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自由(中)
作品:《北方的笔友》 排练的日子像被风吹动的日历,哗啦啦翻过去大半。音乐室里的笑声总比桂花香飘得更远——叶辰唱破音时的懊恼,邱鸣泽贝斯弹错节奏时的挠头,高屿弹琴时被苏荔调侃“手指比剑还灵活”时的耳红,还有江圆吹笛时总被剑穗扫到鼻尖的喷嚏,都成了黄昏里最鲜活的注脚。
这天苏荔刚从图书馆抱回一摞复习资料,走廊拐角就飘来两道刻意压低的声音。
“你说苏荔有什么了不起的?”是隔壁班那个总爱在课间偷看高屿的女生,语气里裹着酸意,“不就是家里有点钱,长得好看点,成绩好点吗?真以为自己是女主角了?”
另一个声音跟着附和:“就是,天天跟高屿形影不离,排练到那么晚,谁知道是不是早恋?我妈说了,女孩子心思不用在正途上,再好的成绩也是白费。”
苏荔停下脚步,转过身时,怀里的书本轻轻撞在一起,发出沉闷的声响。她没走过去,只是站在原地,目光平静地扫过那两个瞬间僵住的女生。
“背后说人,不如当面讲清楚。”她的声音不高,却像剑锋破风,带着排练时练出的沉稳,“我就是这样——家里的条件是父母给的,成绩是我自己拼的,长相是老天爷赏的,轮得到你们来挑三拣四?”
穿粉色发卡的女生攥紧了书包带,强装镇定:“我们又没指名道姓……”
“没指名道姓,却把话说得这么清楚,”苏荔往前迈了一步,怀里的书滑下来一本,她弯腰捡起时,目光像落在她们脚边的阴影里,“你们没拿好自己人生的剧本,就来点评别人的戏份?凭什么?”
她直起身,指尖在书本封面上轻轻敲了敲:“我有实力站在这里,有本事考进年级第一,有勇气站上舞台做自己想做的事——这些,你们有吗?”
走廊里的风忽然停了,桂花香凝在空气里,带着点窒息的甜。
“如果我是你们嘴里的‘人生胜利者’,那你们算什么?”苏荔的声音陡然清亮,“用闲聊的时间嚼舌根,不如多刷几道题。等你们的成绩单能和我并排贴在光荣榜上时,再来讨论我有没有资格——在此之前,管好自己的嘴。”
苏荔抱着书,脚步没停,径直从两人中间穿过去。校服裙摆扫过粉色发卡女生的帆布鞋时,她忽然顿住脚步,回头瞥了一眼。
“对了,”她的声音带着点漫不经心,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高屿是长得帅,成绩也好,但这跟我有什么关系?论般配,他未必配得上我。”
那两个女生的眼睛瞬间瞪圆了。
苏荔的指尖在最上面那本《社会心理学》的封面上划过,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男人这种生物,最多算人生里的装饰品。你可以学着掌控局面,却不能被牵制——不然,自己反倒成了任人摆布的废物,多不值当?”
说完,她没再看那两人错愕的表情,抱着书转身走进楼梯间。阳光从栏杆缝隙里漏下来,在她脚下织成一张金色的网,每一步踩上去,都像踩碎了那些藏在阴影里的闲言碎语。
楼梯拐角处,高屿靠着墙,手里还捏着半块没吃完的桂花糕。他显然听见了刚才那番话,此刻正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像是在憋笑。
苏荔瞪他一眼:“笑什么?”
“没什么。”高屿抬起头,眼里的笑意还没散去,“就是觉得……你说得对。”他把桂花糕递过去,“刚从食堂买的,甜的。”
苏荔接过糕点,指尖触到他温热的指腹,像被烫了一下似的缩回手。她咬了一口,桂花的甜混着点不易察觉的酸,在舌尖漫开来——倒像极了此刻少年人心里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
晚自习的铃声刚响过,教室里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高屿支着下巴,目光越过摊开的数学试卷,落在斜前方的苏荔身上。
她正低头演算物理题,眉头微蹙,笔尖在草稿纸上飞快地移动,偶尔停下来咬着笔杆沉思,侧脸的轮廓在台灯暖黄的光晕里显得格外清晰。刚才在楼梯间说的那些话还在他脑子里打转——“他未必配得上我”“男人最多算装饰品”,字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锋芒,却偏偏让人生不出半分反感。
这个女孩实在太矛盾了。练剑时眼神锐利如锋,唱歌时却能唱出破茧成蝶的温柔;面对流言时像只竖起尖刺的刺猬,转头递给江圆纸巾时又柔软得不像话。她永远目标明确,永远精力充沛,仿佛世间所有的犹豫和内耗都与她无关。
高屿忽然想起上次苏荔在礼堂演讲时说的“心要站得直”,此刻才真正明白那份“直”里藏着怎样的力量。她像个天生的女王,不是靠谁的追捧,而是靠自己一步步在荆棘里踩出的路,把底气酿成了王冠。
“看够了吗?”苏荔不知何时抬起了头,正好撞进他的目光里,嘴角弯起一抹调侃的笑,“再看,这道物理大题的解题思路我可就藏起来了。”
高屿猛地回过神,耳尖有些发烫,连忙转回头假装看试卷,心跳却像被敲响的鼓点,咚咚地撞着胸腔。
原来真的有人能活得这样通透,像站在高处的瞭望者,把自己的人生牢牢攥在手里,连带着看她的人,也忍不住想跟着往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