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战神与大帝
作品:《掀飞天上的恋爱脑!》 祺宁给的小仙侍名叫霖晗,飞升已有百余年,阅历颇深,近几年才在祺宁身边伺候,算不上什么心腹。
祺宁让江月笙放心大胆地用,手脚干净,绝不会行盗窃、偷听、苟且之事。
江月笙上下打量着这个小仙,拍拍她的手,郑重道:“放心,只要你好好做事,本公主绝不亏待你。”
少女幅身,毕恭毕敬道:“公主不必多虑,霖晗的仙契也在您手上,定不会做违背主子的事。”
仙契,就像凡间的奴契,是仙侍的命根,是断不开的风筝线。
她本以为天界和修界一样,是有等阶攀升的,听了霖晗的解释才明白,凡人飞升,要么做困于一方的地仙,要么留天上做仙侍,鲜少有人能跨越阶级。
她也终于明白今早那仙侍的嗤笑是何意。
他们想攀升的唯一机会就是跟一个不错的主子。
天界是极其排外的,她一介冥族,入不了仙侍的眼,更不会有人觉得传闻里嚣张跋扈的冥公主能胜任天后一位,生怕将来退婚后殃及池鱼,才会如此怠惰。
“那你就不怕……”她望着霖晗纯真的脸。
“公主您是天君指定,小仙不敢妄言。”
“不,等我离开天界前,会帮你升职的。”
小仙侍低着头,沉默不言。
入夜,她坐在书房小案前挑灯夜读。
念在她识路的本事极差,祺宁送了一套地图。
天界的地图很有意思,看似普通的纸卷展开,似是打开了某种禁制,各种宫殿全貌如缩小版的雕塑跃然其上,就连草木石头都丝毫无差。
江月笙研究了一晚上,才知自己所居的茉疏宫附近两处占地不小的宫殿正是那两个天族皇子的居所。
收了卷轴,不禁皱了眉。
规矩森严的天宫,天君如此安排,其心可昭。
她俯身吹灯,正欲回房,路过回廊听得一声凄厉的惨叫。
声音似婴啼,自院墙外传来,借着天界又大又圆的月亮,判断隔着院墙不远处应该是墨云泽的宫殿。
她调转步子,靠近院墙,声音愈来愈近,隐约辨出是猫叫,音调凄惨,伴随着低哼声和骨肉被利刃分离的声音。
凄厉的惨叫震得人头皮发麻,江月笙摩挲着手臂上立起的汗毛。
二咪在袖口里龇牙,警惕地立起耳朵张口要叫,她寻了东西堵了它的嘴,提气跳到墙沿上。
月光如练,树影婆娑,高墙投下坚实的暗影。
一道黑影隐入墙角,隐约有动物对敌的哈气声传来。
那是一只黑猫,正被人擒着,皮毛透过月光反衬出柔滑的光泽,前爪被死死按住,一双幽碧色圆瞳射出森森绿光,大张着口凌厉地龇牙,凶狠地咬住那人的手。
“诶……”按紧猫爪的手又紧了紧,另一只手握紧一把小巧的匕首。
月光反射在匕首的寒光之上,照出那人的眉眼,眉心锁成川壑,双眸清冽,面色发白,不算清俊,平平无奇到让人看一眼就能忘记的容貌。
深色长袍隐入黑暗之中,领口本是浅色,却沾染上泼墨般深色的液体。
江月笙伏在墙沿,细看黑猫的后腿上竟有不小的伤口,缺口整齐,匕首朝着伤口落下,黑猫喉中发出呜呜声,锋利的犬齿死命撕咬敌人的手背。
“真是……”男人低骂一声,眉间川壑更深,竟是径直抬头望向隐匿在墙头枝杈间的江月笙:“姑娘,来帮个忙。”
红墙檐下,火光噼啪。
真火焚烧刀具漫出青灰色,清冽药酒浇下,呲呲啦啦氤氲起滚烫的雾,匕首翻了个面又在火中炙烤了几番,仔细地剜去伤口上的烂肉。
江月笙捂住猫眼摁住猫爪,沉默地望着男人手下的动作。
“你胆子还挺大,一般姑娘早就怕的闭了眼。”男人抬头朝她温润一笑。
“害怕是个人情绪,不是姑娘专属,倘若今日来的是个男仙侍,也不一定不怕。”江月笙冷冷答道。
“是吗?你方才不敢出来,不就是怕我?”男人挑眉,仔细擦了擦匕首上的鲜血,再度炙烤,动作流畅丝毫不拖泥带水。
“只是顾忌,我不过一介小仙侍,可不能擅闯殿下寝宫落了罪。”
“神界不称‘殿下’,唤一句神君便可。”
他这般解释,江月笙多少也猜出了眼前人的身份。
他从衣摆上扯下几根布条。
“秋神帝君掌管西山走兽,总爱带宠物上天宫,这些小东西在天宫过不惯,三天两头的争斗受伤,我不过逮来治一治罢了。”
锦布裹上黑猫的伤口,他神情专注,真火照亮半边脸,透过挺拔的鼻梁落下浅浅光点,模糊柔和的轮廓。
江月笙怎么也没想到墨云泽竟是这样的人。
包扎好伤口,他抬手在其眉心画了一道咒,简单解释:“这咒能让它不被天敌发现,至于能不能恢复好就看它自己了。”
“神界不能使愈疗术吗?”
看着黑猫提着一只后腿惊慌失措地逃入夜色,江月笙露出几分不解。
“你初到九重天,不知神界走兽与冥界不同,神形由父神捏造,独一无二,比人界、冥界更要复杂,可不是简单的术法就能愈合的。”
他站起身,随意散漫地掸了掸衣袖,翻出手心递到她面前,一串断裂的绿珠腕花静静躺在手间,珠串被仙法恢复如初,却多了几枚金珠代替少了的珠子。
“下次装仙侍的时候,记得把身上宝饰摘下,弦姝公主。”
江月笙夺回腕花,抬头见对方只勾唇不言,坦然离开落下一个淡漠的背影。
袖口里二咪呜呜叫,三只狗嘴各塞着一枚绿珠子。
她低头摩挲着珠串上的金珠,只觉得奇怪,墨云泽的脾性和传闻中大相径庭。
九重天真是复杂。
翌日江月笙拿着那几枚金珠,叫霖晗寻个炼丹的炉子,再按她给的方子找齐材料,霖晗动作很快,出门不久便将事办妥。
丹炉很小,是向爱炼丹的老君讨来的,老君脾气好,一听说是冥公主要用,特地送了个不会炸的小炉。
想来冥修堂堂主被炸炉的事在他们炼丹界已经算不上秘密了。
将丹炉支在院里,霖晗摇着蒲扇火,江月笙抱着铜镜走来,混着灵草丢入炉中,抢过蒲扇控制火候。
她要炼一枚可镌刻影像的九华镜,方便下次抓淇婳的把柄,也免得自己被人陷害污蔑。
眼见着炉中铜镜已经淬炼得剔透,纳入仙灵之气,小炉却顿时炸开了火,雾中弥漫一股呛鼻的异香。
“汪汪!”
正睡觉的二咪四脚飞奔从屋内颠了出来,冲着炉子龇牙咧嘴,三只脑袋都立了耳朵,像是遇到了敌人一般高声嘶吼。
江月笙去抱它,白绒团子右边的脑袋张嘴将她咬住,喉咙呜咽。
“公主!”霖晗跳起上前,却被呵止:“熄了炉子,拿远一点!”
霖晗照做,江月笙将二咪抱远,见其蓬炸的毛发隐隐有舒缓之意,暗中松口气。
怎知这小狗颇有主见,趁她松懈,挣开怀抱嗷嗷叫着跑出门去,好似寻到了猎物一般。
江月笙追得快,还是没拦住它飞驰的身影。
“哪里来的畜生!”
二咪跑到院墙深处的一个拐角,惊出一声厉呵,江月笙远远甩出一击,将其砸晕在半途,才抬步上前意图道歉。
【检测到任务目标靠近。】
她脚步一顿,斜着身子去看。
二咪吓到的不止一人,站在最前方的是一个身形高大面目冷肃的男子,剑眉冷蹙,衣料华贵,不是什么好惹的仙。
男人身后护着一位身形高挑的女子,捂着小腹,惊魂未定,江月笙蹙眉,是个孕妇。
女子身后一左一右冒出两个小脑袋,正一脸好奇地看着突然倒下的小狗。
江月笙端正了神色,大步流星上前踹了踹晕倒的小狗,摆出一番浩然正气,朗声道:“畜生已被我斩杀,惊扰各位,实在抱歉。”
“死了?”躲在女子身后的两个小姑娘跳了出来,面露遗憾,“还没见过三个脑袋的小狗呢。”
江月笙挪了几步挡住身后的小狗。
“地狱犬?”男人目光犀利。
他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似乎一眼就看穿了她的身份,嗤笑一声:“天君到底选了个什么货色,鲁莽成这个样子。”
“这孩子也不是故意的,初来乍到冒失了一点。”女人开口为她解围,男人极其不领情:“冒失?她有几条命担得起这句冒失?”
声音震得她心头发颤。
想来也是,一家人出游遇上恶犬,狗主人难卸责任,怎能轻易甘休。
“罢了罢了,我又怎会被一只小狗吓到。”女人温声安抚着丈夫的情绪,男人抬袖,面露不耐:“你还是心软,若真伤了你,我定要天君将她流放北海!”
女人莞尔:“言重了。”
继而望向江月笙,眉眼透着随和:“你且消气,正巧,我们带她去见见天后,学学规矩。”
一说要教训她,男人思付片刻,应了下来,女人上前去挽她,跟在身后的两个小丫头一左一右蹦跳过来,叽叽喳喳不停。
江月笙只觉芒刺在背,自知理亏,只能不情不愿地跟着走,哪想练法器竟让她捅了个不小的篓子。
两个女孩边走边同她搭话。
大一点的孩子叫星岚,瞧着约莫十一二岁,率先问:“你就是师兄的娘子?”
“是未婚妻。”她的母亲纠正道。
“你们师兄是谁?”
“是无泽师兄,阿娘是他师尊。”小一点的孩子叫梨落,只有五六岁的样子,举着手断续道。
墨无泽的师尊。
江月笙低眉思索这号人物,身旁人温和朝她笑:“我曾任赤帝座下将军一职,无泽的战略策论和仙术都是由我所教。”
赤帝座下。
天君以下有四方帝君,各掌管四方仙山,再往下便是五方大帝,赤帝属其一。
却知赤帝座下有一女将军,能力非凡,一人能抵百万魔兵,甚得天君赏识,加封战神神君之号,是天界赫赫有名的女战神,最终为爱人解甲归田,正是眼前人。
“原来您就是刑曜战神,久仰大名。”
“你竟知我名号。”刑曜有些意外,转了话头:“我如今已不是什么战神,你唤我一声林夫人便好。”
又回头望了眼跟在身后要把江月笙盯出一个洞来的丈夫,笑出了声。
“他脾气不好,你多担待,我不是要为难你,别怕。”
江月笙尴尬笑笑,战神解甲归田,嫁的不是别人,正是五方大帝之一的青华大帝。
也难怪此人一身冷肃威严,还敢说出质疑天君的话,人家官职比墨无泽还要高。
就连她自己都没发觉,不知不觉间竟将墨无泽当做天界的度量尺,见到谁都要拿出来比量一番。
“到了。”刑曜停下脚步,江月笙抬头望见熟悉的宫墙与匾额,竟是昨日遇见祺宁公主的地方。
花垣宫。
花垣宫是天宫的后花园,亦是天后最喜欢的地方,天后为花族,常于此处设宴赏花,最是欢喜邀请现任花神一同品茶。
“夫君,你且去忙。”刑曜回身将青华大帝谴走,后者揉了揉两个女儿的脑袋,低声叮嘱:“照顾好你们阿娘。”
两个小家伙齐齐点头,青华又瞪了一眼江月笙,谅她在天后面前也不敢造次,转身三步两回头离去。
“见笑了。”刑曜拍拍她的手,安慰道:“别怕,不惩你,只是带你来认认人。”
话落,大门打开,有白衣仙侍抱枝等候,一路引了几人穿过廊桥。
廊前檐下,仙雾袅袅,杳霭流玉,水中亭榭上有柳枝摇曳,桃花烂漫。
江月笙远远地望见一抹熟悉的兰苕色。
端坐于圆桌旁的祺宁公主见了她,眼眸明显亮了亮,转瞬即逝,继而缓慢而优雅地端起茶杯饮了一口,唇角露出一个完美无可挑剔的弧度。
祺宁公主身旁是一位身着桂色金衣,面目雍容的女子,举手投足透着矜贵。
如此温柔敦厚,必定就是天后了。
江月笙跟着刑曜行礼,天后瞧见生面孔,和蔼地询问一番,一听是自己未来的儿媳,免不了又用挑剔的目光上下扫了扫,继而勾起唇。
看来弦姝的面容确实无可挑剔。
刑曜并没有告状,只建议教教她规矩,天后颔首,目光挪到祺宁身上,笑:“就让辛柔来吧,如何?”
辛柔是祺宁公主的闺名。
辛柔闻言,欣然而不失谦谨地接下这个任务,望着江月笙的目光柔得溢出水来:“辛柔也是一知半解,如有疏漏还请嫂嫂莫怪。”
江月笙瞧着仿佛被夺舍的祺宁公主,郑重点头。
这般温柔优雅,简直与昨日兔子一样的姑娘判若两人。
“阿娘,我们想和辛柔姐姐,还有……嗯,师嫂去游湖。”
星岚忽地开了口,给江月笙寻了个合适的称呼,天后听得眉心一颤,笑:“还未出嫁,尚是姑娘家,这般称人不合规矩,弦姝年岁大,你们几个唤她一声姐姐可好?”
视线似有似无落在江月笙身上,似是等个答复,她应了一声,算是认了这个称呼。
听闻天后如今不太喜欢那个鸠占鹊巢的庶子,心里膈应。
得了准许,她和辛柔带着两个小姑娘一道离席去游水。
辛柔今日不爱说话,只愣愣瞧着她,眨巴两下眼睛,江月笙觉得那眼神应该是告诉她不要多言昨日之事。
两个孩子话挺多,讲起脚下的湖泊来历。
此湖名坠星湖,天后修建花垣宫之时,引黄天之水落入宫中,造出壮阔瀑布与星罗棋布的大小池塘。
其中唯有坠星湖最为壮观,据说入夜湖中映星坠月,架一帆小舟,宛如遨游银河。
讲着讲着,船游入湖中心,辛柔瞬间松了口气,像刚出锅遇冷迅速皱巴的馒头一样塌下肩膀,闷闷道:“可憋坏我了。”
星岚附和道:“当淑女可真难。”
“我将来也要这样吗?”小梨落托着腮,不解道。
“谁让我是天界女仙的典范呢。”辛柔叹息,抬头冲着江月笙笑笑,终于有了几分昨日初见的灵动。
“小星岚,你们怎么把嫂嫂带来的?”
星岚望着江月笙,讲清来龙去脉,听得辛柔心情忽上忽下,满目惊诧:“你把地狱犬带天上了?”
“是个很好看的狗狗呢。”梨落惋惜道:“就那么死掉了。”
江月笙没敢说其实没死,如今多半被霖晗捡回家了。
害怕青华大帝知道了追过来杀狗,只能跟着忧郁惋惜。
“真可惜……不如让我二哥治治?”
辛柔口中的二哥自然是昨夜见过的墨云泽。
“云泽神君还没回来呀。”星岚接话道。
江月笙蹙眉,那她昨日见鬼了?
“不说这个了。”她生硬岔开话题,几人只当她失去爱犬心烦意乱,识趣地闭了嘴。
“对了,昨日小测我又拿了甲等,阿爹送我一个新玩具,给你玩。”
星岚神秘兮兮从袖中掏出一只木头鸭子,往湖面一放,念了小咒,木头鸭子好似被注入生机,摇着蹼掌在湖面游耍。
瞧着很努力很生动,江月笙却总觉得有些奇怪。
“好精巧的小物,我也试试。”辛柔提了兴趣,跃跃欲试,接过小木鸭,按星岚教的念了咒。
木鸭落到水面,歪着脑袋奋力划掌,一头栽进了水里。
“你念错了几个字。”星岚趴在船边,愁道:“这可怎么办?会不会回不来了?”
“法器可用咒法召回。”一直沉默的江月笙接了话茬,伸出食指在水面画咒。
辛柔并在她身旁,也跟着点水画咒,却扑通一声不过瞬间俯身栽进水中。
江月笙一惊,层层水花炸了满脸,忙伸手去拽她的脚踝,却不知昨日一拽就跑柳叶似的公主,今日竟一点都不轻盈,险些将她也跟着坠入水中。
星岚急忙驾云去找救兵,江月笙紧攥着她的脚踝,手下仿佛有千金重,辛柔不知为何连扑腾挣扎都没有。
水面咕噜噜冒起了泡,眼见着小船即将倾覆,才有仙赶来将人救起。
辛柔面色苍白,咳了满腹的水。
天后抚摸着祺宁苍白的脸,得知前因后果,怒问当时在场唯一的大人:“怎么好好的怎么就落了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