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自由(上)
作品:《北方的笔友》 九月的风卷着桂花香钻进教室时,黑板右上角的倒计时牌刚被改成“距文艺汇演还有15天”。前排的江圆率先尖叫起来,笔帽“啪嗒”掉在地上:“太棒了!排练节目就不用做数学周测了!”话音刚落,教室里顿时炸开锅,后排几个男生已经开始讨论要表演的乐队曲目,连最文静的语文课代表都偷偷在笔记本上画起了舞台妆草图。
“都安静点。”班主任张超抱着文件夹走进来,镜片后的眼睛弯了弯,“知道你们盼着这事儿呢。但丑话说在前头,文艺汇演不是给你们偷懒的借口——重在参与,更要拿出咱们班的精气神。”他把报名表拍在讲台上,“想报什么抓紧填,明天放学前交上来。”
喧闹声中,江圆突然凑到苏荔耳边,神秘兮兮地戳了戳她的胳膊:“荔荔,你报个舞剑吧!上次在武馆旧址看到你练剑的样子,那叫一个帅!”她的声音不大,却被周围几个竖起耳朵的同学听了去,立刻有人附和:“对啊对啊!苏荔你剑法那么厉害,肯定能拿奖!”
坐在高屿后排的叶辰用胳膊肘捅了捅他的后背,压低声音啧啧称奇:“可以啊高屿,你这同桌藏得够深啊。”他朝苏荔的方向扬了扬下巴,眼里满是惊讶,“以前只知道她打架厉害,没想到还会舞剑,这也太全面了吧?”
高屿握着笔的手顿了顿,目光越过前排同学的肩膀,落在苏荔低头填表的侧脸上。她的发丝被窗外溜进来的风轻轻吹起,露出一小片光洁的额头,笔尖在纸上移动的速度不快,却带着一种笃定的力道。
“她厉害的地方多着呢。”高屿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嘴角却不自觉地向上弯了弯。他转回头时,正好对上叶辰挤眉弄眼的表情,便抬手敲了敲对方的桌子:“赶紧想你的节目去,再捣乱就把你上次逃课去打球的事告诉张老师。”
叶辰立刻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悻悻地转了回去。而高屿望着讲台上那张还没人认领的剑舞配乐申请表,手指在桌沿轻轻敲了敲,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高屿转回头,指尖在桌沿叩了两下,忽然偏过头问叶辰:“你们乐队不是还缺个键盘手?我以前学过几年钢琴,要不要试试?”
叶辰眼睛倏地亮了,刚要拍桌子叫好,又猛地捂住嘴压低声音:“你没开玩笑吧?校霸弹钢琴?这反差感……能直接炸场啊!”他搓了搓手,忽然一拍大腿站起身,冲着讲台喊:“张老师!我要报名乐队主唱!”
全班瞬间安静下来,几十道目光齐刷刷砸过来。张超推了推眼镜,狐疑地看着他:“叶辰,你说什么胡话?上次让你上台念个检讨都结结巴巴,还想当主唱?”
叶辰梗着脖子往前走了两步,校服领口被他拽得歪歪扭扭:“老师,人是会变的!以前我怕丢人,现在我想试试——再说我们乐队有秘密武器。”他说着朝高屿的方向扬了扬下巴,后者正低头翻着课本,耳根却悄悄泛起红。
张超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高屿,又扫了眼苏荔桌上那张写着“剑舞”的报名表,忽然笑了:“行啊,给你们个机会。但要是敢敷衍了事,不光取消节目,还得加罚三套数学卷子。”
“保证完成任务!”叶辰敬了个不伦不类的礼,转身跑回座位时,偷偷给高屿比了个“OK”的手势。窗外的桂花香恰好飘进来,混着少年们压抑不住的笑声,在教室里酿出了点甜丝丝的期待。办公室里,张超刚把报名表按班级分类放好,就见苏荔站在门口,指尖紧张地绞着校服衣角。
“张老师,我想跟您商量件事。”她低着头,声音比平时轻了些,“剑舞的配乐……能不能不用现成的古曲?还有我想和叶辰他们一起演出。”
张超笔尖一顿,抬头看向眼前的女生。阳光从百叶窗缝里漏进来,在她脸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影,倒让那双眼眸里的认真显得更清晰了。他沉默几秒,忽然想起上次家长会,苏荔父亲当着众人的面说“女孩子舞刀弄枪像什么样子”时,这孩子攥紧拳头却没顶嘴的模样。
“只要不耽误排练进度,你自己定。”张超在表格上圈出“剑舞”两个字,笔尖在旁边画了个小小的音符,“但要是搞砸了,可得跟叶辰他们一起领罚。”
苏荔眼睛亮了亮,用力点头:“谢谢老师!”转身跑出办公室时,裙摆扫过走廊的桂花枝,簌簌落了一地碎金。
音乐室的门被推开时,高屿正弯腰调试键盘,叶辰趴在谱架上练发声,贝斯手邱鸣泽则对着墙壁练习拨弦。三人听见动静同时抬头,看见苏荔身后跟着拎着剑袋的江圆,都愣了愣。
苏荔反手带上门,指尖在剑袋的红绸结上轻轻捏了捏,抬眼看向三人:“张老师同意了,我跟你们一起演出。”
叶辰刚喝进嘴里的水差点喷出来:“一起?你不是要跳剑舞吗?”
“剑舞照常。”苏荔走到谱架前,目光扫过上面潦草的乐谱,忽然弯起嘴角,“另外,我想加个主唱的位置——叶辰一个人唱太累,我来搭个和声,或者分两段唱,你们觉得可行?”
邱鸣泽手里的贝斯“哐当”撞在椅背上:“你还会唱歌?”他印象里的苏荔要么是在操场练扎马步,要么是在教室刷题,连音乐课都在埋头做数学题,怎么看都不像能站上舞台唱歌的样子。
高屿的手指在琴键上轻轻敲出一串和弦,目光落在苏荔紧绷的侧脸上——她虽然说得平静,耳尖却透着点红,显然也在紧张。他忽然按下一个升调的音符,打破了室内的寂静:“试试不就知道了?”
叶辰立刻来了精神,把谱子往苏荔面前推了推:“没问题!就唱那首《敢爱敢做》林子祥的。副歌部分合声肯定炸!”苏荔拿起谱子轻轻晃了晃,纸页边缘的折痕在灯光下格外明显,她抬眼看向高屿,嘴角弯起的弧度里藏着点狡黠:“这歌是高屿选的吧?”
高屿正在调弦的手顿了顿,琴键发出一声短促的颤音。他抬眼时正好撞上苏荔的目光,那双眼眸里映着屋顶的吊灯光斑,亮得像盛了半盏星子。他喉结动了动,没直接承认,却反问:“你不喜欢?”
“挺喜欢的。”苏荔翻开谱子,指尖点在副歌那句“狂抱拥不需休息的吻”上,“够劲,配得上我们要的炸场效果。”她忽然抬头看向叶辰,“不过得改改词,把‘吻’换成‘闯’怎么样?‘狂抱拥不需休息的闯’——更像我们现在该唱的。”
叶辰拍着大腿叫好:“改得好!这才有咱们破茧的劲儿!”邱鸣泽也跟着点头,手指在贝斯弦上弹出几个重音,像是在附和这股冲劲。
高屿望着苏荔低头改词的样子,笔尖在纸页上划过的沙沙声,混着窗外飘进来的桂花香,忽然觉得这音乐室里的空气都变得鲜活起来。他悄悄按下琴键,顺着那股旋律弹下去,正好接住苏荔抬眼时的笑意。
“对了!”叶辰忽然一拍脑门,指着苏荔脚边的剑袋,“那你剑舞的配乐怎么办?总不能清场表演吧?”
苏荔还没开口,就见江圆突然从背后抽出一根竹笛,笛身上缠着的蓝布条在灯光下晃了晃,她得意地扬了扬下巴:“问得好!我姐妹的配乐,当然是我来负责。”
苏荔侧头看向她,眼里的笑意像投入湖面的石子,一圈圈漾开。江圆回握住她的手腕,两人掌心相贴的温度驱散了最后一丝紧张——初中时在武馆后院,江圆就是这样拿着竹笛,为练剑的苏荔伴奏,笛声混着剑锋破风的声响,成了她们偷偷藏在暮色里的秘密。
“她笛子过了十级。”苏荔望着叶辰惊讶的表情,语气里带着点与有荣焉的骄傲,“以前师父总说,剑是筋骨,笛是魂魄,合在一起才够味。”
高屿的指尖在琴键上停住,目光落在那支竹笛上。阳光从音乐室的气窗斜切进来,正好照在笛孔的位置,仿佛能看见气流穿过时会漾起的金色涟漪。他忽然笑了笑,抬手敲出一段轻快的旋律:“那正好,咱们分两部分——前面剑舞配笛音,后半段乐队跟主唱一起炸场。”
邱鸣泽已经抱起贝斯站到谱架旁:“行,我先记个节奏型。”叶辰则掏出手机开始搜《敢爱敢做》的原版伴奏,屏幕光映得他眼睛发亮。
江圆把竹笛横在唇边试了个音,清越的音色像山涧流水,瞬间漫过整个房间。苏荔抽出长剑,红绸在手腕上绕了两圈,剑尖斜指地面时,正好与笛声的尾音重合。
窗外的桂花香又浓了些,混着少年人此起彼伏的调试声,在空气里酿成了一坛名叫“期待”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