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红薯(下)
作品:《北方的笔友》 第一节下课铃刚响,江圆像只炸了毛的麻雀似的扑到苏荔桌前,眼里闪着八卦的光:“苏荔!你老实交代,你和那个转学生是不是早就认识?他看你的眼神可不一般!还有那股雪松香......”
苏荔头也不抬,笔尖在习题集上飞快游走,却连一道简单的填空题都填不完整:“不认识,而且只是巧合。少看些电视剧。”话虽这么说,可她握笔的手却微微发颤,作业本上的字迹也跟着歪歪扭扭。
江圆显然不信,凑得更近了,温热的呼吸喷在苏荔耳边:“巧合?哪有这么多巧合!他转学第一天就撞上你,还偏偏和你住一个小区,连身上的味道都和你念叨的山与那么像!你就别装了!”
苏荔猛地合上作业本,抬头迎上江圆探究的目光:“真的只是巧合。再说,山与在信里从没提过转学的事。”可话一出口,她就想起昨晚那个神秘的身影,还有山与那封没头没尾的消息,心里没来由地一阵慌乱。
江圆撇了撇嘴,伸手戳了戳苏荔发烫的脸颊:“好好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不过我可把话撂这儿了,这事绝对没这么简单!”说完,她蹦蹦跳跳地回了自己座位,留下苏荔对着作业本发呆。
窗外的雪不知何时又下了起来,苏荔望着玻璃上渐渐模糊的倒影,耳边仿佛又响起高屿那句带着北方腔调的“抱歉”。口袋里的手机又震了一下,她掏出来,是山与新发的消息:“今天的阳光很像你画的小太阳。” 苏荔咬了咬下唇,将手机扣在桌上,却怎么也静不下心做题了。
“行吧行吧。”江圆突然叹了口气,故意拖长的尾音像根羽毛挠在苏荔心尖。她慢悠悠转着刚买的夜光笔,在苏荔警惕的目光里狡黠一笑:“既然某人不肯说实话,那我只好去找俞彬组队,从隔壁班人口中打听高屿的底细了——听说他哥也在隔壁班,叫高岸,好像还是学生会主席呢。”
苏荔捏着笔的指节发白,作业本边缘被指甲掐出褶皱。俞彬是俩人在社团课上认识的“校花”,也个小姐向来消息灵通。江圆要是真和她搭伙,不出半天,高屿从早餐吃什么到内裤什么颜色都得被扒个干净。“你、你别瞎闹。”她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打听别人**很不礼貌。”
“这怎么能算瞎闹?”江圆双手叉腰,眼睛亮得像发现猎物的猫,“明明是在帮某位口是心非的大小姐解惑——欸,你该不会怕我真问出什么吧?”她突然凑近,温热的呼吸扫过苏荔泛红的耳尖,“比如......高屿口袋里露出的信封,和你收到的牛皮纸袋,是不是同款?”
苏荔猛地站起身,椅子与地面摩擦出刺耳声响。全班目光齐刷刷投来,她这才惊觉自己反应过激,慌忙低头整理凌乱的课本:“随便你。”可当她弯腰时,瞥见桌肚里那叠泛黄的信件,山与歪歪扭扭的字迹突然在眼前晃动——那些藏在字里行间的温度,真的要被摊开在日光下审视吗?
江圆哼着歌蹦跳着走远,苏荔盯着手机屏幕上“山与”两个字,对话框里“今天的阳光很像你画的小太阳”还泛着幽蓝的光。雪粒扑在玻璃上,她忽然想起高屿睫毛上凝结的冰晶,想起他弯腰时垂落的刘海,想起那股比信笺更浓烈的雪松香。或许,有些答案正像这场突如其来的雪,看似轻盈,却足以压弯枝桠。
窗外的雪渐渐小了,细碎的雪沫在风里打着旋儿。江圆刚走到教室后门,忽然瞥见苏荔低头时颤抖的指尖,那抹藏在桌肚里的牛皮纸袋边角,像只怯生生的蝴蝶。她咬了咬下唇,把夜光笔往口袋里一塞,转身哼着跑调的歌趴在窗边数起了雪。
"算啦算啦,"江圆对着玻璃哈出白雾,用指尖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笑脸,"大小姐的秘密,就让雪盖住吧。"她没看见身后苏荔悄悄抬起的眼睛——那双浸着不安的眸子,在触及她背影时,忽然泛起细碎的光。
接下来的日子里,苏荔刻意避开了高屿的目光。每当走廊传来雪松香,她就低头翻课本,连社团课都绕着美术教室走。高屿课桌里总放着杯温热的牛奶,可她假装没看见,只是把自己埋进习题集里,任由"山与"的消息在手机里积灰。
这天放学,苏荔踩着积雪往家走,突然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她攥紧书包带,却听见江圆气喘吁吁的声音:"喂!等等我!"
江圆举着杯热可可拦住她,呼出的白气裹着甜香:"喏,赔罪的。"她晃了晃手机,屏幕上是条俞彬发来的消息,"我没问高屿的事,还让俞彬也别打听。秘密这种东西,就该自己慢慢捂热。"
苏荔盯着可可杯口升腾的雾气,眼眶突然发烫。她想起今早课桌里莫名出现的银杏书签,想起山与最后一封信里那句"等雪落",喉咙发紧:"其实......"
"停!"江圆捂住耳朵跳开半步,"我不听!大小姐的心事,要留到初雪那天说!"她拽着苏荔往小区跑,踩得积雪咯吱作响,"走!去你家烤红薯,顺便帮你把作业本上歪歪扭扭的字改改——某人那天手抖得,都能当抽象派画家了!"
月光给雪地镀上银边,苏荔望着江圆蹦跳的背影,忽然觉得口袋里的手机不再发烫。或许有些答案不必急着揭晓,就像这场初雪,总要等风停了,才能看清每片雪花独特的纹路。而此刻,她只想把这份暖意,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