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灵骨试炼

作品:《凡骨尊灵

    寅时三刻,李若灵揉着发涩的眼皮推开静修洞门。


    晨雾像浸了水的棉絮裹着山尖,石阶上还凝着夜露,沾湿了她的麻鞋。


    怀里的木盒突然轻颤,花种隔着布料蹭她心口——自昨日得了《青云九叠浪》,这小东西便总在她修炼时躁动,倒像比她还急着要见刘长老。


    演武场的青石板泛着冷光时,刘长老已立在中央。


    他今日没穿常日的青衫,换了件洗得发白的短打,腰间悬着柄锈迹斑斑的铁剑。


    见她来,他用剑鞘点了点脚边的两个布包:"铁砂袋,各五斤。


    先绕峰跑二十圈。"


    李若灵蹲下身解布包,指尖触到粗麻里硬邦邦的颗粒。


    她想起昨日刘长老递书时的模样,与此刻挥剑的狠劲判若两人——或许严厉才是他的常态,昨日的温和倒像春雪,化得太快。


    "跑!"刘长老的喝声惊飞了檐角的麻雀。


    前半圈她还能调匀呼吸,到第十圈时喉间已泛起腥甜。


    铁砂压得脚踝生疼,每一步都像踩着烧红的炭。


    她瞥见刘长老抱臂立在原地,目光像秤砣似的压在她后背上,突然想起祖母教她绣并蒂莲时说的话:"针脚要密,心要稳,急不得。"


    "停!"刘长老突然抬手。


    李若灵踉跄着刹住脚步,额发全贴在脸上,汗水顺着下巴砸在青石板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灵力呢?"他皱眉,"方才跑第五圈时还能引动半缕木灵,现在连气海都乱成浆糊。"


    李若灵喘得说不出话,只能扶着膝盖摇头。


    "凡骨修炼,最忌空耗体力。"刘长老抽出腰间铁剑,剑尖挑起她一缕湿发,"用灵护住经脉,把跑圈当炼体,把喘气当吐纳。"他突然挥剑劈向旁边的老松树,剑气过处,松针簌簌而落,"看好了——"


    他的身影突然变轻,像片被风卷着的叶,绕着演武场飘了半圈。


    李若灵望着他脚不沾地的模样,终于看清他方才说的"灵骨适应性训练"——不是单纯的苦役,是要让灵与体在极限中磨合。


    "再来。"他落回原地,铁剑往她怀里一塞,"带着这剑跑。"


    第二趟跑下来,李若灵的掌心被剑柄硌出红印。


    但她终于摸到了门道:每跨出一步,便引一丝木灵护住腿骨;每吸一口气,便将灵力往气海深处压一压。


    等第二十圈跑完,她虽仍喘得厉害,气海却比先前清明许多。


    "有点样子了。"刘长老扯下腰间汗巾丢给她,"下午去瀑布下练灵力压缩。


    现在跟我来。"


    他带她穿过一片修竹,来到后山一处石屋前。


    门楣上"灵骨阁"三个字已被风雨磨得模糊,推开门,冷冽的灵气便裹着石屑扑来。


    屋子中央悬浮着块幽蓝色的石头,表面布满蛛网似的裂纹,倒像块被敲碎后又拼起来的骨片。


    "灵骨共鸣石。"刘长老伸手按住她肩膀,"素心门建派时从地脉里挖出来的,能引动修士灵骨共鸣。


    你昨日施展水莲时,我让灵源镜扫过你——"他顿了顿,"有青芒。"


    李若灵想起昨日刘长老案头的《水华诀》,想起他说"手能抖着写经,心却稳如磐石"时的叹息。


    原来他早就在观察她,从她第一次抄经时便开始了。


    "触碰它。"刘长老退后两步,"用你全部的灵力。"


    李若灵深吸一口气,指尖刚碰到共鸣石,便觉体内翻江倒海。


    灵髓丹在丹田处剧烈震动,像要破体而出;木盒里的花种也跟着发烫,嫩芽穿透布料扎进她掌心。


    共鸣石上的裂纹突然泛起金光,那些光丝顺着她的指尖钻进来,在骨缝里游走,像有无数小锤子在敲她的骨髓。


    "疼......"她咬着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忍!"刘长老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灵骨蜕变哪有不疼的?


    你祖母给你的灵髓丹,本就是要你逆了这灵骨为尊的规矩!"


    撕裂感从膝盖开始往上窜,李若灵眼前发黑,却死死咬着牙。


    她想起祖母临终前摸她发顶的手,想起叔婶把她捆去青楼时,苏飞尘的剑划破绳索的寒光,想起昨日木盒里那颗突然冒出金露的嫩芽——她不能退。


    不知过了多久,疼痛突然退潮。


    她踉跄着扶住共鸣石,见石头表面的裂纹竟淡了几分,而她的掌心多了道淡青色的纹路,像片舒展的竹叶。


    "好!"刘长老拍掌,眼中闪着她从未见过的光,"这是灵骨与共鸣石产生了感应!


    若能坚持七日,你的伪灵骨......"他突然住了口,转身去推门,"今日就到这儿,明日寅时继续。"


    李若灵走出灵骨阁时,日头已爬到中天。


    她摸着掌心的青纹往静修洞走,转过竹影时,忽闻见一缕清梅香。


    抬眼望去,苏飞尘正倚在她洞门前,玄色外袍沾着晨露,腰间玉牌在风里轻晃。


    "今日的灵骨共振,你用了太猛。"他直起身子,从袖中取出个拇指大的玉瓶,"清灵露,能温养经脉。"


    李若灵接过玉瓶,触手生凉。


    她想起前几日林瑶说苏飞尘曾是杂役弟子,想起他总在她被刁难时默默解围——原来他早就在护着她,像护着当年那个在冷锅里找残粥的自己。


    "谢师兄。"她低头行礼,发间木簪轻碰玉瓶,发出清脆的响。


    "别让别人知道。"苏飞尘转身要走,又顿住脚,"你昨日在灵源镜前的青芒,我也看见了。"他侧过脸,耳尖微微发红,"很好。"


    待他的身影消失在竹影里,李若灵才打开玉瓶。


    清冽的药香涌出来,她抿了一小口,只觉一道凉意顺着喉咙滑进丹田,将方才共振时残留的刺痛一点点抚平。


    傍晚时分,叶清婉提着竹篮叩响洞门。


    她发间沾着草屑,竹篮里散着几株带露的紫芝,最底下压着半块绣帕——月白的缎子上,半朵并蒂莲绣得活灵活现。


    "我去千药谷采药,路过杂役房。"叶清婉把绣帕递给她,"看见你婶母把你祖母的绣筐丢在墙角,这是我抢出来的。"她指尖抚过绣帕上的针脚,"你说'仙途本无定数'那天,我就收着它。


    想着若有一日你要走很远的路,至少带着点暖和的东西。"


    李若灵捏着绣帕,鼻头发酸。


    她想起初入素心门时,是叶清婉把自己的铺盖分一半给她;想起她被外门弟子嘲笑凡骨时,是叶清婉挡在她身前说"我娘也是凡骨,可她绣的并蒂莲能换十担米"。


    "等我成了内门弟子。"李若灵把绣帕贴在心口,"我要在素心峰顶种满并蒂莲,让所有凡骨女子都能看见——仙途的花,凡骨也能开。"


    叶清婉笑了,眼尾的泪痣像点了颗星子:"我等着。"


    第二日寅时,刘长老的传唤又至。


    李若灵揣着绣帕和玉瓶往演武场走,路过灵骨阁时,听见里面传来石块轻响。


    她驻足望了眼紧闭的石门,想起昨日共鸣石上淡去的裂纹,想起刘长老欲言又止的模样——或许这石头里,藏着比灵骨更重要的秘密。


    演武场上,刘长老已摆好铁砂袋。


    见她来,他指了指远处翻涌的瀑布:"今日加练灵力压缩。


    去瀑布底下,把灵力压成线,能穿起三枚铜钱算过关。"


    李若灵解下外衫,露出里层的素色中衣。


    风卷着瀑布的水雾扑来,打湿了她的发梢。


    她望着那白练似的瀑布,想起昨日共鸣时掌心的青纹,想起苏飞尘的玉瓶,想起叶清婉的绣帕——或许今日,就是她真正踏上逆骨之路的开始。


    而灵骨阁的石墙内,那块共鸣石正微微发烫。


    表面的裂纹里,隐约透出些古老的符文,像在等待某个契机,将藏了千年的秘密,说给一个凡骨姑娘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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