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凉的水流穿过，给林寻带来一丝清醒，她低头专注又仔细地清洗每一根手指，仿佛这是她这辈子最重要的事。


    就这样拖延到工作人员来找她吧，林寻想。


    可惜天不遂人愿，她再次抬眼，却发现镜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另一道身影。


    陆白斜倚着门框，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五年不见，陆白的气场更加锋利。久居高位，让他带着不容忽视的压迫感。


    背后视线让林寻有种被野兽盯上的感觉，冷汗出了一身。


    就在她想躲进卫生间时，沉寂的气氛被一道好听的女声打断：“陆白，马上就开拍了，你站在这儿看什么呢？”


    听到身后的声音，陆白收敛了自己的气势，轻笑一声，“我看戏。”


    女人似乎和陆白十分亲密，没有半分面对顶流明星的谦卑，“洗手台能看什么戏？走吧，赶紧把活干了。”


    陆白又深深看了林寻一眼，随后跟着女人一起离开了。


    等陆白的身影彻底消失，林寻全身的肌肉才慢慢放松下来。可是在心底深处，那道好听的女声久久不散，隐痛传来，心脏像被针扎一样。


    她抬眼看向镜子里的自己，无声道：你活该。


    回到拍摄场地，陆白姿态懒散地坐在沙发上，广告导演也坐在他身边。两人不知道在聊什么，林寻只看到导演频频点头，眼神还看向自己的方向？


    林寻手指紧攥，硬着头皮走上前，就听导演问她：“林寻是吧？今天还有别的通告吗？”


    这个问题听起来就像是加班的预告，一心要早点跑路的林寻当机立断道：“有。”


    导演眉头一皱，没想到林寻这种糊到连咖位都没有的小艺人这么不给面子。他还没开口，耳边响起一道声音。


    “没想到林大明星还挺忙。”


    陆白并没正眼看林寻，语气却讽刺意味十足。细品之下，还带着些不同寻常的……恩怨？


    有了陆白发脾气，导演再开口就显得有些咄咄逼人了，他干脆挑明道：“是这样的，咱们今天拍摄顺序变一下，你的那部分放到最后拍。耽误不了多长时间。”


    最后拍？那岂不是要和陆白一起待到结束？


    林寻下意识想拒绝，甚至有直接毁约跑路的冲动。


    导演又接着道：“你要实在怕耽误行程，我们这边多给你一倍的酬劳，怎么样？”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林寻再拒绝那就有些不识抬举了。


    她一个一百零八线小艺人，原本就是任人揉圆搓扁的料，人家给涨了一倍酬劳，还想怎么样？


    导演料定她会接受，说完拉着陆白开始了拍摄。


    林寻默默回到自己待过的角落，眼神不动声色地在工作人员身上扫视了一圈。


    没有看到和陆白特别亲近的人。那个女人是经纪人还是助理？


    又或者，林寻想到陆白的恋情传闻，胃部再次绞痛起来。


    我活该，她想。


    不远处，陆白正坐在搭建的场景里。他本来就好看，在明亮色彩的包围下更显得澄澈俊朗。


    突然，陆白在拍摄坐扶梯的片段时一脚踩空，重重跌倒地上。


    林寻下意识喊出声：“陆白！”


    她慌忙上前，可是其他人比她更快。屋内绝大部分人都围在了陆白身边，密密麻麻挤在一起。


    只有林寻站在人堆最外边，对陆白的情况一无所知。


    她连得到答案的资格都没有。


    “摔了一跤而已，没有受伤。”


    陆白的话让众人放下心，人群这才散开。


    只有林寻仍旧呆呆地站在原地。陆白从地上站起来，深深看了她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好像在陆白的眼里看到了一丝怨念？


    后面几个镜头拍摄倒是十分顺利，陆白没再受伤，也没有出现NG的情况。


    林寻远远看着他有些出神。此前她总是下意识避开和陆白有关的一切事物，甚至于，对他的部分印象还停留在五年前。


    现在当面看着他拍摄广告，林寻才惊觉五年时间里，陆白已经成长成为了最耀眼的那颗星星。


    难怪有那么多人喜欢他。那陆白有喜欢的人吗？


    五年来他的花边新闻不算多，可每一个都传得有鼻子有眼的。什么女团成员、当红小花，粉丝总能靠着蛛丝马迹找到陆白和她们谈恋爱的证据。


    他本人虽然从来都没有承认过，可是也没明确否认。


    这次关于陆白恋爱的传闻声势浩大，该不会是要趁机公开吧？


    那个能让陆白甘愿舍弃前途的人是谁？


    林寻越想，心脏越疼。


    原来心理上的疼痛达到极致以后，身体就会作出同样的反应。


    此时的最优解是转移注意力。


    可她却仍旧控制不住地去胡思乱想，像是在自虐。


    这时有一个女人急匆匆推门进来，眼神里的担忧几乎要满溢出来。


    出于直觉，林寻立刻意识到这就是在洗手间门口和陆白说话的女人。


    三十岁左右，脸颊瘦削，颧骨较高，眼尾高高挑起，看起来精明又能干。


    女人开口便带着质问：“陆白摔了？”


    被她的气场震慑到，立马有人解释道：“没有没有，我们检查过了，陆白老师没有受伤。”


    听到这句话，女人的脸色才好了一些，“都小心一点，陆白后边还有行程。要是因为这事耽误，你们谁能负责？”


    听这个语气，那个人是陆白的经纪人？


    林寻紧绷的神经骤然松懈。


    陆白注意到自家经纪人的情绪，开口安抚道：“安姐，你别吓他们，是我自己不小心摔的。况且，这点高度，能出什么事。”


    他的态度迅速俘获了工作人员的心。


    “之前就听说陆白作为顶流，完全没有高人一等的架子。反而非常温柔体贴。我还以为是团队里的人设。没想到是真的。”


    “是啊，本来无感的。但是我现在有点粉他了。要是明星都像陆白这么好说话就好了。”


    “做什么美梦呢。”


    林寻听着他们的话，心道陆白果然天生就有讨人喜欢的能力。无论他到哪里，都会成为人群里最受欢迎的那个人。


    有了陆白的经纪人压阵，后续拍摄异常顺利，就连林寻最担心的，和陆白的互动，都没有出现任何异常。


    直到导演宣布拍摄结束的那一刻，林寻彻底解放。她急切地想要回到化妆间，然后此时再也不见陆白。


    总有人快她一步，陆白借着身高腿长的优势，先发制人挡在她前面，当着经纪人的面道：“五年不见，吃个饭的情分总该有吧。”


    陆白垂下眼睛，俯视着几乎被他笼罩的人，看似漫不经心，语气却带着不容置喙的生硬。


    他上位者的气势再次浮现，在林寻身边落下一道囚笼，挣不脱，逃不开。


    林寻被压得有些喘不过气，下意识找理由推脱：“陆老师近期被狗仔追得紧，我就不给您添麻烦了。”


    陆白眼神微眯，冷然的目光落在林寻身上，“怕给我添麻烦？还是怕引火上身？”


    林寻指尖掐进手心，言不由衷道：“都有。”


    陆白不依不饶，把两人的距离再次缩短。以至于林寻能够看到他修长的脖颈下那颗浅淡的红痣。


    陆白语气轻蔑，“你的身份还不至于给我惹麻烦。如果你着急赶通告，等吃完饭，我可以让助理开车把你送过去。”


    他的步步紧逼让林寻变得焦躁不安，藏在毛衣下的手指不住地掐着自己的手心。


    她闷声道：“我们没什么可聊的。”


    “是吗？”陆白听到她的话笑了，“我们可以聊一聊，五年不见，你怎么让自己混成了这个鬼样子。”


    这句话直戳戳刺进林寻心底。她都能够想象到自己在陆白眼里的模样，狼狈不堪、苟且偷生，渺小地像是他随手就能捏死的蚂蚁。


    眼前的陆白渐渐和记忆中另一个身影重叠。他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恶劣了？还是说这是掌权者的通用手段？


    林寻想不明白，她心里甚至有些难过。


    “我混得怎么样和你没关系。告辞。”


    看着林寻的背影消失在门口，陆白气得咬牙切齿：“这么多年，她真是一点儿都没变。”


    经纪人看了半天热闹，就算是个傻子也猜出来陆白和这个叫林寻的人关系不一般，她试探着问道：“前女友？”


    “前妻。”


    “咳咳咳！”经纪人一口水还没进肚，全被她喷了出来，她剧烈咳嗽了几声，等好不容易缓过来，压低声音教训他：“别乱开玩笑！这要是被狗仔知道了，你前途就完了。”


    陆白一脸正色：“没开玩笑，我俩的结婚证还在我家的抽屉里。”


    经纪人：？？？


    “不是，我看过你的户口本，上边写的是未婚啊。”


    提到这个，陆白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几分，“这就得问她了。”


    “撤销了不就就等于没有。以后也不能再提这件事。这要是被狗仔爆出去了，你前途就完了。”


    陆白烦躁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人家都不想承认我，我上赶着说什么？”


    看着怨念颇深的陆白，经纪人忽然福至心灵，“今天热搜上那个采访视频，也是因为她？”


    至少时间对得上。


    提及过往的黑历史，陆白冷哼一声：“是啊，然后我就被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