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的雾气还未散尽，李若灵跟着刘长老穿过青竹小径时，鞋尖沾了两星露水。


    她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比昨日在演武场练灵力压缩时还要急——刘长老今早传唤时，特意说了＂去灵骨阁＂，而不是往常的演武场。


    灵骨阁的石门在两人身后＂吱呀＂合拢，密室里立刻漫上阴凉的潮气。


    李若灵望着石壁上嵌着的青铜灯树，灯油在陶盏里噼啪作响，将刘长老的影子拉得老长。


    他走到密室中央的石案前，伸手拂过蒙尘的红绸，露出一块巴掌大的石头——那石头泛着青灰，表面却流转着细碎的银光，像把银河揉碎了嵌进去。


    ＂这是灵骨共鸣石。＂刘长老指尖轻叩石面，＂素心门立派三百年，用它测过十万弟子的灵骨。＂他抬眼看向李若灵，眼角的皱纹里凝着审视，＂你昨日在演武场与铁砂袋共振时，我用探灵术扫过你的经脉——凡骨修士的灵力该是散沙状，可你的......像被线串着的珍珠。＂


    李若灵喉结动了动。


    她想起昨夜调息时，丹田处那缕熟悉的热流又涌了上来，是灵髓丹的气。


    祖母临终前塞给她的小玉瓶，瓶底还沉着三粒丹丸，每服下一粒，她的经脉就像被温水泡过的老树根，慢慢舒展开些。


    ＂把手放上去。＂刘长老推了推共鸣石。


    李若灵深吸一口气。


    指尖触到石面的瞬间，一股凉意顺着指腹窜进掌心，她浑身一震——那凉意不似寻常灵石的冷，倒像有生命般，顺着她的脉络往上爬，直抵丹田。


    ＂轰！＂


    体内突然炸开一声闷响。


    李若灵瞳孔骤缩，她分明看见，丹田处那粒沉睡的灵髓丹在剧烈震动！


    丹身表面裂开细如蛛丝的纹路，渗出一缕暗红的光，沿着经脉往四肢百骸钻。


    与此同时，胸口的木盒也烫了起来——那是祖母留下的，装着神秘花种的木盒，此刻正隔着里衣灼着她的皮肤，像要烧出个洞来。


    ＂你的灵骨......似乎在挣扎。＂刘长老的声音突然发紧。


    李若灵抬头，见他盯着共鸣石的眼神发直——原本青灰的石头正泛起涟漪般的波纹，石面中央裂开一道细缝，隐约能看见里面流转的金芒。


    密室外头，竹影动了动。


    苏飞尘贴着石门的缝隙，目光透过门缝落在李若灵发白的脸上。


    他能看见她额角的汗珠顺着鬓角往下淌，打湿了衣领；能听见她压抑的喘息声，像春末雨前的蝉鸣。


    更重要的是，他感知到那股异样的灵力——明明是凡骨该有的稀薄，却带着某种让他心悸的韵律，像古卷里记载的＂大道之音＂。


    ＂她不是普通凡骨。＂苏飞尘低声呢喃，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素心剑。


    这把剑跟了他七年，从杂役弟子熬成真传，剑穗上的银铃从未像此刻这般安静。


    ＂哐当！＂


    石门被人从外头踹开一道缝。


    李若灵猛地转头，正撞进赵云讥讽的目光里。


    那少年抱臂倚在门框上，玄色外袍沾着晨露，发冠歪了半寸：＂刘长老好兴致，大清早带凡骨弟子玩灵石过家家？＂他瞥了眼李若灵发白的脸，嗤笑一声，＂怎么？


    还真以为自己能激发出灵骨？


    凡骨就是凡骨，硬要......＂


    ＂住口！＂刘长老猛地喝断他的话。


    可李若灵根本没听见。


    此刻她的耳中只有轰鸣，灵髓丹的红光和花种的热流在体内交织，像两股绳拧成一股，顺着脊椎往头顶冲。


    她咬着嘴唇，尝到铁锈味——这痛比昨日共振时更甚，却带着种奇异的畅快感，仿佛被压了二十年的脊梁，终于要直起来。


    ＂噗！＂


    李若灵喷出一口血。


    血珠溅在共鸣石上，石头突然爆发出刺目的金光！


    刘长老下意识抬手遮眼，再看时，石面上浮起一道淡金色的纹路——那纹路盘旋如虬龙，尾端却像朵未开的花，正是李若灵胸口木盒里花种的形状。


    ＂这......这是＇逆骨＇的痕迹！＂刘长老的声音在发抖。


    他踉跄着后退两步，撞翻了石案上的青铜灯，灯油泼在地上，火苗＂腾＂地窜起半人高。


    李若灵望着共鸣石上的金纹，突然想起祖母临终前的话。


    那时雪落得紧，老妇人攥着她的手，指甲几乎掐进肉里：＂若灵啊，这灵髓丹不是普通的补药，它是你李家的骨......＂


    ＂咳！＂李若灵又咳了一声，眼前发黑。


    恍惚间，她看见赵云的嘲讽凝固在脸上，刘长老的嘴张成O型，还有门外那道熟悉的青影——苏飞尘的衣袖被火光照得发亮，他正盯着她，眼神里有她从未见过的灼热。


    ＂逆骨......＂李若灵喃喃重复。


    她能感觉到，体内那股热流还在翻涌，花种的温度透过木盒烙着心口，灵髓丹的裂纹又多了几道。


    这些东西像在说：该醒了，该醒了。


    等刘长老手忙脚乱扑灭火苗时，李若灵已经瘫坐在地。


    她望着掌心——那里不知何时多了道淡金的纹路，和共鸣石上的如出一辙。


    ＂今日试炼，到此为止。＂刘长老扯了扯被烧焦的衣袖，声音还不稳，＂你......先回房调息。＂


    李若灵扶着墙站起来，腿软得像泡过的棉絮。


    她经过赵云身边时，那少年下意识退了半步，目光扫过她掌心的金纹，喉结动了动，终究没再说话。


    出了灵骨阁，晨雾已经散了。


    李若灵望着头顶的蓝天，觉得自己像块被撬开的顽石，里头藏着的东西，终于要见光了。


    她摸了摸胸口的木盒，花种还在发烫，灵髓丹的热流顺着经脉游走，在丹田处聚成个小漩涡。


    回到自己的竹屋时，日头已经爬上东墙。


    李若灵脱了外衫，坐在蒲团上闭眼调息。


    她能清晰地感知到，灵力正在体内流转，比往日快了三成——不，是五成。


    更奇怪的是，那股热流里似乎裹着些细碎的信息，像被风吹散的纸片，她刚要抓住，就又散了。


    ＂逆骨......＂李若灵轻声念着，手指抚过掌心的金纹。


    窗外的竹影晃了晃，有片竹叶落在窗台上，叶脉的纹路竟和她掌心的金纹有几分相似。


    夜色渐深时，李若灵睁开眼。


    她发现，自己体内的热流不仅没散，反而更盛了。


    木盒里的花种在发烫，灵髓丹的裂纹已经蔓延到丹身的三分之一。


    她摸出叶清婉给的绣帕，月白缎子上的并蒂莲在月光下泛着柔光。


    ＂仙途的花，凡骨也能开。＂李若灵对着绣帕笑了笑。


    她躺下时，听见体内传来极轻的＂咔＂一声——像是某种封印，碎了。


    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