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8章 番四

作品:《依萍独自去了西渡桥之后

    郑老板坐在窗前,展昀刚递过来的消息,红云死了。


    他嗅到了一丝危机。


    看得出来,展昀也十分担忧。


    郑老板踱步到书房,拿出一本书,心不在焉地翻着。


    最近的局势很不利,他们过于被动,很多消息不畅。


    战场上,我方也频频撤退。组织已经下了命令,考虑兵行险着。


    大概意思就是要安插人进维新政府。


    可是安排谁呢?


    要选一个毫无破绽的人实在太难了。


    其他几组均有不同程度损失,学生运动开展也不顺利。


    而展昀这组——


    钟述衡被捕过。


    至于宋媛清,单独进入维新政府又太奇怪。她和展昀倒是一对好的组合,可展昀这个死小子,居然交了个女朋友!


    且未报备。


    这件事,他还不知道怎么跟上头交代。


    他实在不让人省心。


    做什么事都按照自己的想法来,这将来可是要栽大跟头的。


    哎,反正也要去请示,这件事也顺道汇报了吧。


    一想到要面对的局面,郑老板就头疼。


    展昀给他的麻烦可不少。


    当初他要加入系统,郑老板就已经和上面论战一番了。


    那个时候的展昀意气风发,指天誓地地说要把生命和这副身躯全心全意贡献给革命。


    郑老板当然知道他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也明白他是个麻烦。


    经过一番挣扎,他还是决定冒这个险。


    当然,阻力也很大。


    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的就是刘介农,他的顶头上司。


    “他二哥是国民党,死于围剿红军的行动。况且,你自己也说,他和二哥关系紧密。你如何能保证他不是对方的特务?”


    郑老板叹了口气,解释:


    “他二哥虽然是国民党,但大哥加入了我们。我们不应该因为这段历史关系就将一个满怀信仰的人拒之门外。”


    刘介农不能认同。


    宁可杀错,不能放过。


    他们走到今天是多少人的牺牲,怎么可能因为一个不稳定因素将组织暴露危险之下。


    郑老板当然理解刘介农的担心,他继续说:


    “既然展昀可以把他的家庭状况和盘托出,就证明了他的决心。如果他有心隐瞒,我们是很难查出来的。”


    刘介农摇摇头:


    “老郑,你太理想化了。”


    “如果你只是吸收他加入我们,我不反对。可你现在要他做的事,事关生死、组织,这本身就极度冒险。”


    “如果,他是为了套取我们的信任,有心这么做,你当如何?”


    郑老板拍了拍自己瘦弱的胸膛,说道:


    “我负全责。”


    刘介农眼睛一瞪,语气有些急躁:


    “你负全责?”


    “你负得起吗?”


    郑老板也是无奈,脸瞥向一边不说话。


    “我真不明白,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死心眼。这么多同志,你就非要用展昀,是不是?”


    “怎么?没了他展昀,上海的工作就不开展了?你老郑就不工作了?”


    从进屋到现在,郑老板好话说了一箩筐,好的坏的全分析了,没想到上级还是不同意。他们以为自己是神仙,随便抓一个人就可以负责得起这么重要的工作。


    上面既要求全面建立支部,又要保证组织人员安全。既想迅速把工作运转起来,又想所有人身世清白。


    哪有这么好的事。


    现在,他们的军队被迫战略转移,地下工作也遭受了毁灭性打击。这是非常致命的。


    如果此时不能走非常之道,快速建立情报网,他们只会越来越被动,控制力越来越弱。


    这对整个局势都非常不利。


    刘介农还在喋喋不休地批判郑老板,郑老板的脸越来越黑,直到一拍桌子,吓了刘介农一跳。


    “刘介农!”


    “你知不知道下面的工作开展得有多难?”


    “我好不容易找了这么一个合适的人,你是千推脱,万阻拦的。”


    “你把我当什么?”


    “白痴?傻瓜?你以为你说的这些我没想过?”


    “展昀,他是一个有理想有信仰的新青年。他对革命的坚定不亚于你我。”


    刘介农眼睛瞪得大大的,差点被郑老板气得去世。


    他也一拍桌子,扯着嗓子喊道:


    “郑弃光。”


    “你别拿信仰说事,你不是不知道,很多组织暴露,就是审查这关不严。你想用组织的安危赌你看人的眼光吗?”


    郑老板没想到对方给自己扣上了这顶大帽子,他实在不吐不快了。


    “刘介农,刘书记!”


    “我知道你怕的是他的过去,可是我们要的是他的将来。”


    “不错,他二哥确实死于围剿行动,但他并非死于我们的枪口,而是死于药物短缺,死于对方的腐败。”


    “展昀清楚地知道这一点,他痛恨敌人,所以更愿意加入革命,投身到新世界的创造中。”


    “在天津,他亲自给战士们送过物资,已经足以证明他的忠诚。”


    郑老板一口气说了很多,语气相当尖锐,不过刘介农却慢慢安静下来。用审视略带疑惑的目光注视着郑老板。


    “不管做什么工作,我们先要认清敌人。”


    “我们的敌人在南京,在战场,在辉煌的大楼里。而不是那些注视我们奋斗的人,更不是像展昀这样跟着我们前进的人。”


    “你曾说过,英雄不问出处,要不拘一格降人才。我反复琢磨,现在情况虽然复杂,但用人的道理却没什么不一样。我们要看他站在哪边,而不是看他从哪边过来!”


    刘介农彻底心平静气了。


    他就是这样的人,对事不对人。


    对方说的对,即使和他对骂也没关系。


    “好,你的意见我会考虑,回去等消息。”


    就这样,展昀加入了郑老板的系统。


    一想到自己当初的‘舌战群儒’,郑老板就想把展昀拎过来痛骂一番。


    上海,公共租界,江苏省委办公室。


    郑老板已经汇报了两个小时的工作,刘介农越听眉头皱得越紧。


    “老郑,学生运动开展到这个地步,你要负责。”


    “其他支部没一个同你一样的。”


    “为什么支部建立这么慢?”


    “还有,你刚才说的什么东西?展昀又怎么了?”


    郑老板脖子一伸,说道:


    “他交了女朋友。”


    刘介农眼睛眯了眯,语气压低:


    “什么时候的事?”


    “已经几个月了。”


    “为什么不报备?”


    “现在,就是在报备。”


    刘介农把手里的资料一扔,又对着郑老板喷起火来:


    “你们这是先斩后奏!”


    “谁允许他谈恋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