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7章 番五

作品:《依萍独自去了西渡桥之后

    郑老板心里憋屈,也只能忍着。这件事他们做得确实欠考虑。


    他又在心里把展昀痛骂了一百遍。


    不,一千遍。


    “刘书记,你听我说......”


    “我懒得听你废话,你的理由比你头发还多。”


    郑老板日夜思忖,殚精竭虑,脑袋上已经没有头发了。


    听到刘书记这样骂自己,下意识地摸了摸光光的脑袋。


    “书记,展昀做的这件事确实不对。可他并没有造成什么后果。”


    “对方家世清白,没有不良背景。虽然她的父亲早年间在东北打过仗,可已经过了二十多年了。”


    “而且,那女孩子的父亲还是为了对抗日本人去世的,也算是爱国军人嘛。”


    刘介农咧着一侧的嘴,不敢置信地看着郑老板。


    “我说老郑,你到底能不能听明白我说的话。”


    “现在不止是身家背景的问题,展昀这样做就是不符合组织规定,他是违反纪律!”


    “怎么?生米煮成熟饭跟组织汇报一声就完了?”


    “你当过家家呢!?”


    郑老板不说话了。


    刘介农还在数落郑老板,从支部工作到人员管理,几乎批判了个遍。


    郑老板丧气地坐在凳子上,等领导出了气再说吧。


    他承认,支部建设的是有些慢,可钟述衡刚被救出来没多久,现在不是大刀阔斧的时候。革命工作也得讲究个进退嘛。


    刘介农终于停了,得出一个结论:


    “即刻起,停止展昀的一切工作。”


    听到这话,郑老板的眼睛要飞出了眼眶。


    “不行!”


    这句斩钉截铁的拒绝让刘介农的眼睛也快飞了出来。


    “展昀在和伪政府的人接触,现在正是关键时期,不能轻易换人。”


    刘介农真不明白了,老郑是怎么了,三番四次因为这个展昀和自己大动干戈。


    “什么时候不是关键时期?我一说换人,你就关键时期。”


    “我早就说,他是富家子,是大少爷,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公子哥。他怎么会把心思用在革命上!”


    “他不革命,有大把的选择。他怎么会为了人民奋斗?怎么可能豁出命去实践信仰?”


    “现在呢,擅自做主,发展个人感情,无组织无纪律。”


    “我跟你说了八百次,偏你就像中了魔一样,非他不可。”


    “我告诉你,这个展昀,必须撤,非撤不可。”


    耳边传来的一句句,每一句都让老郑如坐针毡。他的血管突突地跳着,血液在体内四处流窜,表达愤怒。


    “富家子怎么了?富家子就不能有梦想,不能有理想?”


    “十指不沾阳春水就不能为人民奋斗?就不能为革命牺牲?”


    “你凭什么这么说?”


    “我可以证明他们能做到!我儿子就是证明。”


    说到郑老板的儿子,刘介农的火气消了一些。


    那是个积极有为的新青年,确实是传统意义上的‘公子哥’,却死在了革命的最前线。


    刘介农说话底气有些不足,说道:


    “你不要拿我大侄子来胡搅蛮缠。他们两个的情况根本就不一样。”


    “革命不是请客吃饭,是斗争,是你死我活的斗争。”


    “人一旦陷入到感情中,就有了得失心,就会怕死。而革命者不能怕死。”


    刘介农不可谓不掏心掏肺了。郑老板不是不明白,可他也有他的执着。想到自己白发人送黑发人,不禁悲从中来:


    “他死之前,我就是这么教育他的。”


    “他还那么年轻,人生刚刚开始,就在炮火中烟消云散了。”


    “我不知道他有没有遗憾,总之我有遗憾。”


    “生命中的风景何止一处,快乐何止一种。可人若死了,就无从体会了。”


    “工作这么多年,我又怎么会不知道里面的凶险。但我们也是人,也是人民的一份子。难道因为选择了这条路,就要绝情弃爱,踽踽独行?”


    “人性若压抑至此,我们奋斗的目的又是什么?”


    室内压抑地安静,这个问题很难有准确的答案。


    难道刘介农不知道这其中的道理吗?


    他身在其位,不得已而为之。


    谁没有无奈和遗憾,谁又不是在取和舍之间徘徊!


    “展昀的事,随组织安排吧,我走了。”


    郑老板拿起帽子,戴上,关门离开。


    他走后,刘介农也缓缓坐下,卸下强硬的外面,盯着窗外出神。


    老郑的苦他明白,老郑的坚持他也了解。


    哎,难办!


    该死的小子!


    展昀的处分下来了,停职一个月,组织内检讨。


    这个处分说是轻拿轻放也不过分。


    郑老板盯着眼前的检讨书,洋洋洒洒三千字。风格很展昀。


    至于停职,展昀并没有什么太大反应。


    只说了句知道了,就走了。


    听说最近在陪女朋友办音乐班,这下可多的是时间了,怪不得走得那么急。


    郑老板冷哼一声,把检讨向桌子上一扔。


    这个处理,不知道是惩罚他还是奖励他。


    突然间,他觉得,刘介农说得也不无道理。


    幸好,接下来的日子,没再出什么纰漏,钟述衡那边吸纳积极学生的工作也开展起来了。


    不过,他没想到,所有的平静都是震动的假象。


    西边和北边传来消息,药断了!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致命的,没有药,他们的有生力量会迅速减少。


    这个消息让郑老板寝食难安,日本对国际救援线虎视眈眈,对香港转内陆的船查得更是严格。


    即使工作这么多年,他还是有些迷茫。


    这种迷茫更加重了他的不安。


    展昀那边迟迟没动静,郑老板如困兽一般在屋内踱步。


    突然,他想到,另一个支部叫满风的人有航运背景。如果能借助他的力量,那药物的问题能解决一大半。


    深夜,郑老板把对方叫了过来。


    这个人和钟述衡一样,负责学生动员,只是负责的学校不同。


    郑老板和他说明了意思,对方满口答应。


    为革命事业做贡献,他是很愿意的。


    满风回去安排了,郑老板揉了揉额头。


    他有些不确定对方能否办妥,毕竟如果展昀那边有机会,郑老板是不愿意启用此人的。


    大多数战士不是天生的,是培养的。显然,这个人还没有培养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