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南沐晴，做我女朋友吧。”


    这八个字，像八颗精准投掷的核弹，在南沐晴刚刚被“项目代号”冰封的心湖里轰然引爆！冲击波席卷全身，炸得她魂飞天外，大脑一片空白，连呼吸都忘了。


    晚风吹过街道，卷起几片落叶，发出沙沙的轻响。火锅店的霓虹招牌在靳南辰身后闪烁，映得他深邃的轮廓明明灭灭，那双眼睛却像锁定猎物的鹰隼，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平静得……近乎诡异。


    时间仿佛凝固了。


    南沐晴能听到自己血液冲上头顶的轰鸣声，能感觉到指尖掐进计算器外壳的痛感，能清晰地看到旁边陆骁瞬间瞪大的桃花眼和周子轩惊得差点掉地上的眼镜。


    他……他说什么？


    女朋友？


    靳南辰……让她做他女朋友？


    在这个刚刚被他用“项目代号”解释浇了个透心凉、在她又一次社死出丑之后？！


    荒谬！太荒谬了！这比他说“兄弟守则第一条是照顾兄弟”还要离谱一万倍！


    巨大的震惊过后，是排山倒海的混乱和一种被戏耍的愤怒。他到底在玩什么？！把她当猴子耍吗？一会儿冷冰冰地用“兄弟守则”和“项目代号”划清界限，一会儿又抛出这种惊天动地的直球？这算什么？打一巴掌给个甜枣？还是……富家千金体验生活的恶趣味游戏？！


    一股热血直冲脑门，压过了那瞬间涌起的一丝隐秘悸动。南沐晴猛地抬起头，脸颊因为愤怒和羞耻涨得通红，那双漂亮的杏眼里燃起了两簇小火苗，她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变调：


    “靳南辰！你神经病啊！”


    (2)


    寂静。


    死一样的寂静。


    连喧嚣的街道背景音都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陆骁的嘴巴张成了O型，足以塞进一个鸡蛋。周子轩手忙脚乱地扶住下滑的眼镜，大气不敢出。


    靳南辰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裂痕。那万年不变的平静面具似乎被这句石破天惊的“神经病”砸出了一道缝隙。他深邃的眼眸里清晰地闪过一丝错愕，随即是更深的、难以解读的晦暗情绪，快得让人抓不住。他的薄唇抿成了一条冷硬的直线。


    南沐晴吼完就后悔了，巨大的恐慌瞬间淹没了愤怒。天啊！她干了什么？！她居然骂了靳南辰！骂了这个她暗恋已久、刚刚还对她“表白”的男神！她是不是疯了？！


    但话已出口，覆水难收。强烈的羞愤和被反复戏弄的委屈让她无法低头。她挺直了背脊，像一只被逼到绝境却还要竖起浑身尖刺的小兽，梗着脖子，恶狠狠地瞪着靳南辰，仿佛在无声控诉：都是你的错！


    几秒钟令人窒息的沉默后，靳南辰终于动了。他微微侧过头，目光扫过旁边看戏看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的陆骁，语气平静得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陆骁，你刚才说，要实质性的谢礼？”


    (3)


    陆骁一个激灵，瞬间从“卧槽表白被骂神经病”的惊天大瓜中回过神。对上靳南辰那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的眼神，他后背莫名一凉。多年的默契（或者说被压迫的经验）让他立刻福至心灵！


    “啊！对对对！”陆骁猛地一拍大腿，脸上瞬间堆起夸张的、恍然大悟的表情，声音拔高了八度，演技浮夸得能拿奥斯卡小金人，“哎呀！你看我这脑子！靳哥！你这谢礼也太实在了吧！直接就上‘以身相许’了？哈哈哈哈！这玩笑开得有点大啊！看把小学妹吓的！”


    他一边打着哈哈，一边拼命朝靳南辰使眼色，又转向一脸懵逼加愤怒的南沐晴：“小学妹！误会！天大的误会！靳哥这人吧，你知道的，平时看着挺正经，其实……闷骚！特别爱开玩笑！尤其是喝了点小酒之后！”他指了指靳南辰手边并不存在的酒杯（刚才在火锅店喝的是饮料！），“刚才肯定是酒劲上头，跟你开个兄弟间的玩笑呢！活跃气氛！活跃气氛懂不懂？哈哈哈！”


    周子轩也赶紧弱弱地帮腔：“是……是啊南学妹，靳哥他……有时候是有点冷幽默……” 这话说得他自己都没底气。


    玩笑？酒劲上头？冷幽默？


    南沐晴看着陆骁那浮夸的表演，听着这漏洞百出的解释，再看看靳南辰依旧平静无波、甚至在她骂出“神经病”后连眉毛都没动一下的脸，心头的怒火非但没消，反而“噌”地一下烧得更旺了！


    所以，他刚才那句石破天惊的“做我女朋友”，就只是……一个恶劣的、捉弄人的、所谓“兄弟间的玩笑”？！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和委屈猛地冲上鼻腔，眼眶瞬间就红了。她死死咬着下唇，才没让眼泪掉下来。她觉得自己像个彻头彻尾的傻子，被靳南辰和他的“好兄弟”玩弄于股掌之间！喷泉池是意外，奶茶是项目代号，备忘录是工作习惯，现在连表白都他妈是“兄弟玩笑”？！


    “呵……”南沐晴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带着浓浓的嘲讽和自嘲。她猛地将手里那个该死的、承载了所有社死和“玩笑”的计算器，用力塞回给靳南辰！


    “靳学长的谢礼，太贵重了！我消受不起！”她的声音冰冷，带着决绝的意味，“还有，麻烦靳学长以后，开‘兄弟玩笑’也注意点分寸！不是什么玩笑都能开的！”


    说完，她看也不看靳南辰瞬间变得极其难看的脸色（虽然她根本没敢看），也顾不上理会陆骁和周子轩尴尬的挽留，猛地转身，像只受伤又愤怒的小兽，一头扎进浓重的夜色里，飞快地跑远了。


    (4)


    “喂！小学妹！南沐晴！”陆骁在后面徒劳地喊了两声，看着那抹纤细的身影迅速消失在街角，懊恼地抓了抓他那头奶奶灰，“靠！玩脱了！”


    他转头看向靳南辰，后者还保持着被塞回计算器的姿势，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路灯的光线在他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看不清表情，只能感觉到一股极其压抑的低气压正以他为中心，疯狂地弥漫开来。


    “靳哥……”陆骁小心翼翼地凑过去，“那个……我真没想到小学妹反应这么大……我这不是想着帮你圆场嘛……”


    靳南辰缓缓转过头，那双深邃的眼眸在阴影里亮得惊人，像淬了寒冰的利刃，直直地射向陆骁，声音低沉得可怕：“圆场？用‘玩笑’？”


    陆骁被他看得头皮发麻，但还是硬着头皮解释：“不然呢？难道真让她以为你刚才是在认真表白？然后被她当场发‘兄弟卡’拒绝？那多没面子啊！兄弟我这是帮你挽回尊严！你看她现在虽然跑了，但至少没直接拒绝你‘这个人’嘛，拒绝的是‘玩笑’……” 他的声音在靳南辰越来越冷的注视下越来越小。


    “尊严？”靳南辰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嘴角勾起一个极其冰冷、毫无温度的弧度，带着一种自嘲的意味。他低头，看着手里那个被南沐晴用力塞回来的计算器，屏幕在路灯下反射着幽幽的光。


    他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计算器边缘那个小小的、Q版小太阳贴纸。然后，他猛地收紧手指，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靳哥……”周子轩弱弱地开口，试图缓和气氛，“南学妹她……可能是误会太深了，一时接受不了……”


    “误会？”靳南辰抬起头，目光沉沉地望向南沐晴消失的方向，声音低得几乎被风吹散，带着一种陆骁和周子轩从未听过的、浓得化不开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也许吧。”


    他不再说话，将那个承载了太多复杂情绪的计算器紧紧攥在手心，转身，沉默地朝着与南沐晴相反的方向走去。背影在路灯下拉得很长，孤寂而沉重。


    陆骁和周子轩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事情好像搞砸了而且砸得非常彻底”的绝望。


    (5)


    南沐晴一路狂奔回宿舍，眼泪终于像断了线的珠子，不争气地滚落下来。委屈、愤怒、羞耻、还有那被反复戏弄后的心碎感，像无数只小爪子撕扯着她的心脏。


    “砰！”她用力甩上宿舍门，把随后赶回来的林妙妙吓了一跳。


    “晴晴？怎么了？谁欺负你了？是不是靳南辰那个混蛋？！”林妙妙一看她通红的眼眶和满脸的泪痕，瞬间炸毛。


    “哇——！”南沐晴再也忍不住，扑到林妙妙怀里放声大哭，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语无伦次地把今晚火锅店的社死、靳南辰的“项目代号”解释、以及最后那句“玩笑式表白”和被自己骂“神经病”的混乱场面倒了个干净。


    “……他怎么能这样！妙妙！他把我当什么了？！高兴了就逗一逗，用‘兄弟守则’和‘项目代号’当幌子，不高兴了就丢一句‘玩笑’！我南沐晴在他眼里就是个消遣的玩意儿吗？！”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心里那点刚萌芽就被反复践踏的喜欢，此刻碎得稀巴烂。


    林妙妙听得目瞪口呆，怒火蹭蹭往上冒：“靠！靳南辰这个王八蛋！看着人模狗样的，居然这么渣！玩暧昧玩到这份上！晴晴不哭！这种渣男，咱不要了！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帅哥满街跑！明天我就给你物色新的！气死他！”


    她一边骂，一边心疼地拍着南沐晴的背，心里却把靳南辰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这操作，太他妈迷惑了！比喷泉池还让人看不懂！


    南沐晴哭累了，抽抽噎噎地趴在桌子上，看着那个被自己扔在角落、仿佛象征着一切社死和心碎源头的计算器（还好没带回来），只觉得身心俱疲。暗恋靳南辰？算了吧！这哪里是暗恋，分明是渡劫！还是十死无生的那种！


    (6)


    接下来的几天，南沐晴彻底进入了“封心锁爱”模式。她把所有和靳南辰有关的东西（主要是那件供起来的外套，被她气呼呼地塞进了衣柜最底层）都打入了冷宫。微信？拉黑！（虽然对方也没再发消息过来）。偶遇？绕地球三圈走！


    她化悲愤为力量，一头扎进了学业和社团活动，试图用忙碌麻痹自己那颗被“兄弟玩笑”伤透的少女心。可惜，树欲静而风不止，孽缘这种东西，不是你想断就能断的。


    这天下午，南沐晴刚结束一个枯燥的经济学讲座，正蔫头耷脑地往宿舍走，冤家路窄，就在通往宿舍的林荫道上，迎面撞上了那个她此刻最不想见到的人——靳南辰。


    他似乎是刚从某个实验室或者公司回来，肩上还背着一个黑色的电脑包，步伐很快。几天不见，他似乎清瘦了一些，下颌线更加分明，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倦怠。当他的目光触及到迎面走来的南沐晴时，脚步明显顿了一下。


    四目相对。


    空气瞬间凝固。


    南沐晴的心跳漏了一拍，随即是更强烈的愤怒和委屈涌上来。她立刻低下头，装作没看见，加快脚步就想从他身边绕过去。


    “南沐晴。”靳南辰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南沐晴脚步不停，只当没听见。


    “等等。”靳南辰快走两步，挡在了她面前。


    南沐晴被迫停下，依旧低着头，盯着自己的鞋尖，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尤其靳南辰勿近”的冰冷气息。


    “那天晚上……”靳南辰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迟疑和……一丝难以言喻的艰涩，“陆骁他……”


    “靳学长，”南沐晴猛地抬起头，打断他，脸上挤出一个极其疏离、极其官方的笑容，眼神却冷得像冰，“如果是关于‘项目代号’或者‘兄弟玩笑’的后续解释，就不必了。我理解能力有限，怕再产生什么不必要的‘误会’。您忙，我先走了。”她语速飞快，字字带刺，说完就要再次绕开。


    (7)


    “不是玩笑。”靳南辰的声音不高，却像一道惊雷，瞬间定住了南沐晴的脚步。


    她猛地回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什么？”


    靳南辰深邃的眼眸紧紧锁住她，那里面翻涌着南沐晴从未见过的复杂情绪，有挣扎，有晦暗，甚至……有一丝破釜沉舟的孤勇。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重复：


    “我说，做我女朋友。不是玩笑。”


    南沐晴彻底懵了！大脑再次宕机！他又来？！这次连陆骁的“酒劲上头”借口都不用了？！他到底想干什么？！反复横跳很有意思吗？！


    巨大的荒谬感和被戏耍的愤怒再次席卷而来，甚至压过了那一瞬间的心悸。她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靳南辰，声音都变调了：“靳南辰！你是不是有病！耍我很好玩吗？！一会儿‘项目代号’！一会儿‘兄弟玩笑’！现在又来说不是玩笑？！你把我当什么了？！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具吗？！我告诉你！我南沐晴不是……”


    她的控诉还没说完，就被一个突如其来、充满惊喜和八卦的声音打断了！


    “哟！这不是靳哥和南学妹吗？好巧啊！”陆骁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一手搭在周子轩肩膀上，脸上挂着极其灿烂、极其欠揍的笑容，那双桃花眼在南沐晴和靳南辰之间滴溜溜地转，“啧啧啧，这气氛……有情况啊？靳哥，你又惹小学妹生气了？”


    南沐晴看到陆骁，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正要发作，陆骁却抢先一步，用一种极其浮夸、生怕别人听不到的音量大声说道：


    “哎呀！南学妹消消气！靳哥这人就是嘴笨！不会哄人！你看他，想追你又拉不下脸，只能用些笨办法！比如……”他故意拖长了调子，目光扫过脸色极其难看的靳南辰和气得快冒烟的南沐晴，抛出了一个石破天惊的提议：


    “比如打个赌什么的，创造点机会？比如……赌他能不能追到你？或者……赌你们能不能假扮几天情侣，看看合不合适？”


    (8)


    假扮情侣？！打赌？！


    南沐晴和靳南辰同时愣住了，目光瞬间聚焦在陆骁那张写满了“搞事”二字的脸上。


    陆骁却像是没看到两人杀人的目光，自顾自地掰着手指头，说得唾沫横飞：“你看啊，南学妹！靳哥这人吧，优点还是有的！能力嘛，你也看到了！颜值嘛……勉强能看！就是这情商和追女生的手段，啧啧，实在辣眼睛！估计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他无视靳南辰几乎要把他冻成冰雕的眼神，继续对着南沐晴循循善诱：“所以啊，与其让他用那些‘项目代号’‘兄弟玩笑’的烂招继续骚扰你、惹你生气，不如咱们来个痛快的！给他个机会，也给你自己一个‘验货’的机会！就……假扮一个礼拜情侣！”


    “赌注我都想好了！”陆骁一拍手，眼睛贼亮，“要是靳哥在这一个礼拜里，能让你觉得他这人勉强还算靠谱，不那么讨厌了，甚至……有点顺眼了？那就算他赢！他得请咱们宿舍外加我们哥俩，连吃一个月‘沸腾年代’的顶级和牛火锅！”


    “要是他表现拉胯，还是那副死样子惹你烦了……”陆骁故意停顿，看向靳南辰，露出一个贱兮兮的笑容，“那就算他输！靳哥，你就得把你那辆宝贝哈雷摩托，借给我骑一个月！外加……当众大喊三声‘我靳南辰追女生就是个渣渣’！怎么样？敢不敢赌？”


    空气再次陷入诡异的寂静。


    周子轩已经捂住了脸，不忍直视。


    靳南辰的脸色黑得像锅底，薄唇紧抿，眼神凌厉得能杀人，死死盯着陆骁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损友。他放在身侧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南沐晴则完全被这突如其来的、荒诞至极的“赌约”砸懵了。假扮情侣？和靳南辰？这个刚刚才用“不是玩笑”再次把她脑子搅成一锅粥的混蛋？！


    愤怒、荒谬、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被这个提议勾起的隐秘悸动，在她胸腔里激烈地冲撞着。


    她看看一脸“我是为你好”的陆骁，又看看脸色阴沉、沉默不语的靳南辰，最后，目光落在了自己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的手指上。


    一个疯狂的念头，如同藤蔓般在她混乱的脑海中疯狂滋生。


    答应他！


    为什么不答应？！


    他靳南辰不是爱玩吗？不是爱用“兄弟”“玩笑”当幌子吗？


    那就陪他玩个大的！


    假扮情侣？好啊！


    看谁先玩不起！


    看谁先露出马脚！


    她要让他知道，她南沐晴，不是那么好耍的！


    更要让这个自以为是、反复无常的混蛋，亲口承认他是个“渣渣”！


    一股带着报复快感和破罐子破摔的勇气猛地冲上头顶。南沐晴深吸一口气，抬起下巴，迎上靳南辰那双深不见底、此刻正翻涌着惊涛骇浪的眼眸，嘴角扯出一个挑衅的、带着冰冷笑意的弧度，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道：


    “好啊。赌就赌。”


    “靳南辰，这一个礼拜，我陪你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