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拍摄现场以后，林寻先给沙雅宁发了条消息报平安。


    沙雅宁似乎一直在担心她，发出去的消息几乎是秒回。


    【沙雅宁】：怎么样了？你们没吵架吧？


    【林寻】：很普通地拍完了广告，像两个陌生人一样。


    林寻没有把自己和陆白之间发生小插曲说出来。


    她觉得没有说的必要。反正她和陆白也不会再有交集。更何况，经过刚才的冲突，陆白现在应该更恨她了。


    想到这里，林寻打字的动作停顿了一瞬。


    她觉得自己真的有病，明明她才是心怀愧疚的那个。可是面对陆白时，她却牙尖嘴利，咄咄逼人，仿佛正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


    或许是嫉妒吧。


    当年有人让她在陆白和前途之间做个选择。她毫不犹豫地踹走了陆白，选择了自己的前途。


    那时候的她以为她是正确的，她会成为坐在高位上缅怀自己青春的女人。


    可现实却是被她踹走的陆白一跃成了顶流，获得了她曾经梦寐以求的地位和声望。


    而她却只是日复一日地虚度年华，无所作为，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前路该迈向哪里。


    原来人生从来都不是等价交换，付出代价，也不会有任何收获，甚至比原来还要糟糕。


    给已经成为顶流的陆白做配角其实不算特别难堪。


    前提是陆白已经将她遗忘。


    她多么希望陆白就像她微信里说的那样，拿她当个陌生人，这样她还好过一些。


    可是陆白没有，他的行为明明白白地昭示着，他什么都记得。


    如果生活上一本小说，她应该是陆白辉煌人生路上的恶毒炮灰。


    从今天开始，主角强势归来，她即将迎来被疯狂打脸的命运。


    林寻深吸一口气，将纷乱的思绪扔在脑后。


    她不能任由自己深陷在糟糕的情绪里。五年的蹉跎，唯一让她学会的技能就是情绪切割。


    只要现在她离开这里，由陆白带来的所有情绪波动都会被她封锁。


    她开始用手机查找回家的最佳方式。


    这里处于郊外，要是想公共交通回家，她得来回倒五趟车，再加上中间步行时间，耗时近三个小时。


    林寻犹豫再三，决定还是打车回去。她还不至于为了省钱在寒冬腊月里受罪。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车缓缓停在她面前。


    车门打开，陆白从车上走了下来。


    林寻懵了一瞬，反应过来后，她首先想到的不是陆白要做什么，而是周边有没有狗仔？


    陆白比她淡定许多。他穿着黑色的羊绒大衣，手臂撑在车门上，看着就像是杂志大片。


    林寻认识这辆车，最新限量款奔驰，也就500万，她不吃不喝干20年，或许能凑齐买车的钱。


    “送你一程？”


    “不顺路。”


    为了让自己在陆白面前体面一些，她还补充道：“有人来接我。”


    陆白嗤笑一声，“出租车司机吗？”


    一瞬间，林寻觉得自己全身的衣服都被剥光，赤条条地暴露在陆白面前。


    “不是。”


    明明全世界都知道她的落魄，可她偏偏要在陆白面前伪装。


    陆白的眼神暗淡了一瞬，快得让林寻觉得是错觉。


    冷风呼啸而过，卷起陆白的衣角，也擦过他的脸颊。


    寒意让他鼻头瞬间红起来。


    车里一个像是助理的人，略显崩溃地劝说道：“陆哥，外边零下十七度，你只穿羊绒大衣会生病的。倒是安姐不得把我撕碎了。”


    他的话来得恰到好处，打破了林寻和陆白莫名的僵持。


    陆白轻抿嘴角，对林寻放软了自己的语气，“我只是想送你回去。这里离市中心很远。”


    林寻知道这是陆白退了一步，可是这种服软在她看来像是怜悯。


    她还是坚持道：“不需要。陆白，我不想被狗仔拍到。那样……很麻烦。”


    陆白瞳孔紧缩，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仿佛触及了不堪回首的记忆。


    伴随着引擎发动的声音，陆白的车很快消失在路口的转弯处。


    寒风再次卷过大地，彻骨的寒冷侵入到林寻身体的每个角落。


    她脱力地蹲在原地，尽可能把脸埋在围巾下。


    不知等了多久，林寻的脚趾已经被冻地麻木。这时黄蓝相间的出租车终于缓缓开到她面前。


    拍摄结束时，还能看到残余的太阳。等林寻坐上车的时候，已经是灰蒙蒙的黄昏。西边的天空黑蓝与金黄的色彩渐变交接，高楼大厦被模糊成单一的光影。


    随着出租车一起离开的，还有早该离开的那辆奔驰车。


    “陆哥，”小助理战战兢兢，如临深渊，“我们被拍到了怎么办？到时候安姐肯定生气。”


    小助理虽然不知道陆白和前面出租车里那个女孩的关系，但是根据陆白的表现也能猜到一二。


    刚刚陆白在女孩面前受挫，看起来气得要死，却仍旧执拗地躲在路口等着。


    小助理一开始还安慰自己，陆白就是太善良了，非要看人家坐上车才放心。


    结果，出租车来了，陆白居然还要跟上去。


    堂堂顶流搞跟踪，这要是被狗仔发现了，不就全完了。


    陆白完全没有这方面的自觉，他给小助理转了钱，让他打车回去。自己则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的出租车。


    过往的林寻和如今的林寻在他眼前交错出现。虽然她变了很多，但毫无疑问，不管过去还是现在，林寻总是那么难搞。


    小助理还试图劝他：“陆哥，她都坐上出租车了，咱们没必要跟着了吧？也不能一路跟到她家呀。那跟犯罪有什么区别啊，哈哈。”


    说完，他惴惴不安地看了一眼陆白。


    陆白却陷入了一种莫名的偏执里，“我是要追到她家。我倒要看看她怎么个麻烦法。她要是在娱乐圈想出头，难道不应该紧紧扒着我吗？可她拿我当洪水猛兽？难道我的流量还不够大吗？我能带给她的资源不够多吗？”


    小助理沉默了几秒。前几天你刚因为纪晓语拿你营销发了通火，现在倒是要上赶着送流量了？


    这句话他也只敢在心里说，手上还是认命地交出了方向盘，谁让陆白是他老板呢。他还想要年终奖。


    林寻并不知道身后跟着个小尾巴。


    随着离广告拍摄场地越来越远，林寻的心情也变得轻松了些。她强迫自己忘掉那些不愉快的事情。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到和沙雅宁的火锅局上。


    说到这个，也不知道沙雅宁录完歌了没有。


    她刚想给沙雅宁发微信，这时另外一条消息突然弹出来。


    【妈妈】：昨天怎么没有回来给你叔叔过生日？


    一句话，让林寻好不容易缓和的心情再次坠入冰窟。


    周遭的事物都变得没意思起来，车的味道不好闻，路上的喇叭声此起彼伏，商店的音响吵得人头疼。


    一切都是那么让人厌烦。


    甚至因为看了一眼手机，她还出现了晕车反应。


    林寻删除了妈妈的聊天记录，又跟沙雅宁说她临时有事，今晚就不约火锅了。


    如果说见到陆白带来的痛苦她还可以承受，妈妈给她发的微信就是让她崩溃的最后一根稻草。


    此时此刻，她没有了任何与外界交流的精力。她需要回到自己构筑的小壳里躲着。


    出租车司机尽职尽责地把她送到小区门口。林寻连句习惯性地谢谢都没说，便下车朝小区走去。


    这时一个略显破旧的小区，小区门口的水泥被侵蚀了大半，裸露出粗粝的砂石。


    林寻的家在8号楼6层，楼前边是自行车和电动车的车棚。


    等越过车棚，她就能走进楼道，随后坐电梯上楼。


    小区是一梯两户，林寻家对面原本住着一家四口，虽然吵闹，却让她很安心。可惜，就在几个月前，对面的人家搬走了，如今的6层安静异常。


    钥匙转动锁孔的声音就显得十分清晰。


    咔哒，防盗门被打开了。


    林寻走进屋里，还没来得及换鞋就闻到一股淡淡的烟味。


    那味道并不重，几乎已经散干净了。可林寻对这个味道异常敏感。


    她睁大双眼，试图透过黑暗里寻找那个人的方位。


    黑暗里，深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响起：“回来了？”


    他真的在！


    即便早有准备，可是在听到他的声音的那一刻，林寻仍旧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全身的毛都炸了起来。


    原本平静疏离的眼睛里，充满着戒备。


    男人似乎预料到她的反应，轻笑一声，声音里带着漫不经心，像是逗弄猎物，“别紧张，我只是来取我的生日礼物。”


    林寻攥紧手指，试图通过指甲掐进肉里的疼痛让自己清醒。


    她深吸口气，让过快的心跳缓和下来，这才道：“我没准备。”


    话说出来时，声音带着颤动，完全没有怼陆白时的理直气壮。


    咔嚓，随着打火机的声音，火苗出现在林寻的视野里，是在沙发那边。


    除了沙发他也没地方坐。


    “那就煮碗面吧，”男人从容不迫道，“过生日的人应该吃碗面。”


    听到他的要求林寻并没有放松，她只是迅速认清了现实，随后打开了客厅的灯。


    在灯光亮起的瞬间，林寻下意识闭起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