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绮梦
作品:《拥归鸾》 所有人都觉得郑鹤衣不适合做太子妃,包括家人和她自己。
可眼高于顶的贵妃却力排众议选了她,绝不单单是李绛坚持的结果,她肯定有其他考量。
以前只是怀疑,这回她几乎可以确定。
“我要让她知道,我不是随手就能拍死的苍蝇,我是一枚尖利的钉子。”她挺起胸膛,语气坚定道。
徐春芳哭笑不得,“可她是贵妃,你和她作对,无异于以卵击石。”
“她若讲理,我自然敬重。”郑鹤衣道:“可她只想靠身份欺我辱我压我,这谁能服?我是堂堂太子妃!”
徐春芳怔了一下,竟油然生出一股敬佩。
也许她见过太多螳臂当车,最后头破血流甚至尸骨无存的先例,所以早早就学会了婉顺和屈从。
可望着眼前一腔孤勇的倔强少女,规劝的话她实在说不出口,只得低叹道:“您多保重,妾身得告退了。”
“徐姑姑,谢谢你。”郑鹤衣握住了她的手,软下声气道:“要是见了阿兄,就说我……一切都好。”
先前这样说的时候,是有些赌气的成分,这回再叮咛时,隐约已有哭腔。
徐春芳眼眶微红,她从郑云川口中了解到的郑鹤衣任性暴躁,没心没肺,从来不会为别人考虑。
这才多久,竟也学会报喜不报忧?她心里五味杂陈,勉力笑了一下,点头道:“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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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夕之间,周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宜春宫诸门被封,所有女官全都不见了踪影,包括郑鹤衣身边负责衣饰和梳洗的,殿中只剩下两名洒扫整理的粗使宫人。
与此同时,一应用度也大肆削减,果品、点心、茶饮成了次等,甚至连蜡烛、炭火都得省着用。
郑鹤衣表面上沮丧恐惧,心里却根本没当回事。比这恶劣十倍的环境她都见过,不至于会吓破胆。
只是落差实在太大,晚上缩在角落难免会觉感伤。
不顾一切进宫为的是富贵权势,这还没享受几天众星捧月就跌到了尘埃,该不会是她命运不济吧?
对她而言,美食和美梦是并列世间两大乐事,可今夜她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这两日一门心思练习击鞠,为的是什么?一想到这个,耳根便不由得滚热。
可如今一切都泡汤了,出风头的机会也没有了。一个月不能出宜春宫,也就是说连马都摸不到,那她该做什么?
她灵机一动,既不能出去,里边的角角落落都可以转吧?
只要被她找到突破口,不愁溜不出去。
她带着这份憧憬,只熬到很晚才闭上眼。
高床软枕,绮罗生香。
恍惚中陷入火热的怀抱,陌生的气息在耳畔萦绕,落花般拂在腮边。
她舒惬地敞开四肢去接纳,湿热的唇擦过脸颊时,她忽然想起擦了药的伤口。可还没来得及提醒,嘴巴便被结结实实地堵住。
几乎在同时,一双大手捧起了她的头。
细长有力的手指穿过发丝缓慢的游移,十指交错,极尽缠绵地摩挲她颈侧和耳后的肌肤。
像是忽然到了云端,又像是跌落在荒漠中的旅人,时而神魂颠倒,时而焦渴难耐。陌生的刺激越堆越高,剧烈的心跳越来越快,她忽然焦急起来,像是迫切地寻找着什么。
可周遭黑暗,五感混乱。
迷迷糊糊中撞到了什么,她下意识道:“把下巴抬起来……”
那种时候,他总会将头搁在身前,下巴抵着她的锁骨,力气大到恨不得凿穿骨头。
许是怕她过后追究,他竟真的抬起了头,混沌迷雾中现出一张陌生的脸容。
她魂飞魄散,尖叫着醒来时,却发现是一场春梦。
枕边空荡荡,丝缎凉滑的触感让她倍觉凄清。
守夜宫人提灯进来查问,“太子妃,怎么了?”
“我……”她甫一开口,才发现嗓音有些干哑,但她一点都不想喝水,“……做噩梦了……好冷!”
“火盆里就剩两块炭了,原本捱到天亮,想不到您中途醒来。”宫人想了想道:“您先稍等。”说着匆匆走了出去,很快便抱着一只汤婆子进来,“这个尚有余温,太子妃要是不嫌弃,暂且就将一下。”
“那你怎么办?”郑鹤衣瑟缩了一下,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宫人轻声笑道:“我们有两个人,挤一挤总还是暖和的。”
郑鹤衣满怀感激地接受了她的好意。
宫人的脚步声消失后,她心里一酸,眼泪无声滑下。
说不出是什么心情,既烦躁又羞臊,更多的是迷惘和无助。
怎么会突然想到李绛?大概因为他们是夫妻 ,所以想到那些时会不由自主联想到他。
可他什么都不懂,自打开窍后,就变成了月宫里的玉兔,还是最勤劳最热衷捣药的那只。
想到这些时,一股热意慢慢扩散,竟比汤婆子还暖和。
她抬起右手,指尖在颈后轻轻抚过,可失望的是,根本没有梦中那近让人迷醉的感觉……也许得他来?
她立刻摇了摇头,李绛才不会那样,他兴起时只会胡啃乱拱,手永远流连在腰上、臀下或身前。
奈何她跟丰腴不沾边,所以他常两手空空。
想到这些她不由笑出了声,或许他们对于彼此而言都很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明天吃什么?也不知道会不会有肉。
要真粗茶淡饭一个月,她宁可找根绳子把自己提前吊死。要是阿兄……
随便哪个都行,他们肯定会偷偷想办法给她弄吃的。
至于李绛……算了,鸡肋还能吮个味儿,他只会给她找不痛快,还是自求多福吧!
**
浑浑噩噩中被推醒,郑鹤衣睁开眼睛一看,榻前站着两名陌生女官,神色冷肃,眼神阴鸷,看服饰好像是宫正司……
她一骨碌爬起,揉了揉眼睛道:“又怎么了?”
礼毕,其中一个语声淡漠道:“妾等奉贵妃之命,护送太子妃去戒石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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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鹤衣揉了揉乱糟糟的头,这才想起除了禁足,还要去诵读碑文。
她不情不愿的更衣洗漱,如今没有一大群人围着侍候,只能自己随便挽个髻,在宫正司的催促下出门。
承恩殿外垂手侍立着十来个人,有女史也有阿监,有的捧着册子,有的托着……刑具?
望着那两尺长一寸宽的竹板,郑鹤衣心里有些发怵,难道读错字还要挨打?可贵妃不在,宫正司的人敢对她动手?
许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为首那个中年女官叉手一礼,温声道:“宫正宋鄢见过太子妃,贵妃有令,若您再行忤逆之事,傅姆于氏、司闺、司则等人将受连坐,请太子妃三思而后行。”
还是那一套,郑鹤衣心里颇不屑,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宫正司诸人簇拥着她,浩浩荡荡往宫门口走去。露重霜寒,太阳还没出来,木兰凋落,海棠枯萎,只有金桂葱茏茂盛。
绕过蜿蜒池景,很快就到了巨石影壁前。
郑鹤衣转头忘了眼眼远处紧闭的宫门,想到初来的情景,心里说不出的酸楚。
“太子妃,请!”宫正展臂,邀她上前。
她走到跟前,仰起脖子先行浏览,才看了开头,眉头便越拧越紧,扫了几段就感觉到煎熬,心底隐约升起一股不适。
以她的浅薄文化,读起来本就吃力,偏生这篇遗训字字如刀,好像句句都在骂她。
“时辰已到,太子妃,请!”宫正开始催促。
“谕嗣妇书……”郑鹤衣磕磕绊绊地念道:“吾闻乾坤定位,夫妇为伦。椒宫承统,母仪是尊。尔诸嗣妇,当思社……稷之重,体宗庙之劳。然阴阳殊性,男女异行。夫天制尊卑,定位……乾坤,女子生而卑弱,当知地之承天,月之顺日。”
她清了清嗓子,然后闭上了嘴巴。
宫正有些惊讶,提醒道:“太子妃,这仅仅是序言。”
她皱了皱眉,不情不愿的念道:“立身篇,妇人之德,在于……谦顺。行不逾阈,言不扬声。立则垂首,视……什么回什么……这些字我不认识,还是你来读吧。”
宫正半信半疑,可也不好违拗,只得扬声诵读,“立则垂首,视毋回眄。纤声细步,惟恐人知。昼不游庭,夜行以烛。此妇道之本,家室之基。”
她停了下来,躬身道:“接下来的事夫章,该您自己读了。”
“夫者,天也。事之当如敬天……”她干巴巴地念了两句,一义愤填膺道:“简直大逆不道,天地君亲师,丈夫岂可与天相提并论?”
“太子妃,稍安勿躁。这篇文章是收录在徐皇后所撰的内范录中,并不对外流传,也就是说,它只作为皇后、太子妃甚至太孙妃的立身准则,事夫如事君,而君是天子,何错之有?”
郑鹤衣其实明白这点,故意胡搅蛮缠,想拖延时间而已。
“后面的字,我又不认得了。”她感到既烦躁又压抑,那块巨石好像压在胸前,让她几乎透不过起来,索性破罐子破摔,再不肯多念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