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八点零三分，一辆黑色的商务车从群星娱乐公司的地下车库汇入繁忙的车流中。


    车上沙雅宁坐在后座练习新歌，林寻靠在车座上静静看着窗外。


    王芸一边关注着网上的热搜，一边抽空叮嘱林寻道：“你别嫌我说话难听，虽然陆白是你的偶像，但你注意和他保持距离。别想着他是顶流，你就能靠他一步登天。”


    说着她又补充道：“而且据传他现在正在跟当红小花纪晓语恋爱。狗仔正憋着劲拍证据呢。要是这个时候你牵扯进去了，陆白和纪晓语的粉丝能把你撕个粉碎。”


    “纪晓语？”沙雅宁不可置信道：“是我们以前组合里的那个纪晓语？”


    她说着，还想去看看林寻的表情。


    林寻的反应并没有预想地那么激烈，她头没动，只是轻笑一声，感叹道：“今天还真是熟人开会。”


    王芸来群星娱乐的时间比林寻和沙雅宁要晚，她来的时候纪晓语早就靠着家里的关系跳槽到了另一个公司。


    听了沙雅宁的话，王芸道：“她以前和你们一个组合？他们两个在出道前真的谈过？”


    “怎么可能！”沙雅宁下意识反驳道。


    作为从业人员，王芸自然不会被网上的舆论带着跑。她说这些只是想让林寻一会儿见到陆白的时候安分点别惹事。


    身处光怪陆离的娱乐圈，费尽心机往上爬没错，但最重要的是掂量掂量自己配不配。按照陆白如今的腥风血雨程度，林寻但凡和陆白扯上一点关系，对公司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车子路过市中心的商场，陆白的手机代言在一众广告牌里格外显眼。


    王芸又道：“其实也不怪公众猜测陆白和纪晓语有关系。是他自己在采访的时候说出道前疯狂喜欢过一个女孩。如果不是发生了意外，他早就结婚了，不可能出道当偶像。”


    沙雅宁战战兢兢瞄了林寻一眼，插话道：“王姐，你对陆白了解的还挺多哈。你是不是也喜欢他？”


    话音未落，她就得到了王芸的白眼。


    王芸捏着眉头疲惫道：“我知道这个还不是因为我今天高强度盯着热搜。我是为了谁啊？对了，小寻还没有谈恋爱吧？”


    沙雅宁回答地异常干脆：“当然没有！”


    说到底，王芸对林寻并没有多上心，听到沙雅宁的回答也没有细究下去。


    话题就终结在了这一刻。


    林寻不自觉打开手机微博，陆白的名字就排在娱乐榜单最前列。话题是最有误导性的#陆白结婚#。


    引爆热搜的是一段没公开的采访。


    视频里是22岁的陆白，还没褪去脸上的青涩。此时的他处于处于爆火的前夕，没有人能够预测他后续会成为顶流。当陆白被问及如果没有出道会做什么时，他一改笑意，认真地说可能跟爸爸做个大学老师，或者和妈妈一样当个研究员。最重要的是他会和喜欢的人组建一个家庭。


    记者十分惊讶，问他：“22岁对于大部分人来说是大学刚毕业，这么早就要结婚吗？”


    “这早吗？”22岁的陆白不顾身后队友震惊的表情，一脸坦然，“我17岁的时候就想结婚。”


    视频到这里戛然而止。


    营销号在此基础上添油加醋：“顶流偶像陆白似乎在出道前就已经有了一个长跑五年的女朋友。到现在十年过去了，应该已经结婚了吧。不知道陆白的粉丝怎么看？能够接受自家爱豆有嫂子吗？”


    评论区全是粉丝控评。


    「谁没有十七岁心动的时候啊？我还说我十七岁的时候就想嫁给陆白呢？难道我已经嫁给他成真嫂子了？」


    「陆白那时候刚进入娱乐圈，认真对待每一个采访。记者的话引导性那么强，谁敢说这不是故意的？」


    「陆白只是对自己是素人生活的假设，有必要上纲上线？」


    「行了行了，知道陆白火到你了。」


    「粉丝怎么看？粉丝当然是看着陆白的脸流口水。这脸是真能打。」


    「感谢营销号让我见到了我22岁的老公，无死角的美丽。」


    林寻纤长的手指迅速划过屏幕。不知道是不是陆白的经纪人做过公关了，现在的热搜底下全都是粉丝控评。


    她看了两眼觉得没意思，又收起了手机。


    没过多久，车子停在一处大楼前，王芸把工牌递给林寻，“你自己上去吧，到了就报我的名字。”


    作为底层艺人，林寻自然不配被王芸亲自带着，也不配拥有自己的助理。她今天能被专车送过来，想必都是沾了沙雅宁的光。


    沙雅宁默默蹭到林寻身边，眼神里仍旧带着担忧。对于林寻和陆白曾经的见证者，她甚至比本人反应还要强烈。


    林寻勉强笑了笑，反过来劝她，“想开点，钱比什么都重要。”


    听到她的话，沙雅宁放下了一半的心，“那祝你早拍完早收工。晚上要不要一起去吃火锅？”


    林寻道：“看情况吧，祝你录制顺利。”


    到达指定的楼层以后，林寻凭借工作牌顺利走了进去。


    刚一进去她整个人都被明亮的色彩笼罩起来。工作人员来来去去，忙着整理拍摄场地，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她。


    林寻自觉被晾着着也不是事，于是叫住了一个戴着鸭舌帽的人。


    被不知名的艺人叫住，那人显然有些不耐烦。


    “你是谁？”


    “群星娱乐的林寻，来当广告群演。”


    等确认她的身份后，那人就招手叫来一个叫小赵的化妆师，让她带着林寻去换上指定的服装。


    林寻换好衣服出来后，自觉找了处角落等待传唤。


    场地渐渐被布置完毕，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讨好粉丝。导演在前景的桌子上，放了一张陆白的海报。那应该是他某次演唱会的海报。海报里的他一头银灰色的卷发，美得像是被天神塑造出来的艺术品，尤其是那一双眼睛，仿佛能直达人的心底。


    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每到晚上，陆白都会红着眼睛出现在她梦里，氤氲的水光像是含着汪清泉。


    他问她，到底把他当什么？问她到底有没有真心？


    她当时是怎么回答的？


    真心和我的前途比算什么？你是我的拖累。


    哈哈，真搞笑。她说他是拖累，可分开以后陆白越来越火，演唱会视频、热搜、电视剧、杂志、广告铺天盖地，侵入到了林寻生活的每一个缝隙。


    而她呢？像是被人随手扔到路边的野草，风吹日晒之下，干枯泛黄，毫无生机。


    就算她现在说一句陆白是她前夫，粉丝也只会嘲笑她是当梦女当上头了。


    林寻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把陆白当做陌生的顶流。


    可是掩耳盗铃毫无意义。


    林寻又忍不住去做最坏的打算。


    陆白见到她会怎么想？他会直接跟导演说他不想见到自己，立马换人吗？


    到时候她是灰溜溜地离开，还是毫无尊严地乞求陆白放自己一马？


    陆白会放过自己吗？至少换位思考一下，自己如果面对为了前途果断抛弃自己的前夫，肯定不会手软。


    林寻越想越觉得自己应该直接拒绝这次通告。她为什么要贪图这点钱就硬着头皮上来。


    如果知道主演是陆白时候，她装病离开或许还能给自己保留一丝体面。


    这时，一道高大的身影路过。


    林寻浑身一抖，猛地抬起头来，却只看到了陌生的脸。


    有点草木皆兵了。林寻安慰自己，凭她对陆白的了解，他不是那样的人……大概吧。


    林寻已经坐了半个小时，陆白还没来，工作人员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天，化妆师似乎是陆白的粉丝，提及自己的偶像，就开始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地讲道：“这张海报是陆白单飞以后开的一场演唱会。他还专门给自己多年的老粉留了位置。可惜，直到演唱会结束，那个粉丝都没有出现。”


    另一个人开玩笑：“万一不是粉丝，是放不下的前女友一类的呢。”


    化妆师听到这话也没生气，反而跟着笑：“其实我也这样觉得。不是都传陆白出道前就有女朋友吗？”


    “还有更夸张的，说他出道前就已经结婚了。”


    或许是害怕冻到陆白这位顶流，屋里暖气给的很足，仍旧裹着羽绒外套的林寻感觉自己已经出汗了，尤其是手心，黏腻的汗水，让她整个人都十分的焦躁。


    林寻起身小声询问道：“请问洗手间在哪里？”


    化妆师的脾气很好，说到兴处被人打断也不生气，反而给她指了路：“你出去右拐再直走就行。”


    “谢谢。”林寻笑了笑，脚步虚浮地往门外走。


    身后化妆师和其他人哼唱起陆白的歌曲。


    伴随着越来越热烈的旋律，林寻心跳如鼓。直到她拉开门，与进来的人撞了个正着。


    颀长的身影将她整个人笼罩其中，一股清淡的薄荷味也随之而来。


    林寻下意识抬头，五年不见的人，就这样落在她视网膜上。


    比广告里的脸还要漂亮许多。那人脸上带着些慵懒的倦意，似乎刚睡醒没多久，上身只穿着一件黑衬衫，连扣子都没扣好，漏出半边锁骨。


    身后传来化妆师的惊呼。


    林寻如同木偶一般立在原地。


    陆白低头，神色漠然：“你挡路了。”


    没有想象中的仇怨，也没有刻意地怨怼，仿佛他们两个只是单纯的陌生人。


    林寻终于被拧好了发条，机械地让开了位置。


    陆白越过她径直走进去，没有分给林寻半个眼神。


    林寻想，如果前任再会的场面有等级，她应该被划分到最狼狈的那个行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