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迎接新生
作品:《依萍独自去了西渡桥之后》 “你的外表当然不是,但你的内心、你的情感一定是。”
依萍转身,她面对不了对方所说的话:“即使蜕壳了又怎么样?有些事是改变不了的。”
“当然!比如我是男人,你是女人这永远改变不了,可不影响我们获得新生。”
依萍觉得他这话有些挑衅的意味,她说的当然不是男人和女人的事。
她的刺又本能的出现了:“一个人的本性难道能通过去掉一层薄薄的壳子改变吗?我告诉你,不能!即使你是个医生,你也无力改变一个人的根本。”
展昀不同意她的话,辩解道:“可是为什么要执着于改掉自己的本性呢?这不是很违背人性吗?”
违背人性?刹那间依萍想起了过往种种,她对那边的仇恨,她的复仇计划,梦萍的意外,书桓的决绝......
所有的这一切,都让她窒息,她急于找个出口发泄:“因为那个本性不够善良,不够正直,不够坦荡,不够阳光,总之就是不够可爱。”
依萍一口气说了五个‘不够’,她剧烈地喘息着,平复着自己的情绪。
她承认她有些失控,面对展昀,一个并不算太熟悉的朋友,她的态度实在太恶劣。
等她平复了,她突然反应过来,原来自己在发脾气。
书桓就是让她这种个性折磨到了如萍身边,依萍突然觉得惶恐。
于是,在发完脾气后,她有些局促地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发你脾气,我是......”
她几乎解释不了自己神经质的表现。
不过,展昀倒是神神在在,他根本不在意这个脾气,更确切的说,他不在意她本性是这样。
“我一点都不生气,反倒有一点开心。”
依萍疑惑地看着他,不知道他在开心什么。
“我一直觉得你应该是明媚而张扬的,而不是低着头把所有火气都藏起来的人。”
“你能把你心底的话说出来,我觉得对我是一种信任,我与幸荣焉。”
依萍又被他说脸红了。
白天与展昀的对话犹言在耳。
依萍透过窗子望着天上的月亮,她承认,展昀的话大大安慰了她。
今天送她回来的时候,依萍无意中提起要带可云去复诊,没想到展昀居然说要来接她们。
哎!剪不断理还乱。
她没有预备要开展一段新的感情。
于她而言,书桓已经吸走了她全部情感,她不知道一颗干涸的心怎样才能变得滋润。
那个展昀,大概不知道她的心已经是一片沙漠了吧。
依萍头痛的抓住头,她决定下次见面的时候她要跟展昀说清楚。
很快,那个日子到了。
展昀如约来接她和可云。
可云去复诊后,医生说保持的还不错。
展昀看着依然不开怀的依萍,问道:“医生已经说了恢复的不错,你为什么还不开心呢?”
依萍不想解释。
展昀没有跟他们共同经历帮可云找回忆的日子,也不清楚尓豪和可云之间的纠葛。特别是现在还有方瑜,她几乎不知道怎么能够表述清楚。
或者这件事情就表述不清楚。
可云如果醒了,对她来说是个不折不扣的悲剧。
可云不醒,她这辈子都要糊里糊涂的。
把可云送回去后,依萍罕见地提出出去走走。
展昀落后了依萍一段距离,站在那审视依萍的背影。
依萍回过头,问:“为什么那样看我?”
“你是不是要把我开除了?”
依萍有些慌乱,眼光不自觉地回避。
“你说要出来走走,是不是要跟我说,以后别再纠缠你,让你过平静的日子。”
依萍震惊展昀的敏感,她不觉得自己露了什么马脚。
现在展昀已经先一步说出了她想说的,她反倒没什么好说的了。
“我.....我只是觉得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哦?怎么?你的世界有两个太阳吗?那我倒是很想见识。”
依萍简直不想理他。
“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我只知道你在拒绝一个朋友。”
依萍有些矛盾,本来她不想把话说的很直白。看现在这个样子,她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展先生,我想说我这辈子都不会恋爱了,所以请你不要在我身上耽误时间。”
“我不是一个温柔的人,甚至自己引以为傲的正直都打上了问号。为了你自己,你还是远离我比较好。”
展昀并没有因为她的话变得着急,语调依然平缓:
“还有呢?”
依萍咬了咬嘴唇,一鼓作气的说:“离我近的人都会被我伤害,不管是我的朋友还是我的亲人。我是个刺猬,我会扎伤每一个意图靠近我的人。不要不相信我的话,绝不是危言耸听。”
展昀环抱住胸靠近依萍,像看一个小孩子一样看着她。
“第一,我有说过跟你恋爱吗?第二,我有说过要找温柔或者正直的人吗?第三,你说你是刺猬,你又怎么知道我没有保护罩呢?”
依萍被他说的没脾气,可她就是很担心。
这个展昀,厉害的很,自己不是他的对手。
“我不想交这个朋友行不行?你就当我不识好歹吧,求求你。”
展昀摇摇头,他今天必须帮她破壳。
他拽住想要跑开的依萍,严肃地说:“没人要求你做什么?只是让你每天有新的生活,接受生活中出现的新事物,这样都做不到吗?”
“你想永远龟缩在那个旧的壳子中,你知不知道,那个壳子是应该被替换掉的。你再留恋也阻挡不了这个事实。”
“不管你想在那个壳子中缅怀谁,那都是错误的而且是痛苦的。”
依萍被他说破心底秘密,整个人变得歇斯底里起来。
“你不要管我行不行,你以为你是谁?你又想当我的救世主?我告诉你,上一个想当我救世主的人已经被我抛弃了!没人可以救我,我也不需要被人救!”
不等展昀再说话,依萍便不管不顾地逃走了。
她不想听这个人说话 ,他说的话总是动摇自己。
她觉得好危险,她不想再冒险。
依萍回到家直接跑回自己的屋子,她趴在床上无声的流泪。
文佩有些担忧,刚想上去问问原因,就听到门口传来敲门声。
打开门,是一个目光清亮的年轻人。
“您好,我来找陆依萍。”
文佩急忙把人请进屋子,她刚才看到依萍是含着泪回来的,她不知道依萍的泪跟这个男人有没有关系。
文佩去敲依萍的房门:“依萍,依萍?你的朋友来找你。”
门被从里面打开,依萍看着像冤鬼一样缠着自己的展昀,再也控制不住的大喊:
“你到底怎么回事?听不懂我说的话吗?我不想跟你做朋友,我也不想听你的那些歪七扭八的理论。”
“如果你的时间太闲,你尽可以去大上海,不要一直缠着我。”
文佩看依萍这样激动,又看到对面的人被她骂的一声不吭,忍不住说道:“依萍,你是怎么了?怎么跟朋友这样说话?”
说着,她又转向展昀,语气抱歉:“依萍最近心情不好,你不要见怪。这孩子从小就这个样子,她不是有意的。”
展昀能够猜到面前这个良善的中年女人是依萍的母亲。
“该道歉的应该是我!”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把她惹毛了。”
“我早就知道她带刺,我应该自己小心一点的。”
隔着文佩,展昀的目光落在依萍身上,他的语气还是那么平缓,给人一种安心的力量:“我没想从你身上硬拽下那个壳,因为那样你会很疼,我不是那么残忍的人。”
说着展昀就离开了。
依萍也嘭的关上自己的房门,躲在房间流泪。
一直到晚饭,依萍都没有再出来。
她有些怪自己,为什么自己总是把事情弄到最糟糕的地步?
说话也是言不由衷,明明不是那样想,却总是说最伤人的话。
最后,把所有人都推的很远,留下自己舔舐伤口。
依萍觉得书桓说的对,她确实病了,确实有毒瘤。
只不过,书桓已经厌倦了医生这个工作,把她这个病人抛弃了。
展昀说的也对,自己留恋那个壳,是因为自己在缅怀。
自己今天态度那么恶劣,说的话又那么讨人厌,那个展昀应该知难而退了吧?
不过,依萍显然低估了对方。
她刚走出巷子,便看到展昀站在马路上。
行人来来往往,他的笑却闪了依萍的眼睛。
他没有看她,不过人却走了过来。
不过,路过的时候,他歪着头看向依萍说:“这条路应该没被你买下来吧?你走我也可以走。”
依萍被他这种‘无赖’行径气笑了。
“当然,路是大家的,我有什么资格管你。”
看依萍还肯理他,展昀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我道歉,请你原谅我。”
“你不知道我多怕你不理我。”
依萍努了努嘴,最近的日子因为这个展昀倒是好过了许多。
原本她以为她一定活不下去的,现在也被分了心神。
“不过,今天我要去找我的好朋友。你想帮我摘壳,恐怕要改天了。”
展昀举起双手,表示投降。
“我说过,我不是残忍的人。”
“你想去朋友那里,我送你。”
说着,展昀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方瑜今天只有上午有课,等到依萍到的时候,她刚好下课。
看到依萍过来,方瑜远远的就飞奔过来。
“依萍!我们真是心有灵犀,本来我今天还想过去找你。”
“没想到你就这样来了。”
依萍笑了笑,昨天晚上她想了很久展昀说的话,她确实应该每天有新的生活。
两人还没走多远,就见一帮人过来。
是尓豪他们。
今天下了班就接了如萍过来找方瑜。
依萍顿时不自在起来,早知道他们今天来,她就不来了。
方瑜也担忧的看了下依萍。
看到依萍在,对面的几人反应也很有意思。
如萍率先过来,拉住依萍的手:“依萍,又碰到你了,今天我们约好了去吃饭,你也一起好不好?”
书桓在看到依萍的一瞬间便放慢了脚步,走在最后,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依萍本能地想拒绝,但她突然想到了展昀的话,她缩在壳下面缅怀,是错误的也是痛苦的。
所以,今天她想试试,能不能蜕壳新生。
于是,她轻轻地点了点头。
杜飞第一个发出惊呼:“这样才好嘛,你知道我们这群人,缺了你不行啊。”
依萍也对着杜飞灿然一笑:“杜飞,好久没听到你讲笑话了。”
杜飞眼神一动,计上心来:“说一位老学究看到报纸上开始用新式标点符号,大为不满。
骂道:洋人弄些蝌蚪文来糟蹋汉字!比如‘子曰’后面加冒号,难道孔子说话前还要先瞪两下眼睛?
隔壁留过洋的年轻人听了笑道:那要是感叹号呢?
学究一拍桌子:更荒唐了!孔子还能拄着根棍儿说话?!”
依萍真被杜飞的冷笑话打败了,她有点哭笑不得。
倒是跟着如萍一起来的同学,她笑着拍打在杜飞的肩膀上。
“杜飞,认识你这么久,你还是那么搞笑。”
杜飞洋洋得意地说:“那当然了,我们是报社三剑客,实力不是盖的。”
看到依萍发自内心地开心,杜飞又认真地说:“依萍,能看到你笑太好了,我们每一个人都期盼你的回归。”
依萍抿了抿唇,她想原来接受新生活也不是很难。
只需要时刻提醒自己,过去的随着梦里的依萍死掉了就好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走到书桓面前,伸出手:“书桓,我觉得我们应该和解。”
书桓动了动喉结,看着依萍伸出的手,他突然不想与她和解。
她这样是说明她真的放下了是吗?
看着书桓迟迟不动作,杜飞拍了拍他的肩膀:
“大男人,有点气概!过去的事就当做一场云烟,依萍已经主动和解了,你还要怎么样?”
书桓抬眼看依萍,她的眼神飘忽,没有和自己对视。
书桓能看穿依萍那故作坚强的样子,他不想再折磨她,便缓缓抬起手握住了依萍。
在握住的一瞬间,依萍全身抖了一下。
书桓手心的温度几乎要灼伤她,他们已经很久没离这么近了。
书桓也是一样,他有一种冲动。他想像过去一样,就这样紧紧地牵着她,再也不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