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阳光炽烈，附中校门口，初中生们一**地向外涌。


    洛楠澄拉着师佩佩，只觉得全身都黏糊糊的，有汗正在顺着腿往裤管往下流。


    密密麻麻的人群攒动着，两人好不容易挤出来，便看见稍微空旷一些的地方停着一辆与周围格格不入的黑色轿车。


    车窗缓缓打开，是一个面容严肃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


    师佩佩松开挽住洛楠澄手臂的手，冲她笑着挥挥手，“那我走了啊，拜拜小澄。


    “再见，佩佩。”


    洛楠澄走到车旁，“爸？你怎么来了。”


    “上车吧，坐前面。小澄，我今天带你见一个人。”


    洛楠澄坐到了副驾驶，身体有些不自然的紧绷，“见谁？”


    “见到了就知道了。”


    洛义城带她到一家装修颇为考究的餐馆，洛楠澄进了包厢才看见包厢里坐了一个女人，化着淡妆，面露得体微笑。


    那女人看见她的一瞬间，笑容略有些浮夸，眼睛也瞪大了，声音拖得长长的，带着腻人的腔调。


    “你就是小澄吧！果然是个小美女呢，眼睛长得真漂亮。”


    洛楠澄直接愣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直到洛义城把她往里推，“小澄，这是你刘阿姨。”


    事实昭然若揭地摆在她眼前，洛楠澄只觉得这女人的五官就如同演技拙劣的三流演员一般，向四面八方乱窜。


    “刘阿姨。”洛楠澄抿唇，几乎是挤出来的这个字，然后她默默坐在桌前，食不下咽。


    那个女人一直在试图找话题和她攀谈，可是她的教养终究没有敌得过内心的那团躁动憋屈的火焰，没能坚持到十分钟，洛楠澄终于无法忍受，撂下筷子往外走。


    “小澄！你去哪？”


    洛义城试图叫住他，但是洛楠澄胸口已经憋闷到极致，她站在路口随便拦了一辆出租车，一上车就把书包紧紧抱在胸前，只觉得自己的人生糟糕透顶。


    洛楠澄在小区里徘徊着，顾不上擦擦长椅上的灰就一屁股坐了下去。


    混乱思绪中，她忽然听见旁边的灌木丛里传来哼哼唧唧的叫声，洛楠澄走近几步，发现一只黄色的小狗蜷缩成一团，脏兮兮的。


    洛楠澄伸手摸了摸它的头，小狗眨巴着不大的眼睛抬头看她，尾巴轻轻地摇起来，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手。


    “你是被人抛弃了吗？”


    洛楠澄把它抱起来，“你受伤了？我带你回家吧。”


    洛楠澄回家先给小狗喂了点水，又在网上定了狗粮和一些宠物用品，坐在沙发上打电话给顾泽野，“小野，我刚才捡到了一只狗。”


    顾泽野不可置信，“真的吗！我现在过来。”


    不到两分钟，洛楠澄家的门就打开了，顾泽野风风火火走进客厅，捞起沙发上的小家伙仔细端详，虎牙随着笑露了出来，一人一狗，大眼瞪小眼。


    “哇！洛楠澄，你捡了个宝贝啊。”


    洛楠澄连忙把狗接过来，“别乱动，它好像后脚有点瘸，不知道是不是骨折了。”


    顾泽野看了眼时间，“我们带它去宠物医院看看吧，我跟我妈说一声不回家吃饭了。”


    到宠物医院一通检查，果然狗狗的股骨远端骨折了，需要做手术打钢钉，于是两个人一起给狗狗办了住院，又签了手术协议，等离开医院已经到了晚上八点多。


    “饿死了饿死了，我还在长身体，少一顿饭万一少长一厘米怎么办……”


    顾泽野嚎叫道。


    “别贫了，要真是这样你现在都该长到月球去了。”


    不过，洛楠澄的确是惊叹于这两年顾泽野的生长速度，甚至一度怀疑他吃激素了。


    这一下午先是和洛义城闹得不愉快，再是马不停蹄地跑到宠物医院，洛楠澄此时紧绷的弦终于松懈下来，后知后觉地感到疲惫和饥饿。


    她看见路边正巧有一家面馆，饥不择食地拽着顾泽野就进去了。


    这家店店面很小，灯光略显昏暗，桌椅都旧，上面若有若无地蒙着一层油，但是这个时间点已经没有客人。


    有个姑娘正在收拾桌子，见有人来抬起头，“欢迎光临，二位想吃点什么......”


    “小澄？”


    “佩佩！”


    洛楠澄的声音里带着惊喜，“好巧啊，这是你们家的店啊？”


    洛楠澄身上还穿着校服，风风火火地进来，身后跟着一个男生。师佩佩穿着沾着油点的旧围裙，向前走了半步，露出笑容。


    “好巧。”


    顾泽野看墙上的菜单，“我要一碗牛肉面吧。”


    “吃辣吗？”师佩佩问道。


    “多加点辣。”


    “嗯......佩佩，哪个比较好吃？”


    “尖椒肉丝面好吃，要不……你试试？”


    “好啊。”


    洛楠澄和顾泽野找了个位置面对面坐下，很快他们的面就做好端到面前，两个人都已经饥肠辘辘，专心吃面顾不上说话。


    直到吃饱喝足，洛楠澄才笑着对师佩佩说，“佩佩，你们家的面太好吃了。”


    师佩佩听到她这么说也笑了，坚持不收她的钱，“好吃以后都可以来，我请你吃！”


    她知道洛楠澄家里很有钱，平时用的东西都不便宜，鞋子都是大几千的，这对于她来说简直想都不敢想。


    但是区区一碗面而已，洛楠澄喜欢，她愿意请她吃。


    “佩佩，你这样我下次怎么好意思来嘛！”洛楠澄嗔怪，还是把钱塞给她。


    师佩佩最终没有再推拒。


    “哦对了，”洛楠澄这才想起来介绍，“佩佩，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顾泽野。小野，这是我朋友师佩佩。”


    师佩佩瞪圆了眼睛，“他就是你那个......刚才我还以为你交男朋友了呢……”


    洛楠澄噗地一声笑了。


    “你好，没想到你长得蛮帅的嘛，跟我想象的有点不一样。”


    顾泽野比她笑得还夸张，“v第一次被别人误会成你男朋友，还真有点不适应。不过同学你仔细看看，我们俩明显就不搭嘛，我帅得这么惨绝人寰......”


    师佩佩上下打量顾泽野，“惨绝人寰，那倒也没有……吧。”


    顾泽野没表情的时候还有点距离感，一笑两个虎牙露出来，整个人气质都不一样了。


    “她跟你说什么了？”


    “就是一些你们小时候的事情......”


    待顾泽野反应过来，洛楠澄已经一溜烟跑出去了，“佩佩我先走啦！”


    顾泽野几步抓住她，“你就不能讲我点好的！就知道抹黑我形象！”


    “哈哈哈哈，就你......你怎么知道我没说你好话？指不定我还夸你来着。”


    “我猜都知道你说了什么！”


    洛楠澄跑累了，站在原地双手撑着膝盖喘气，示意休战。


    其实顾泽野已经和小时候真的很不一样了,他长高了很多，穿着纯白校服短袖，凌乱的头发支棱着几根呆毛，带着少年人独有的蓬勃朝气。


    可一双眼睛还是没有变，琥珀色的,像被阳光晒化的枫糖。


    他们从很小的时候就是对方最好的朋友，很特别的存在。


    十岁的时候，他们还约定长大以后要住对门，那个时候洛楠澄认真地思考一番说，“如果是对门的话，那肯定有一个人家里采光差。”


    顾泽野在她考卷背面画了个房子，“那我们住一起不就行了。”


    自己怎么回答的她忘了，但是这件事情她记得很清晰。


    “对不起啊，之前直接把你电话挂了。”


    “没事，你不说我都忘了。”


    顾泽野正窜着劲打算说点什么，突然一声沉闷的轰鸣想起，紧接着有小雨点落下来，夜幕混着空气中潮湿的气息压下来，开始有豆大的雨滴落下，是瓢泼大雨的前兆。


    顾泽野把自己的书包递给她，“把这个顶头上，咱们还是冲回家吧。”


    “那你呢？”


    顾泽野扬眉，勾起嘴角，“没事，这点雨算什么。”


    没跑几步，雨越下越大，天空好像被撕开了一般，惊雷炸响。


    两个人喘息着躲在便利店的屋檐下，雨实在太大了。


    雨水打湿了他们的衣服，让原本宽松的棉质校服变得贴身，还隐隐约约透出肌肤的颜色。


    一时间两人都没说话，只是默默看着这场说来就来的暴雨，感受空气中潮湿的气息。


    突然，顾泽野打破了这片短暂的安静。


    “洛楠澄。”他有些不自然地移开目光，顿了顿，有几分别扭。


    “要是我考上一中......你能留下来吗？”


    “......你说过，如果我能考上一中，会答应我一件事。”


    洛楠澄惊讶于他的话，紧接着眼里漾出笑意。


    “好。”


    其实她一开始就没打算出国，这几天更是想得很清楚,目前她还是觉得留在国内更适合自己。


    顾泽野是个藏不住的人，一听她不打算出国了，嘴角差点没压住，连忙转身看雨。


    没过多久雨就小了很多。


    “我们走吧！”


    洛楠澄发梢都在滴水，刘海狼狈的贴着前额。


    他们踩着水向前奔。


    顾泽野一把扯下洛楠澄的发绳，转头露出一个飞扬的笑，“来追我啊——”


    “顾泽野！还给我！你再犯贱信不信我扇你！”


    这一场雨好像变得跟以往的都不同，泥土和草叶的气息混着自由的味道，让他想放声大叫。


    结果没冲出去多远，顾泽野就被积水滑了一个趔趄。


    洛楠澄连忙拉住他手臂，憋着笑。


    “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