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顶着苏晓的脸向她告白，这算什么？


    石榴指甲掐进掌心，先说履行婚姻再和离，又坦白要丢弃曲长水的身份名字玩失踪，现在又是易容告白。


    每件事都像惊堂木拍在案上，震得她耳膜生疼，落着心里是一惊一乍。这几天她都快对随机应变免疫了。


    石榴厌恶这种失控感，浪漫？不，这只是反复无常。


    退婚搭子她愿接招，是因为对事不对人。可毫无征兆、直刺心口的真心，成了对人不对事！


    石榴的目光看向他的伤腿:"怎么伤了？真伤还是假的？"


    曲长水拉过她的手，指腹摩挲着，低声道："假伤瞒不过医者灵力。是我先前考虑不周，仔细你劳心费神。来，石榴，我带你去个地方。"


    他们刚进药庄，那药庄的掌柜见到他拿出腰牌一亮，立刻心领会神，当即推开樟木药柜后的暗门。


    曲长水攢着程石榴的手腕疾步穿过内间，药庄后门处早已备好一顶青布小轿。


    不一会儿轿子停在镇西白墙黛瓦的独门院宅前，门楣上"夕拾居"三字墨迹犹新，恰好夕阳的余晖斜斜切过门楣，将那三个字晃成流动的金波。


    他刚拉她跨进门槛，六条雪色狐尾便从袍角翻涌而出，幻光中身形抽长，露出原本曲长水的模样，三庭五眼周正，薄眼皮和薄唇带着孤傲和倔强。


    只不过随着易容褪去，他一直以来华贵的服饰也褪去了，换成一身靛蓝的窄袖劲装，衣料妥帖地勾勒出宽肩细腰。他放下拐杖，向她招手。


    她竟有点恍神--那个8岁的男孩子，什么时候长成飒爽利落的英武男人了。


    二进小院，面宽窄而纵深长，颇有点曲径通幽的样子。两侧花墙爬满金银花，顺着花墙看过去，院落又陡然收束如瓶颈，像个宝葫芦。


    他开了口："这次事了结后，你往后可以常来，从近水楼台到这里，比到定北苑还要近一个时辰。借口好找，由头现成，你不是说给江慕镇送花苗么？"


    "定期见面。这里是你的产业？"石榴一字一句琢磨他的意思，见他点了头，"你……小狐狸……你是要与我偷情？"


    本来一个家丁正端着茶盘要过来，听到这句不敢上前，怕他的主子要发飙。


    上次有个女子寻了过来，被主子臭骂一顿哭着离开，再也没有回来。


    果然曲长水脸色一沉，下一秒却摇头无奈地笑。


    "时间地点由头。哇！让人很难想到别的方向哎！我说得难听了点，是那个词暗什么曲曲弯弯。"


    "暗通款曲。"


    "对对。就是这个词……呢…嗯…也鬼鬼祟祟的，没好听到哪儿去。"


    曲长水拉她坐在石凳上，许是夕阳灼眼，他眯起眼睛，落在石榴眼中，显得狐里狐气："失踪是真失踪。你总要知道我的落脚处，重点得让你方便找到--"


    "我晓得了！你这是要当我的外室！"她跳起来，罗裙旋出俏皮的弧度，伸出三根手指，"范大人在江慕镇金屋藏娇了三！"


    曲长水深吸一口气，看着眼前这个思维跳脱的姑娘，无奈地揉了揉眉头；他知道她古灵精怪，但没想到她拒绝他的方式却如此大逆不道。


    "你那二层老破小里--"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不那么打击人，"还有好几张嘴等着吃饭呢。你哪儿来的钱养外室。"


    可是下一秒，她眼睛突然一亮："你可以倒贴啊！”


    “……”


    我真的觉得这个计划可行，老天爷可算有个靠谱的计划了。等等，让我捋一下。"


    "……"


    刚才马车一路过来，她看到的那间花店，就猜测一定是范大人的某个外室开的。不少赚银子呢。


    这处小院看着算不得什么气派宅邸，应该是小狐狸名下最不起眼的一处薄产，毕竟玩失踪换身份再现，不显山漏水才是最稳妥的。


    加上易容对于九尾狐就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所以她才有了养男外室这样的想法。


    男外室，想想就刺激，又合理！


    她清清嗓子倒是认真推演起来："艺芯也知道了定北苑的误会，以后只会更多人知道。那么我现在在江慕镇跟某个男子看对眼就是……顺理成章。你说过的自古套路得人心。我们只是把之前你设想的计划提前了--那些装纨绔的苦差事，小狐狸……你就不用做了。"


    曲长水怔怔地望着她，紧锁眉头，算是彻底搞清楚她的想法了："石榴，你还是想抓紧时间先退掉和曲家的婚约。"


    "自然啊！"石榴想得美滋滋，"从此赌坊臭烟味、青楼挨香粉、酒肆陪纨绔划拳--你都不用演了！"


    "统统换成你来演？"他耐心地顺她捋逻辑，退婚既然是她的心愿，他自然是愿意出谋划策，"你要在江慕镇演和别人一见钟情，私定终生。所以一回近水楼台，就立刻说是你变心了退婚？"


    石榴的头点的像个拨浪鼓，可曲长水生硬地道一句"不行"。出谋划策可以，离谱到危险重重，肯定不行！


    "为什么？反正也是和你。又不是和别人。"她想了想，还是哄哄他，"你不会吃自己的醋吧。只不过倒转一下，是你演--痴心情郎。还倒贴钱给我这儿开花店。"


    "招安之后，不一定在此地常住。"他僵硬回答。


    "太完美了。"她拍拍手，手指转一圈指指这个院子，"让我演个独角戏给你看看。"


    他皱眉，龇牙咧嘴道："你会被浸猪笼。"


    石榴呵呵两声："范大人养三个没事，我养一个就要被宗室惩罚？等等……哈哈，又是一个有利方面。我早不在程家族谱上了，本姑娘乃竖条条，光杆司令一个。行事自然比你自由。真的……你想想。"


    曲长水语气有点急了："招安提前了，失踪的时间也跟着提前，但计划不能乱。我还要回近水楼台的，毕竟要以苏晓的身份回去。横竖都是赶时间，你不用急着和别人私定终身，做局退婚。"


    "不是别人，是和你啊。"


    他看着她眨巴眨巴眼睛，那副无辜的样子看着就来气，爹娘不认，就可以自暴自弃。


    "石榴，我们回去就成婚，婚事从简，一切按原计划尽快和离。"


    "我不同意，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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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现在有更好的计划。"石榴毫不退让，"怎么，我做弃妇你就可以，你做男外室就不行。拉不下脸？拉不下脸无关紧要，反正易容啊，我都能演。"


    曲长水差点被气死，养小白脸就比弃妇，再婚嫁，更容易些吗。


    不对，什么再婚嫁，明明是他告了白，怎么楼歪成这样，越说越岔！


    可是石榴现在正在编排剧情的兴头上，怕是不会听他的。


    石榴不依不饶道："你若是婚后发疯，我问你，曲府管家会不会拦，你表弟长风会不会揶揄，舅舅也会规劝，处处有人盯着。我不同，我可以毫无顾忌得疯闹，闹得越离谱，回去婚约作废得越快！"


    曲长水看着她叽叽喳喳不停的小嘴，先是无奈地低头笑了，再拧眉仰脸朝着站在金银花墙下的石榴俯身过去，直接以口相堵。


    只短暂的，如睫毛轻拂眼睑一般，他转而低头直愣愣地看她的反应。


    "想过如此吗？江慕镇民风可比近水楼台开放自由，得这种程度，才能让人相信。"他镇定且严肃道，仿佛刚才亲的只是他自己的虎口。


    见石榴整个人脸都红了，曲长水挥手示意家丁上疏肝汤。


    疏肝汤能辅佐除瘴丸一起屏蔽瘴气，今天也是他们在遗落影域待过的第六天。


    疏肝汤在粗陶碗中泛着浑浊的褐黄色，仿佛是陈年的中药柜打翻了，尤其蒸腾的苦涩腥气直冲鼻腔。曲长水喝了那么多次至今都没有习惯它的味道。家丁也打开了糖罐在一旁候着。


    她快步上前，踮起脚尖，此吻来得突然而炽烈，不同于一片树叶飘落至水面那般轻飘。


    她带着决心和定力咬了上去，直到对方发现这简直是攻城略地，甚至一脚踢烂了篱笆，才吃痛推开她。


    她瞥了眼旁边目瞪口呆的家丁，轻笑道："邻里的表情也不过如此吧。"


    "你……你……为什么会……石石石榴……"曲长水捂嘴，转而冲家丁发脾气，"你先下去！谁让你现在来送汤药的！"


    看着他慌乱生气的样子，倒比他刚才亲亲她，还让她看得脸红心跳……他也会手足无措，他也会语无伦次，当下他所有真实的反应才能让她确定下一步的计划。


    重逢郭萧，明明是老熟人，却总是隔着层窗户纸。


    说笑时躲着彼此的目光，危难时却总默契对视。


    她可以和他坦坦荡荡配合演双簧，也不愿两人之间还隔着戏台--多累啊！


    石榴假装悠闲地转身，拿起石桌上的药碗，仰头灌下药汁，却没想到这药这般苦，眉间骤拧，药碗险些脱手。


    说时迟那时快，他用两指捏住她的鼻翼，苦涩被迫滑落喉管，只留一瞬无助的滚动。


    而他随后也端起汤碗，在他仰头的瞬间，她突然踮起脚尖也捏住了他的鼻翼--像8岁时那样，两个发着烧的小豆丁在寒冷的山洞里互相捏着鼻子灌药。


    童年到此刻，药依然是苦的，而他和她却都露出了最甜的笑容。


    "孙芳菲，应该还在客栈等我。郭萧，好好考虑我的提议，养外室虽非正途，但却是能掠过三书六礼的捷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