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 27 章
作品:《别离枝》 屋子里安静得仿佛能听见屋顶瓦片脆裂的声音。
谢闻以为那只是他的错觉,但很快就听见了细细密密的雨声。
他知道栾慧在等他的一个回答,片刻后,雨水的声音在屋子里更加凸显,谢闻开口道:“此事我会向他求证。”
栾慧瞳仁一缩,随后道:“你不信我?”
谢闻深看他一眼:“我信你,但我不能只听一人之词。”
栾慧说:“大人,你可唤岑禄来此与我对峙。”
谢闻意识到,眼前之人是将满腔怒火通通浇在了岑禄和他身上,如此咄咄逼人,甚至有些不将他放在眼中。他先前还唤自己郎主,此刻已经满口“大人”了,世家之仆竟也如此倨傲?
但即便如此,谢闻仍想依他所言,正准备抬声唤德庆,却想起后者去替那观氏女寻大夫了,并不在驿馆内。
他此行仓促,将朱达志留在了柳州养伤,何昉又被他送回了静江府,身边得力之人只剩德庆,岑禄被安置在官驿的哪一处院落他还真不知晓。
肩膀的伤口隐隐作痛,谢闻强忍不适,抬手轻抵额头说:“若有机会,我会让你二人对峙,但不是现下。”
栾慧心头不忿,尤其是见座上男子神色淡漠。
此人不知观棠这几日的九死一生和梧州那夜的厮杀也就罢了,但如今观棠就躺在对面东厢的榻上,为人夫的他不见半分焦灼和挂怀,得知自己手下伤了观棠,也想云淡风轻揭过去。
他二人在屋内正僵持着,却听屋外有人来报,说观棠醒了。
栾慧连忙拱手告退,离开西厢房后,很快在廊庑下头撞见杨季安。
“栾二哥!夫人醒了!”
栾慧点头,与他赶到东厢房门口,齐康正站在那里,见栾慧被杨季安带得也有些风风火火,伸手拦道:“莫要喧闹,钟嬷嬷说夫人无大碍,刚吩咐让后厨做些吃食送来。”
“那我去盯着点,我脚程快,一做好就给夫人送来。”杨季安说完便转身一溜烟跑了。
栾慧说:“你不拦他?”
齐康摇头道:“现在各处都乱,叫他去看着点送入夫人口中的吃食也好。”
想到这院中还有那日挥鞭向观棠之人,栾慧眼中涌上一抹怨恨,齐康见状道:“你这是怎么了?方才竟独自去求见了那谢大人。”
观棠受伤一事乃谢闻手下所致这件事,栾慧本不愿宣之人口,但谢闻那般冷漠姿态叫他心中愤懑,先前强压的怒意再难按捺。
见东厢房门口只他和齐康二人,栾慧将他带到屋檐一角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没想到齐康听完却连连摇头,说:“你这事办得大错特错。”
栾慧还在气头上,横眉道:“何错之有?”
“咱们是什么身份?”
“夫人的随从。”
“错了,无论是我、你还是季安,亦或是……文四,”提到文四,齐康顿了顿,继续道:“都是都部署派到夫人身边的。归根结底,咱们其实是都部署的人。”
栾慧听了此话一愣,想说些什么,齐康抬手止了他的话头,说:“都部署把咱们派到夫人身边,为的是什么?为的是让她帮助谢大人在广南西路这几年平顺度过。你想想,再过几年,待谢大人调回了京城,咱们还会留在夫人身边吗?京城可是虎狼窝,世家盘桓,我们四个延州来的人毫无根基,夫人以后在汴京谢府掌中馈,到时候与人行事,你我恐怕都帮不上什么忙了。”
栾慧皱起眉头,齐康知道他心头不悦,继续道:“还有,你尚未成家,不知夫妻之间很多事情是无法由外人去说道的。这件事即便你心底希望谢大人去惩治他的手下,也不能直接去同他说,必须告诉夫人,由夫人去定夺。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一插手,极有可能让他二人就此生了嫌隙?”
齐康所说像是一泼冷水浇到了栾慧身上,将他方才的满腔怒火熄灭不说,还在余烬上又狠踏了两脚。
“齐大哥,那这件事我是不是该赶紧告诉夫人?”栾慧问。
“莫要再生事端。当务之急是赶紧向谢大人请罪,说你方才确实行事鲁莽了些,但也是一心为夫人,我想大人不会与你计较。待夫人身体好一些,此事我会寻机向她说的。”
栾慧一时心神纷乱,齐康轻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抚,这时看见远处走来几个人,为首的便是谢闻。
齐康赶忙迎了上去行礼道:“郎主。”
谢闻轻轻颔首道:“德庆领了大夫回来,我……”
栾慧心中正忐忑,见状也快步跟上行礼。
见到栾慧,谢闻话头突然止住。他原想随大夫进去看看观棠,但想到此人方才同他说的那些话,德庆现下又回来了,便想着去找岑禄问问情况。
于是谢闻说:“你们领着进去吧,我还有些事要处理。”
他说完,带着德庆走了。
看着谢闻离去的背影,栾慧心想,恐怕他是真做错事了,正想追上去请罪,却见到齐康身边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林二!
他与林二在药铺那日算是九死一生共患难了,没想到才隔两日便又经历了这么多事,但德庆这趟带回来了三个大夫,栾慧倒不好上前去攀谈,便暂隐不发。
这边德庆跟着谢闻快步离开了院子,他闷头跟着,未料谢闻突然停下了脚步,自己险些撞上,吓得赶忙收脚。
“郎君。”
“德庆,今日你是和岑禄一道进的衙城。”
面前的男子并未转身,德庆看着他的背影道:“是的。”
“那你们……路上可有撞上什么人?”
德庆思索片刻道:“未曾。”
谢闻听了这话,心中不由地松了口气,抬脚往前走,这时却听德庆在身后道:“不过快要进城的时候倒是遇到几个匪徒,好像想要拦马,我在后头,没瞧清楚。”
他这话说得含糊,谢闻脚步猝然收住,这回德庆没留神,真真切切撞了上去,痛得谢闻一个闷哼。
德庆赶忙退到一旁告罪,谢闻稳住心绪道:“你为何说那伙人是匪徒?”
“他们四人满身秽物,看见我们突然停了步子,还有人不说分毫便往前靠……不过这事儿也就发生在几息间,郎君,若非你问我,恐怕我真想不起来。”
“你当时有没有瞧见岑禄用鞭子抽打一个人?”
“抽打……”德庆回忆了片刻,道:“我打马经过的时候,见有两个人扑倒在地上,当时下雨,我看不太清楚,可能岑先生为阻此二人靠近,不得已出了手?但是岑先生一介书生,力气也不大,我看那二人后来便爬起来了。”
岑禄力气再不大,但他抽打的是一个女子!
谢闻险些将心中所想说出。
德庆不知自家郎君心中此刻百转千回,讷讷道:“郎君要去哪里?要不要我备马?”
谢闻知道此事已近乎板上钉钉,唯一需要考量的是如何处置岑禄。那观氏女昏迷了几个时辰,栾慧来找他告知此事,她应当还不知道,但这会儿她已苏醒……思索再三,谢闻想,还是回去同她说说清楚,岑禄实非有意,只是怕她有心发难,非要岑禄受些皮肉之苦。
正准备转身回去,静江府的厢军统领马勰带着几个兵卒匆匆忙忙出现在前方的道路上。
“谢经略!”马勰看见谢闻,先喜后忧。
“怎么了?”
“您让我去盘此地府库粮仓,我的人方才告诉我,梧州的官粮至多只能再撑四日。”
“去备马。”谢闻对德庆道。
* * *
东厢屋内,几个大夫隔着垂帘轮番替观棠诊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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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身上没有什么力气,诊脉时也一直阖目躺着。
半刻钟前,钟嬷嬷将谢闻到达梧州解救众人的事同她说了一嘴,此时她脑海里便一直在回忆江畔发生的事情。
原来那人真是谢闻。
她当时因为青红几近崩溃,几乎无法思考眼前人是谁,只依稀记得有一人替青红探了脉,然后告诉她青红已死。
此时她的手上也搭着大夫诊脉的手。
她还活着。
但青红永远不会回来了。
她的思绪就在这些字眼里来回跳转,呼吸时而快时而慢,几个大夫诊脉的时候都不言不语,随后由钟嬷嬷领着去屋外写方子。
这时,观棠听见外间有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睁开眼对守在床畔的核桃道:“你去问一嘴,看诊的大夫里可有叫林二的?”
过不一会儿,核桃回来说是有一个,观棠听见便想起身,核桃见状便半扶半抱着助她起身。
“去请那个叫林二的大夫来。”
核桃领命去了,但却是钟嬷嬷带着人回来的。
观棠披了件衣服坐在床沿,面前的帘子还没撤,她轻咳两声,对林二道:“罗城一切都好吗?达妍昭怎么样了?还有药铺里赵令羽的那些手下,他们如何了?”
钟嬷嬷诧异他二人竟相熟,眼神上下打量起林二,后者刻意忽视,回道:“回夫人的话,镇南门已经打开了,罗城现在由柳州和静江府的两路厢军统管,梧州兵马营都暂时出不得营。达妍昭一切都好,只是常问我您去哪里了。还有赵队将的手下,他们能动弹的也在城内帮厢军维持秩序。”
他一一耐心作答,听着林二的话,观棠心中稍缓口气。
她最为惧怕的便是徐继昌为对付她,设计害死青红的手段只是在掩藏罗城隐患,如此想来,也许此人真的是孤注一掷,才用了生人祭这样丧心病狂的法子。
他二人正说着话,杨季安送来了热腾腾的汤饭,丫鬟采禾端了进来。林二扫了一眼采禾放在桌上的吃食,说:“夫人,其实您不用吃什么药,这几日多多休息,多多吃饭便好。”
他所言也是观棠所想,于是观棠点了点头说:“我知晓了,多谢你深夜跑这一趟。”
林二拱手想要告退,这时观棠道:“林二,达妍昭是个女孩子,在你们药铺一直待着也不好,明日我寻人去接她来官驿吧。”
林二道:“夫人可是要将达妍昭带走?若她留在梧州,我想我多一个小学徒也未尝不可。”
观棠有些失笑,几番接触下来,观棠知道林二的医术只能算是将将出家,但他总十分自信。不过在此鱼龙混杂之地为人医,或许就是要大胆些。
想到这里,她开口道:“如今梧州城患已解,我先前没有问她是否有别的亲人,是怕她徒增念想,万一叫她希望落了空……你今夜回去问问她,有没有家人在其他地方,我会送她回到她家人身边。”
林二倒也没有迟疑,应诺以后告退。
他走以后,观棠起身吃了些饭食,又回到床上,听着雨声渐渐入梦。
她不知道自己这一觉又睡了多久,但再醒来时,雨已经停了,屋子里沉闷极了,床幔被围得严严实实,不知现下几时。
观棠想要伸手去拉开帷幔,只是她一时忘了脖子上的那道伤口,突然的阵痛才叫人反应过来,顿时倒抽了一口气。
还不待她放缓呼吸,床帷突然探入一只手,手掌很大,看起来骨节分明,苍劲有力。
是男子的手?
观棠心中生疑,但见帷幔被徐徐推开,宛若静水遇风,漾开波纹,随后露出微蓝的天光以及男子的身姿。
人十分高长,好似松竹。
谢闻垂眸看向她,敏锐地捕捉到了观棠眼神中的警惕。
她没认出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