带走了刺杀谢闻的两个人,一路押解到柳州,在柳州大牢里问出此二人是韦家派来的。


    韦姓乃广右的土著大姓,人口众多,静江韦氏是当地豪族。


    谢闻被刺时便隐约猜到这伙人应与那几个世族有关,因此看到来信时并不惊讶。只是曹佐林刻意自信中问询他如何处置这两人,倒像是想刺探他会不会趁机向韦家发难。


    谢闻正在想是该让曹佐林将这两个人送到静江府,还是暂押柳州,只听德庆在耳畔道:“夫人说,她想找几个人。”


    手上的动作停了片刻,随后谢闻将信放回信纸,说:“我知道了。”


    德庆听了却一头雾水:郎君这是知道了此事,还是知道夫人要去兵马营找谁?正踌躇着如何去向观棠复命,却见谢闻站起身说:“你帮我穿衣吧。”


    他胸前的伤处反复,想着这两日无论如何都不要再加剧了,琐事便都指使下人去做,但谢闻又不喜旁的人动他的贴身物件,官驿里的小厮送来饭食时,他思索再三,还是自己去找了件外袍出来。


    结果忙活半天,还是行不通,只好放弃等德庆回来。


    德庆手脚麻利,为其穿戴妥当,整理腰间绦带时,谢闻见他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问:“怎么?这衣服有碍?”


    “不是。”德庆忙道:“只是在想郎君今日怎么不穿官服了,可是不入衙司了?”


    谢闻听他说这话,低头看了看自己翻出来的这身竹绿色襕袍。这衣服剪裁极佳,做工甚巧,是往日在汴京偶有赴宴时才会穿。


    他瞥了一眼放在一旁的官服,说:“昨日去粮仓时弄脏了,我方才倒忘了叫人拿去清洗。”


    他嘴上说着,心里却不由想起他穿这身官服今晨去见观棠的事,他当时满身泥泞,还上手扶了她一下。


    这时,德庆挂好了金鱼袋和玉佩,说:“郎君,都妥当了。”


    谢闻行至镜前,理了理交领,随后走出屋子,沿着廊庑往东屋去,没走几步却听身后有人快步赶上来,谢闻回过身,见来人是岑禄。


    岑禄行了个礼,说:“大人气色瞧着比昨天夜里好多了。”


    其实拢共也没有合眼几个时辰,但听岑禄这么一说,谢闻才发觉自己眼下精神确实不错,于是微微颔首道:“可有事?”


    岑禄听他这么说,微微一怔。他本就是个极会察言观色的谋士,昨天夜里听说谢闻带人去了粮仓,但并没有让他同往,岑禄当时便觉奇怪。今天早上左等右等等不到谢闻的通传,想着不如先来候着,不料谢闻待他竟如此冷淡。


    他不知谢闻因何事对他如此,心中惴惴,却见谢闻从衣袍里掏出一封信递了过来。


    “这是我在象州遇刺后抓到的两名刺客的口供。你看看该如何回复象州防御使。”


    言外之意,便是要他今日好好在官驿里呆着。


    岑禄心中虽疑虑颇深,又见谢闻并未着官服,便不再说什么,双手接过了信函告退。


    见岑禄离去的背影远了,谢闻道:“这段时间先不要叫夫人与岑禄相见,你留心些。”


    德庆后来听谢闻说岑禄当时所打那人便是观棠时,有些懊恼和后怕,此刻自然点头应是。


    两人走到观棠的屋外,是齐康和谢闻有些眼生的另一个年轻男子在门口守着,二人见到谢闻纷纷行礼。


    “郎主。”


    谢闻见齐康低着头,他身旁的年轻人倒是十分鬼灵,一直用余光偷偷看他,于是清了清嗓道:“我要见你家……”没想到一开口说话,起头便岔了。


    若说是“你家小姐”,他二人倒成了未婚夫妻。若说是“你家夫人”,更是大错特错。


    如果头脑机敏的何昉在他身旁,总能替他接过这话,但他身后站着个高壮的木头人似的德庆,谢闻只好有些僵硬地改口道:“进去通传一下吧。”


    齐康听了却心下暗叹,这经略使连夫人都不愿意称呼了,恐怕栾慧昨日所为当真让他二人生出嫌隙。


    他边想着边转身推门进去,未将门阖上,过不一会儿听见有脚步声往外来,谢闻以为是齐康出来了,正抬脚迈步,迎头却撞上了观棠。


    谢闻不知该如何形容这种感觉,明明是他要来见观棠的,可是当她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他竟感到了一丝局促和尴尬。


    相较于谢闻,观棠却十分淡然,浅行了个万福礼,动作幅度不大。她穿着一件沉香色的半臂短孺,下身着青、白相间的间色裙,蹲身行礼时,裙摆飘荡,好似山间晨雾一下被吹散,露出了层层峰峦。


    观棠淡声道:“官人。”


    谢闻原本定了的心神听了这称呼,又有些恍然,但他很快背过手道:“我听说你想去兵马营寻人?是何人?”


    观棠抬头看向谢闻,点了点头,说:“是的,我想见见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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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抓走青红的人。”


    见她的语气里透着一丝理所当然,谢闻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道:“我忘了同你说,兵马营都监已经被收押了,他的事我会上报枢密院的。”


    观棠出生武将世家,自然知道上报枢密院意味着什么,但她面上却纹丝不动,反倒刻意添了几分耐心和礼数,说:“我知道,可是抓走青红的并不是兵马营都监。”


    二人对视半晌,最后,谢闻将头偏到一旁,说:“这件事我无法助你。”


    其实观棠并不意外谢闻的回绝,她很快道:“当日兵马营出动了不少人去郁江畔,除了兵马营都监,旁的人你还有羁押吗?”


    “梧州根基未固,我已经拘拿了州衙不少的官吏,若再大肆抓捕官兵,于大局无利。就像昨天我同你说的,徐继昌等人牵扯太多,不光是在梧州,他在各地的关系都盘根错节。其势虽倒,其用未尽。我能向你保证的是,待局势稳定,无论这些官兵是被蒙蔽胁迫,还是知情参与,我都会一一揪出来处置,但……不是现在。”


    观棠听到这里,冷笑了一声道:“自来都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我不信那些到场的兵卒竟不知自己是在助徐继昌他们杀人。”随后她的声音愈发冷了起来:“况且,我也不是要你缉拿当日在场的所有士兵,我只要抓走青红的那几人。”


    她身后站着钟嬷嬷、采禾等人,纷纷为观棠和谢闻的这番对话捏了把汗。


    她们都是亲历了那日景况之人,青红又死得实在惨烈,但观棠和谢闻自大婚后才重逢不过两日,就已经生出了这么多事端。


    要知道,他二人可不是官场上针尖对麦芒的朝臣,而是以后会同床共枕、相互扶持的一世夫妻。


    然而,尽管在场诸人心中都知道,这二人的争执恐怕会进入到一种无法挽回的境地,却也只能保持缄默。


    “谢少行,今日你应或不应,于我而言其实并无分别。纵使你统领广右兵马,我也有手段将他们一个个揪出来。”女子的声音冷得像玉石相击,又见她微微扬起下颌,一种难以言说的世家冷傲乍现,清透的眸子染上了一丝愠怒,观棠道:“你莫忘了,我姓观。”


    到如此,观棠的这番话算是彻彻底底惹恼了谢闻。


    仿佛是被气笑了,男子唇角微勾道:“是,观家威名在外,谢某怎会忘记。”


    他说这话时,脑海中想的却是当年的广陵书院案。


    若非眼前的观氏女和她的兄长,范夫子又怎会替他枉死……思及此,他又想起当年那个行迹不明的法书师。无论是状告此事的提举学事司的学官,还是当年弹劾新党的旧党,谢闻都已一一施以报复,唯有那个观家的法书师,仿佛消失了一般,再寻不到踪迹。


    孙师同他说,此人大抵是被哪个旧党中人揽入麾下,成了其门下客,由此才能隐姓埋名。当然还有另一种可能,就是被观家护下了来,毕竟这件事当时牵连甚广,观家自然想从中摘干净。


    再看向观棠的目光里也就多了一丝不堪的厌烦,不光是厌烦观氏女这样滥用权力的世族之辈,更深恶,还未替老师报得大仇的他自己。


    “你要找人,可以。想用什么法子,也随你。但唯独不能是现下。这两日你便在官驿好好修养,过两日,姜虞候几人能动身了,我会命人将你们护送回静江府。”


    观棠皱起眉头,这谢经略的言外之意,竟是想将她软禁在官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