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夜雨悟法

作品:《凡骨尊灵

    竹影在窗纸上摇晃时,李若灵终于从调息中抬眼。


    檐角铜铃忽然轻响——不知何时落了雨。


    她起身推开半扇窗,凉丝丝的雨丝裹着竹香扑进来,打湿了案头未收的《灵脉要术》。


    雨滴顺着青瓦檐线串成珠链,"叮咚"砸进阶前石钵,溅起的水花里,她恍惚看见祖母的手:那是个冬夜,老妇人捏着绣绷,银发沾着灶膛的火星,"阿灵瞧仔细了,针脚要顺着丝线的筋骨走,歪了一步,整幅绣样都要散的。"


    灵脉......不也如此?


    李若灵指尖抵在眉心。


    白日里在灵骨阁,那道金纹在掌心亮起时,她分明看见体内灵气像团乱麻——可此刻,雨丝的节奏竟和灵气流动的韵律重叠起来。


    她重新坐回蒲团,试着将紊乱的灵力引向新的路径:从前总顺着《素心入门诀》里"三经九脉"的旧法走,此刻却像握起绣花针,沿着金纹的走向,在丹田至手肘的经脉间缝补。


    第一缕灵力偏了方向,撞在锁骨处的筋脉上,疼得她倒抽冷气。


    额角沁出冷汗,她咬着唇继续:"祖母绣百鸟朝凤时,断了七根针才绣好凤头。"第二波灵力涌来,这次她顺着金纹的弧度轻轻一引,竟有丝清凉之气顺着小臂流进指尖。


    "吱呀——"


    敲门声惊得她险些走火入魔。


    李若灵慌忙收了功法,喉间涌上腥甜,却见竹门被推开条缝,小虎抱着个青瓷碗挤进来。


    他发顶沾着雨珠,粗布短打肩头湿了片,手背上还带着道新擦伤,"我、我刚在膳堂煨了姜茶......你白日里咳得厉害。"


    青瓷碗递到眼前时,李若灵闻到浓郁的姜香。


    她接过喝了口,暖意从喉管直窜到胃里,"小虎,你这手......"


    "劈柴时不小心划的。"小虎挠了挠头,目光扫过她泛白的唇,又慌忙移开,"那、那我先去劈完剩下的柴。


    你......你要是饿了,我再给你留两个糖糕。"他退到门口时又顿住,"对了,今日赵师兄他们在廊下说......说你掌心的金纹像邪术标记。"少年耳尖发红,"我、我没信。"


    门重新关好后,李若灵望着碗里晃动的姜茶,嘴角微微翘起。


    窗外雨势渐大,竹枝被压得弯下腰,她却觉得心里暖融融的——就像祖母临终前,用最后力气塞进她手心的木盒。


    她重新闭目,这次灵力流动顺畅了些。


    金纹在掌心若隐若现,竟与雨丝坠落的轨迹重合。


    当第三股灵力准确汇入丹田时,她听见体内传来细不可闻的"嗤"声,像是冰封的河面裂开第一道缝。


    "好个'针脚有序'。"


    清冷嗓音惊得李若灵睁开眼。


    竹门不知何时被推开,苏飞尘立在门口,青衫下摆沾着雨珠,发梢滴下的水在地面洇出小团墨迹。


    他目光扫过她微颤的指尖,又落在她起伏的胸口——那里的木盒正随着呼吸微微发烫,"灵脉重导?


    这法子《素心入门诀》里可没写。"


    李若灵慌忙要起身,却被他抬手止住。


    苏飞尘走进来,袖中溢出淡淡松木香,"昨夜灵骨阁的灵气波动,连主峰都感应到了。"他屈指叩了叩她案头的玉简匣,"我在藏书阁翻到本《御风诀》残卷,或许能帮你稳住灵脉。"


    一方刻着云纹的玉简落在她掌心。


    李若灵抬头时,正撞进他眼底的星子——那是比月光更清冽的光,"谢苏师兄。"


    "不必。"苏飞尘转身时,青衫带起一阵风,将她散落在地的《灵脉要术》吹得哗哗响,"凡骨修士要走的路本就难些。"他走到门口又停住,"若有人刁难......"


    "我知道。"李若灵握紧玉简,"我不是一个人。"


    苏飞尘的身影消失在雨幕里后,竹屋重新陷入寂静。


    李若灵正要继续修炼,窗棂忽然轻响——林瑶裹着青布衫挤进来,发间还沾着草屑,"子轩那厮今日去了执法堂!"她从怀里摸出张皱巴巴的纸条,"我听见他跟执事说你掌心金纹是邪术标记,要废你灵根!"


    李若灵展开纸条,上面是林瑶歪歪扭扭的字迹:"执法堂戌时三刻查案"。


    她将纸条凑到烛火上,橘色火苗舔过纸角,"他若有证据,早该在灵骨阁拿出来了。"


    "可......"


    "灵瑶。"李若灵按住她发颤的手,"你记不记得上月我帮你治伤时说的话?"林瑶点头,她便笑了,"仙途本就是清者自清。"


    纸灰飘到窗外时,雨已经停了。


    李若灵重新坐回蒲团,这次灵力如活物般顺着金纹游走,在丹田处汇作小漩涡。


    当第一缕晨光透过窗纸时,她缓缓睁眼——体内灵力比往日浑厚数倍,连指尖都泛着淡金光泽。


    "练气二层。"


    推门声惊得她抬头。


    刘长老立在门口,手中持着块玄色玉牌,发梢还沾着晨露。


    他目光扫过她泛金的指尖,又落在她起伏的胸口,"灵骨阁的共鸣石不会说谎。"玉牌泛起青光,将她整个人笼罩在淡蓝光晕里,"伪灵骨......竟有向白骨进化的迹象。"


    李若灵望着玉牌上跳动的光,忽然想起昨夜突破时,灵髓丹的裂纹又多了道——这次,连花种都跟着轻轻颤了颤。


    "三日后的晋升仪式,你入内门。"刘长老收起玉牌,目光却落在她掌心的金纹上,"只是......"


    "长老可是想问陈子轩的举报信?"李若灵摸出被烤干的姜片,慢慢嚼着,"他若真能拿出我修炼邪术的证据,此刻早该站在这里了。"


    刘长老忽然笑了,那是她从未见过的温和神情:"你这丫头,倒比我这把年纪的人更通透。"他转身要走,又顿住,"明日去主峰领内门弟子服,挑间朝阳的屋子——以后,别再住这漏雨的竹屋了。"


    门合上时,李若灵望着案头的《御风诀》玉简,又摸了摸胸口的木盒。


    窗外麻雀扑棱棱飞过,竹梢上的雨珠落进石钵,溅起的水花里,她仿佛看见自己的灵脉,正顺着金纹的走向,织成一幅从未有过的锦绣。


    只是,陈子轩的举报信究竟递到了谁手里?


    执法堂的人,真会对灵骨阁的异象视若无睹么?


    晨雾里,素心门的晨钟敲响了第七下。


    李若灵望着东墙上渐盛的日光,将《灵脉要术》翻到新的一页——那里,正等着她绣出更惊艳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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