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替嫁
作品:《掀飞天上的恋爱脑!》 公主又赖了床,江月笙和几个侍女等在门口。
两个侍女低低交流了一番到底谁能陪嫁到天上,一提到陪嫁,竟是都有些发怵。
冥界与九重天,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去了就再无回冥界的可能。
两个侍女都是有志气的,已然在冥界置办了不少阴宅,又有子孙后代时不时烧点钱来,着实看不上天上的差事。
听得江月笙心里忽上忽下,寻思着给昆仑山师姐托梦让她给自己烧点钱的可能性,随后摇摇头作罢,被师姐当成妖邪就得不偿失了。
还没聊出个结果,门开了,公主揉着凌乱的头发,迷蒙道:“怕什么?天君不让我带陪嫁侍女。”
两人激灵了一下,忙端好手中的托盘急急迈了步子为公主更衣梳妆。
“你们光想着自己快活,却是不想想我一个人嫁到天上会有多寂寞!”公主揉着惺忪睡眼,一通抱怨。
江月笙站在一旁,替她相看今日的新衣,笑道:“公主不怕,待我飞升后去天界陪你。”
“那是要等到猴年马月……”公主晃着脑袋抱怨,将脸埋在梳妆台上,叹息。
不多时,突然转了头去看江月笙,眼睛明亮亮的装满了星星:“笙笙,你不是说你道侣飞升了吗?不如你替我嫁,你们早日团聚!”
江月笙手一顿,衣裳上的珠串骨碌碌滚落,欲言又止。
“哦,我忘了,天君那么厉害,你嫁给他的儿子就不好脱身了。”公主又叹了一口气。
当天上午窝在房中坐了许久,终于写好了出嫁前想要做的事,总共写了满满一册子,估计没个一两百年做不完。
下午便拉着江月笙去忘川河钓鱼,在钓到第一百四十三只幽魂的头骨之后,天界又传来消息,要冥界公主三年后先行登上九重天学习礼仪并跟太子培养感情。
望着公主萧条的背影,江月笙感觉她快要碎了。
翌日,公主又将自己关在房里,将一册子婚前要做的事涂涂改改,却是怎么压缩也无法在短短三年完成。
从白天写到晚上,终于在当晚坐着小咪冲进江月笙修炼的密林,叼起她就跑。
“逃婚!我要逃婚!”公主仰天长啸。
江月笙在狗嘴里浮沉,弄了一身口水。
“弦姝,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冥君已经因弱水被怪罪了,如今不能罪上加罪了。”
弦姝,是公主的闺名,冥君取自贤淑之意,却是冥后给她改了意,不愿女儿贤淑良德,只愿她坚韧美好。
江月笙还没见过冥后,听闻独自外出远游去了,据说弦姝公主的性子随了冥后,才如此不服管教。
可她倒是觉得公主很好,随性自由,服了管教,就只能任人宰割了。
公主性子虽急,却是个听劝的,转头将她丢回修炼的森林里,丢了包袱回去睡觉。
往后的日子里,弦姝就像一片柳叶,走到哪儿飘到哪儿,仿佛丢了魂儿似的。
冥君几次见她,觉得女儿连跟他拌嘴的心思都没有,浑身刺挠的很。
江月笙看在眼里,实在是不忍,终于在一个寂静的夜晚向她坦白。
“你真要替我嫁?”弦姝从被窝里探出脑袋,“等等,你说你就是墨无泽在人间的妻子?”
江月笙郑重地点头。
弦姝登时从床上跳起,盯着她的小腹,问:“疼不疼?我听说他是把孩子生挖出来的!”
江月笙扶额,弦姝只当她不愿提及往事,默默把话咽下。
“我要去天上,有很重要的事要做,但我本来不想利用你,弦姝,你如果真的很讨厌嫁到天界,我会帮你……”
“什么利用不利用的,我之砒霜,汝之蜜糖啊!你不是在利用我,你只是在废物利用!”
弦姝光着脚下了地,拽着她到衣橱旁,扯了一应裙装给她试,笑:“你太瘦了,这三年你多吃点,我少吃点,最好盖了盖头,连我爹都认不出来!”
“正巧,听闻那墨无泽告假一百年不知去哪儿了,真是天助我俩!”
密谋达成的第二天,江月笙挂在了刀山地狱悬崖边上。
冥界有十八层地狱,刀山地狱位于第七层,传闻生前杀牲杀猫狗等灵性动物之人,死后打入刀山地狱。
地狱之中幽魂怨气凝聚,似蒸腾水雾结成露水,挂在地狱外的悬崖之上,则化作乌鬼花,为了采这么一株花,她找遍了十八层地狱,终于悬在刀山之上一手摘下。
“我看看,我看看!”落了地,弦姝小步跑来,满意地瞧着骷髅状的花瓣,心满意足地揣进袖中。
“就一株,应该足够炼丹了吧?”
“一株足够炼一枚,一枚转容丹可以用五年,你该想想五年能不能办完你的大事。”
江月笙点头,系统不介意她修几百年的仙去天界,只要求她触发任务后三年内达成,五年的转容丹,确实够用了。
天界虽都不识冥界公主真容,但天君认识。
弦姝昨夜兴奋之余蓦然惊醒,马不停蹄地拉着江月笙去藏书阁找办法,终是翻出了这唯一能迷惑天君的易容之法。
二人循了忘川路往回走,夜雾的紫霞泼墨般落了一身,踏上奈何桥,零星几缕孤魂驻足桥边,踌躇犹豫,迟迟不愿入往生井。
桥畔一众孤魂里,唯一缕幽魂撑伞而立,鹤立鸡群。
江月笙不自觉地多看了两眼。
那是一缕男魂,身上的衣裳已经称不上是袍子褙子,破布一样稀稀拉拉挂在身上,就连手中伞面也破了几个大窟窿,竹制伞骨崩了开。
“姑娘,可是要听我同我家夫人的故事?”
男鬼晃晃伞,朝她粲然一笑,尽管魂身已经几近透明,却比任何滞留奈何桥畔的魂都要悠然自在。
江月笙回以一笑:“我猜你和夫人生前琴瑟和鸣,只可惜阴阳两隔,你撑伞立于桥畔等她,怕错过了与她下一世相遇的机会。”
“姑娘聪慧。”男鬼眯了眸子,“但是错了!”
“这可不是什么戏折子、话本子。”男鬼一番说教,收伞望了眼天边云霞,低叹一声:
“我那夫人,就算是等个几百年也是等不到的,她自有天人之命,早就去了天上,归位正神了!”
江月笙心底一颤,笑意僵在唇角。
弦姝接了话:“你明知等不到,为何还要等?瞧你这模样,再等下去,就要魂飞魄散了。”
“为何还要等……”男鬼低声喃喃,又是扬起笑意:“大概是放不下,饮了孟婆汤就什么都没了。”
“你夫人放下了吗?这么些年,天界到冥界,可否同你传了信?还是说……她早忘了你?”
“你这姑娘,说话怎么这么难听?”男鬼收伞点地,敲了两下。
“我倒是想问你,等来等去都是为了谁?你是聪明人,该是知晓除却感动了自己,只白搭了几百年的时光,不如往前走走。”
神仙薄情,失了自我只为神的良心发现,不是个划算买卖。
“任你怎么说,我还是不会走的。”男鬼撑开伞,摇摇头:“我都等了几百年了,可不能半途而废,没准儿哪天她会来找我呢?”
“你可真是……恋爱脑!”
平日里总被系统科普这个词,奈何昆仑山上的师姐师兄都一心向道毫无情爱之说,这么多年终于让她见到活的了。
这么说也不准确,毕竟对方是个魂。
江月笙抛下这一句,才同弦姝一道去了冥修堂寻个炉鼎炼丹。
借着冥族公主的名号,堂主含泪让出自己的上品炼丹炉,实则怕二人作妖太凶,一般丹炉经不住造作。
堂主千叮咛万嘱咐愣是不敢离开片刻,弦姝登时堵了气,叉腰:“你可给我瞧好了,本公主就炼这一次!”
确实只有一次,险些炸飞屋顶,丹炉黑黢黢碎了一地,堂主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江月笙擦了一把脸上的黑灰,又去地狱寻了一圈材料,才把丹药炼上。
堂主拿着账册去寻冥君报账。
等丹出炉的间隙,弦姝同她讲起家事,免得上天露了馅。
弦姝之母是天界仙子,与冥君育有二子,长子潇凛承了母亲的仙道,于九重天任仙职,位于西方帝君秋神座下。
鉴于秋神常年居于招摇山,天高路远,几百年不至天宫,弦姝也不过多讲述她那位兄长,想来江月笙在天上这三年也碰不到。
接着又讲起天界,江月笙曾在系统那里听过一些神仙名讳,多是自己将来的任务目标。
弦姝却是从创世神开天造人为她讲起,大到创世神之下的五方帝君,九重天外四座仙山,天君家里的几个孩子,小到天君座下的洒扫侍从,事无巨细。
“天君不让我带侍女,瞧天上那群家伙的怠惰样儿,都是爱看人眼色的,你可要多学学我的性子。”
弦姝不甚心安,几番嘱咐道。
“好。”江月笙起身开炉,将丹药收好。
“你不要学过头了,给我落下了跋扈的名声。”
这话让江月笙犯了难,就算她不学,这名声也早落下了。弦姝后知后觉,一拍脑袋,又拽了她出门。
要跋扈,就跋扈到底,两人坐着小咪去了地狱犬的老家,从一众高昂脑袋的三头大犬中挑中了一只最漂亮的白犬。
“就你!以后你叫二咪,她是你主人,以后谁欺负她你就咬谁!”
“汪!”三丈高的大犬三只脑袋齐齐应下,蹭到江月笙旁边摇尾巴,后者为难地蹙了眉,这么大一只地狱犬,也不知让不让带上天。
还有这个名字……“弦姝你喜欢小猫吗?”
“当然!”小公主找人扛了一袋子恶魂喂狗。
“那为什么不养小猫?”
“哪里找得到三只脑袋的小猫啊?”弦姝挠挠头,“不喜欢一只脑袋的。”
江月笙沉默,但也表示理解,就像她习惯了一只脑袋的狗,三只脑袋的,着实欣赏不起来。
弦姝拽着她跳到二咪头上,钓三只恶魂于巨犬眼前,一路飞掠往生井,闯过冥君殿。
冥君殿内灯火通明,一排排阴兵把守,规整严肃,见公主驾着巨犬而来,忙不迭举起盾牌摆阵。
“公主,冥君正在会客……”
弦姝叫停二咪,没再硬闯,看了眼天色:“我就说我爹绝不会如此勤恳,也不知他天天哪儿来的客……”
江月笙接过钓恶魂的鱼竿,尝试驱使巨犬绕过冥君殿。
阴风卷地,刺魂的冷,已是冥界落夜雨的时辰。
白狗在夜色中落下一抹鲜亮的白,渐渐远去,冥君殿内亮如白昼。
指尖摩挲纸页发出沙沙声,与窗外的夜雨相融。
林立的木架发出腐朽的味道,一白衣青年席地而坐,手边书册堆成小山,正拿着其中一本仔细翻阅,眉头紧锁,黑眸隐着雾气。
门外,冥君朝着管理往生簿的阴官交代:“不管他要找的是谁,切记全推给司命。”
阴官得令,揣着袖子守在门外,冥君打了两个哈欠,不愿多待。
今日也不知墨无泽发了什么疯,风尘仆仆跑来要看往生簿,大抵是要找什么人。
冥君自诩不是什么热心人士,何况他对墨无泽仍有诸多怨怼,肯让他入酆都殿查往生簿已是仁义尽致了。
至于往生之人所在何处也确实只归司命管,只是不知往生后的名讳又该如何寻命簿,可就不是冥界该操心的了。
阴官如实回答,墨无泽只淡淡执笔誊写下,匆匆告别,出了殿门,径直踏上忘川路,行至奈何桥畔。
稀稀寥寥孤魂饮汤过桥,一撑伞幽魂瞧见他,熟络地向他招手:“可是替你师尊来传话的?”
白衣身影略过他,去寻了孟婆问人,只道那人身上有他留下的神息,若是过了奈何桥,多少也该有点印象。
“问她做什么,怎么不问我来?带神息的魂,我今日正巧碰见一个。”撑伞幽魂咧嘴笑。
墨无泽才舍得分神瞧他,看了一眼又沉了脸色,栖恻出鞘,凌厉破空刺向魂身,幽魂仓惶倒地,耀金色桎梏显现,缠绕魂身,勒得那撑伞鬼叫苦不迭。
“停停停!我又非要逃!破链子!”
桎梏隐了形,幽魂以伞撑地爬起,伞骨又断裂几根,略显局促朝眼前人笑笑。
“你是来找你那人间妻子的吧?你同你师尊,真是差了十万八千里,她若是有你半点真心,我也不至于在这里三百年。”
墨无泽握了剑柄,眸光冷厉:“你剖开胸膛仔细瞧瞧,你这满腹黑心烂肠可值得师尊半分真心?”
“魔尊裴炀。”
撑伞魂轻叹一声:“油盐不进,你同那魂一样,说话难听的很。”
“她在哪儿?”栖恻半出鞘,闪出寒光。
“她说天人两隔,再等也是白搭了时光,不如往前走走。”
裴炀笑容和煦,原封不动地将话转述,至于他怎么理解,就与自己无关了。
墨无泽握剑的手紧握,松开,又握紧,指节泛了白,面色渡了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