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041

作品:《成为鬼怪的她

    因为涉及财产纠纷,田有芳仍躺在殡仪馆的冷冻库里,身上穿的仍是身故时那套棉绸睡衣。


    田有芳不愿去殡仪馆,理由是元宝还小,去那种地方不好,容易沾脏东西。


    说完倒是满脸坦然毫无私心。


    于是便先改道去文春的身死之地,那条新架起钢筋桥旁的老石板桥。


    文春指着钢筋桥梁间新挂上去的救身圈笑着说:“你看,如今总算是配置上了。还有就是,你们可觉得这桥本身就有问题?”


    “什么问题?”


    田婶四下打量。


    “就是那种一眼看上去就勾着人往下跳的问题。”


    田婶摇头。


    幸芝也摇头。


    元宝不明所以,伏在石桥边盯着桥墩上的石狮子瞧。


    “没有嘛。”文春皱眉道:“自打这桥建成,少说也有七八个跳下来的,没一个能活。还有你看那些绳索,明显就是想着让人攀上去一跃而下。我如今是死了的,要是活着怕站上去还会忍不住。”


    幸芝闻言侧身望向水面,风静水平,只是河道两岸有一簇簇焚烧过的灰烬,她数了数前后竟有二十多,可见真如文春所言,此处已然成了自杀圣地。


    她记下位置,想着有机会让鬼差来晃两回,把那些找替身的打散了,好让河水恢复清明。


    “要回家看看吗?”


    文春摇头。


    “算了吧,就让他们当我失踪了,悄悄躲在世界某个角落活着,只是不再跟他们见面,其余都好。”


    “我会再托人帮你搜寻肉身的。”


    “看缘分喽,连鬼差大人都无处下手,姐姐就不要再记着这些小事。除非姐姐想赶我走?”


    文春眨着眼睛,听见田有芳幽幽低语:“好死不如赖活着,我是没有活够的。”


    “下次,下次一定长命百岁。”


    幸芝问文春要不要去见见男友,文春亦是摇头。


    “怕他过得不好,我不乐意。又怕他过得太好,我更不乐意。不见了不见了,这辈子就这样,没缘分强留不得。不过他今年送我的衣裳很好,就是不知道买点首饰化妆品什么的,还跟之前一样小气。我猜八成离了我越过越惨,连三菜一汤都吃不上喽。”


    文春喋喋不休。


    众人看向幸芝,问她要不要回家一趟。


    幸芝答:“我是没有家的。”


    她从前的屋子拆了,后来住的房子空了,临平带着小宝辗转每个五星级酒店,好像后来置办了房产,里面应该也不会有她的痕迹。


    “小宝还小,我去见他,终究不好。”


    幸芝冲田婶露齿一笑。


    “那这还早,我,我想去老小家里看看。”


    田婶忽然开口。


    她口中的老小,是叔子家最小的那个孩子,抱到她跟前时跟元宝差不多大。家里刚生变故,大人都缓不过劲来,照料起来难免疏忽。


    那天是个雨天,天阴沉沉的压了半晌,午后突然狂风暴雨,她披着雨衣去给两个孩子送雨衣,回来时就看见妯娌抱一个牵一个站在她门口。


    他们也没分家,只是妯娌嫁过来时,中间院子用篱笆隔开了。


    三个人淋成落汤鸡,小的更是哇哇大哭。


    妯娌哭得更惨,领着两个孩子“噗通”就跪在泥水里,哐哐就给她磕头,说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实在太苦了她撑不住了,说要是今天她不收留两个孩子她只能带着他们去跳河一死百了……


    老二趴在他亲娘肩上,雨水淋湿了头发,满头满脸湿漉漉的,小小年纪的他还不像老大会察言观色,只觉得淋雨有趣,正张大嘴昂着头往肚子里咽雨水。


    就这样没心没肺的小家伙,她一养就是二十三年,除了不爱读书其他事情没让她操过心。高中毕业后被她送去学汽修,明明一脸不愿意,最后也学了些本事,她拿了些钱想让他租个门脸,他转身就去跟人合伙,说盘子大将来赚得多。


    田婶摇摇头:“真当亲生的一样养的,是我太不中用,一下子养废四个。人家说一个不跟你亲是那一个问题,这四个都跟我不亲近那就是我身上的问题。可我扪心自问,手心手背都是肉,我真没有亏待哪一个啊。”


    说着,捶着自己胸口,元宝忽然上前,紧紧拉着田婶的袖口。


    因这老二跟田婶没有血缘,田婶原先说的车行早就人去楼空,就算是幸芝找起人来也伤神,最后还是问了过路野鬼,一传十十传百,最后在一家深巷中的会所寻了踪迹。


    田婶皱着眉头,环顾四周小声嘟囔道:“我从没听说老小来过这种地方,他哪里来得钱啊,这,这酒,怎么这么贵,我就是不吃不喝半年也攒不到一瓶酒钱。他真是发达了?”


    文春没跟来,幸芝将小宝留给她,顺道叫来几只野鬼供她盘问。


    会所里神出鬼没,各路流鬼蛇神悉数登场,有些认识幸芝的自然拱手让道,不认识的也会有鬼叫对方知道厉害,幸芝在阴暗潮湿的会所横行自若,最后停在最后一扇门前。


    门是从外锁着的。


    幸芝领着田婶穿门而入。


    屋内摆着几张桌子,各个桌面上码放着扑克和牌九,靠近门边几张空着,在最里面那张桌上,田有芳一眼就认出老小。


    原本清秀的面容如今涨得赤红,正被人卡着脖子从椅子上提起,一八零的男人被对方像死鸡一样丢在地上。


    “孙嘉辉!你给老子听好!最迟明晚,要是再拿不出钱,老子就把你卖缅北去拆零件。”


    “赵哥,赵哥,行行好,多宽恕几天。你也知道,那宅子只要拆了,少说也有几百万是吧,这点钱连滚带利双倍还你。赵哥,帮帮忙。”


    “呸!”姓赵的啐了口吐沫,巴掌扇在对方脸上像芭蕉扇,他笑得阴冷:“小孙,半年前你说你老娘养老钱,好嘛,我当真以为有多少呢,再说,那是你老娘嘛。我可听说了,你们哥几个因为房子的事情闹得不可开交,再说这几百万分不分得到你手上另说呢。记着,明儿见钱了事。要是见不着,啧啧,哥先拿你卖几轮抵债。”


    老赵横竖打量着他,那眼神像极了山谷中的饿狼。


    孙嘉辉吓了一哆嗦,连滚带爬到门前哐哐砸门,老赵也不拦他,只叮嘱他明日这个时间过来,否则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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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次卸他一条腿。


    自打一进屋子,田有芳便有上前的念头,只因被幸芝拘在灯笼中无法离开。


    “好姑娘,劳您跟上他。”


    出了会所,打听消息的文春过来说,一年前,孙嘉辉被人引着上了牌桌,先是输赢不大又赢得多,渐渐敞开了手止不住地往里面送钱,直到一个月前被人做局将客户送过来维修的Q7押上赌桌,输了又想翻本,越想翻本输得越厉害,竟然在一夜之间输掉四辆豪车,且都是客户送上门来维修的。这不,合伙人知道后让他来索要车子,他倒好进门又被骗上桌,这回输得裤衩子都没剩。


    田有芳不信,直到一路跟着回到自己的院子。


    短短几日,小院已经荒废得不成样子,原本码放整齐的东西被翻了一地,加上前几日下雨,她这些年珍藏的宝贝疙瘩全晾在院子里。


    有孩子的新学写的第一张字,爬满线条的鬼画符,还有各种奖状,体检证明,报到证入学通知书,还有他们小时候写给自己的卡片……


    她舍不得穿的呢子大衣,去年入夏对门小院婶子送了花裙子,还有四五年不曾换过的贴身衣服……


    一张张、一件件全被踩进泥水中。


    她曾视若珍宝的过去,在他们眼中全是不值钱的垃圾,占着屋子惹人心烦的垃圾!


    田有芳站不住脚,她望着孙嘉辉一头扎进屋内翻箱倒柜。


    片刻功夫,其余三个陆陆续续出现,有的穿着睡衣,有的似乎刚从工作岗位下来,西装革履风度翩翩。


    田有芳眼神期待地望着他们,希望有人留意到满院子的垃圾是她的过去。


    可无人在意。


    他们深一脚浅一脚踏着她的过去,生怕弄脏他们的皮鞋。


    为了防止强拆,他们各自在小院装了监控,田有芳没享受的待遇,开发商享受到了。


    “翻什么翻,又打哪听到点什么来着。”


    “你们要是不信,怎么来得这么快。”


    “找到了没?当年大伯的抚恤金和我爸的赔偿款,这些年就是存银行利息也不得了。”


    “说得跟谁不知道似的,你倒是找存折啊。你说大妈也是,好歹留点信号是吧,她倒好眼一闭腿一登一死了之,咱们再找不到,等着房子一拆,全便宜银行了。”


    “二哥,你在银行上班,确定有这回事。”


    “废话少说。我本来就没打算告诉你们,四百万,这些年陆陆续续汇进田有芳的账户,要不是有人盯着,我早做坏账弄出来了。”


    “二哥,借我点钱吧,二十万,不,五十万,等拆迁款下来连本带利还你。”


    “滚!老子钱丢水里还能听个响,给你?等你死了我烧给你啊?”


    四兄弟你一言我一语,将田有芳死时住的那间屋子翻了个底朝天,然后跟之前的无数次一样,仍旧是一无所获。


    田有芳静静的站在房子中央,目光从四个男人脸上停留又迅速闪开,这四个她一手拉扯大的孩子,像四把凌迟的刀正一块块隔开她的皮肉。


    “我是该要他们付出代价。我要的也不多,把欠我的还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