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试准备
作品:《凡骨尊灵》 晨雾未散时,李若灵已跪在竹席上。
这是她搬到素心门杂役院后,自己搭的修炼小间。
竹墙被山风刮得吱呀响,墙角的泥炉煨着半壶灵茶,蒸腾的热气里,她能清晰听见体内灵气流转的声音——像春溪破冰,像雨打新荷,和从前那团混沌的乱麻截然不同。
"昨日突破练气六层时,肋骨处的酸麻感轻了许多。"她垂眸盯着掌心,那里浮着粒豌豆大的金珠,是灵气凝练的具象。
自那晚凡骨化灵后,每日寅时修炼,这金珠便会从丹田升起,顺着经脉游走到指尖。"许是逆骨诀起了作用..."她指尖微颤,金珠突然"叮"地撞在腕间银锁上。
银锁是祖母临终前系的,缠枝莲纹被磨得发亮,此刻竟泛起和金珠同色的光晕。
李若灵心头一跳,想起昨夜苏飞尘说的话:"你祖母留下的东西,怕不只是灵髓丹。"
"叩叩。"
竹门被指节轻叩三下,是苏飞尘特有的节奏。
李若灵忙收了金珠,起身时衣摆扫过床头的木盒——花种在里面,今早她分明听见"咔"的一声轻响。
门开处,晨光照得苏飞尘的素白道袍泛着淡金。
他怀里抱着卷竹册,发梢还沾着露水:"今日教你素心剑典的'引气式'。"说罢也不进屋,直接转身走向院中的青石板。
李若灵跟着出去,见他已拔剑出鞘。
素心剑是冰魄铁铸的,剑身映着他冷白的脸:"凡骨化灵后,你灵气更趋近'活气',剑招要顺着力的流向走。"话音未落,他手腕轻振,剑尖竟转出七朵剑花,每朵都比前一朵淡上三分,最后那朵虚得像要化在风里。
"这是'引',不是'劈'。"苏飞尘收剑入鞘,转身时道袍带起一阵风,"你昨日用'断云式'时,灵气太僵,像在和自己较劲。"
李若灵耳尖发烫——昨日演武场,她明明看见外门弟子王灵玉在笑。
那姑娘金骨,总爱把"凡骨就是凡骨"挂在嘴边。"我...我怕慢了。"她捏紧袖口,"怕又被说..."
"被说什么?"苏飞尘突然打断她,目光灼灼,"被说资质差?
被说配不上素心门?"他伸手按住她肩膀,掌心的薄茧隔着布料硌得她疼,"若灵,你要记住——仙途不是比谁先跑到终点,是比谁能把每一步都踩实。"
风掠过青竹,带落几片新叶。
李若灵望着他眼底翻涌的暗色,忽然想起叶清婉说过,苏飞尘当年也是杂役弟子,曾为了偷学剑典在藏经阁跪了整夜。"我...我知道了。"她吸了吸鼻子,"师兄再示范一遍,我跟着学。"
这一回,她没急着挥剑。
闭眼时,先去感受体内那股活气——它从丹田升起,沿着手臂爬到指尖,像条温热的小蛇。
当她按照苏飞尘说的"顺着气走",剑尖竟真的转出了半朵淡金的花。
"有进步。"苏飞尘难得弯了弯嘴角,"再练十遍,晌午带你去丹峰讨蜜饯。
老猿最近馋得紧,昨日翻了叶师妹的药篓。"
话音刚落,院外传来银铃轻响。
叶清婉提着竹篮转进来,发间的玉簪坠着串珍珠,在晨光里晃得人眼亮:"飞尘师兄又打我蜜饯的主意!"她把篮子往石桌上一放,掀开盖布,"我今早去药园采了灵耳,炖了甜羹,若灵快尝尝。"
李若灵凑过去,甜香混着草药的清苦钻进鼻子。
她舀起一勺,入口即化,连喉间都润得发暖:"清婉你放了多少灵蜜?
比我从前在镇里喝的糖水还甜。"
"那是自然。"叶清婉托着腮看她,腕间银铃随着动作轻响,"我特意去求了掌药峰的师姐,她给了我半瓶百年野蜂蜜。"她忽然压低声音,往苏飞尘那边瞥了眼,"昨夜我翻《历代灵植录》,发现卷三记载过类似你花种的描述——'金蕊承露,孕于极寒之地,花开时引动三千里灵气'。"
李若灵手一抖,羹勺"当"地掉进碗里。
她想起木盒底的刻字"待此花开时",想起昨夜花种裂开的轻响,喉头发紧:"那...那花叫什么名字?"
"没写全名。"叶清婉摇摇头,发梢扫过李若灵手背,"只说'上古灵植,名讳不可轻泄'。
不过..."她眼睛亮起来,"我在页脚看到批注,说此花需'凡骨之血'浇灌。
若灵,这是不是和你有关?"
"凡骨之血..."李若灵摸向腰间的青瓷瓶,里面装着她每日修炼渗出的金液。
那是灵髓丹和花种共同作用的结果吗?
是祖母早就算到她会有今日?
"清婉。"苏飞尘突然开口,声音比平时沉了些,"今日藏经阁的旧典,你记得带《灵骨志》去。"他低头擦拭剑柄,指节泛着青白,"我昨夜查典籍,发现素心门三百年前有位凡骨长老,他的灵骨异变时,腕间也有金纹。"
李若灵望着他微颤的睫毛,突然明白——这个总说"护道"的师兄,早就在替她查遍宗门秘典了。
三人正说着,演武场方向传来铜锣声。
七下重,三下轻,是首座召集弟子的信号。
"该是试炼的事。"苏飞尘收了剑,"每月十五的例会上,首座总爱宣布些要紧事。"
李若灵跟着他们往演武场走,沿途遇着不少外门弟子。
王灵玉和几个金骨弟子走在前面,听见脚步声回头,眼底闪过不屑:"凡骨也敢来凑试炼的热闹?"
"王师姐。"叶清婉脆生生开口,"试炼又没说凡骨不能参加。"她挽住李若灵胳膊,银铃撞出清响,"再说了,若灵前几日突破练气六层,比你上个月还快呢。"
王灵玉脸色一白,甩袖走了。
李若灵望着她的背影,心跳得厉害——从前被这样嘲讽,她只会低头缩在墙角;如今,她竟有了抬头的底气。
演武场已站满弟子。
首座站在石台上,白须被风掀起,声音像敲钟:"下月十五,开'问心试炼'。"他目光扫过人群,停在李若灵身上半刻,"此试炼不考灵骨,不考家世,只考——"他顿了顿,"道心。
能通过者,直接进内门。"
场中一片哗然。
李若灵攥紧袖口,指甲几乎掐进肉里。
内门,那是她从前连想都不敢想的地方。
可此刻,她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我要参加。
我要让所有人知道,凡骨也能站在最前面。"
散场时,叶清婉拽住她的袖子:"若灵,我和你一起!"她眼睛亮得像星子,"我娘说过,凡骨女子要活成一把刀,不是被人握在手里,是自己劈开天。"
苏飞尘走在前面,突然回头:"明日卯时,演武场加练。"他嘴角勾了勾,"我可不想带两个拖后腿的。"
夜里,李若灵跪在竹席上。
木盒放在膝头,花种的细缝已裂到拇指宽,里面的鹅黄芽尖正轻轻晃动,像在回应她的心跳。
她取出青瓷瓶,将今日修炼的金液滴在花种上——芽尖突然拔高寸许,竟透出点金红的光泽。
"祖母,"她轻声说,指尖抚过银锁上的莲纹,"你看,我要去闯试炼了。"
窗外,新月爬上竹梢。
李若灵望着花种,忽然听见远处传来清越的钟声——那是守夜弟子在敲子时。
她知道,从今夜起,每分每秒都要掰碎了用。
可她不怕,真的不怕。
因为她腕间的金纹,正随着心跳发出微光。
因为那粒花种,在木盒里,正以她能听见的速度,抽枝,展叶。
而明日,她将带着这一切,走向演武场,走向试炼,走向所有曾轻视她的人面前。
只是她不知道,当那粒花种完全绽放时,会掀起怎样的风浪。
更不知道,在试炼的深处,有双眼睛,正隔着层层雾霭,将她的金纹,她的花种,看得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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