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红轿剖心案(六)

作品:《古代缉凶实录

    翌日,秦素又跑去常汝琰那里摸鱼,倒不是闲得慌,而是心有不解,想跟他再确认点细节。


    如今查清了动机,锁定了嫌疑人,但秦素有些疑虑。


    “吴铭为了师父报仇,对白家父子下手没错。”她沉思道,“可为什么要等十几年呢?”


    要说隐忍待发寻找时机,时间隔得也太久了。


    秦素琢磨了会儿,“难不成是他功夫不够火候多练练手?不过这一练练十几年,也挺够呛的。”


    常汝琰听到这话轻笑出声。


    秦素一脸古怪盯过去,“你笑什么?”


    “你自己都清楚,如今还问?”


    “啊?”秦素没反应过来。


    常汝琰幽幽瞥她,“话本子翻完了吗?”


    秦素怔住,“没啊,怎么了?”


    “难怪。”常汝琰应了一声,“如果看完了,便不会问得如此蠢。”


    “……”


    似乎料到她要炸毛,常汝琰不紧不慢添了一句,“那话本四年前才开始流通,卷末角落里清清楚楚写着年月。”


    “……?”


    秦素一脸错愕,顿了顿,下一秒想扶额骂一句,草。


    她竟然为了个不用脑子的事废了一早上脑子?


    这蠢字是真跑不掉了。


    只能说“搞艺术”的就是不一样,又沉得住气还喜欢带感的。


    亏得她堂堂看话本儿的老手,竟然连个出版日期在哪都不知道,秦素觉得是自己没摆脱“懒得翻书凭度娘”的老习惯。


    她讪讪摸了摸鼻子,决定闭嘴消停。


    常汝琰见她认了个小怂,也不再戳人痛处,言归正传,“动机清楚了,人证有了,还差一样东西。”


    如今所有推论都基于张书吏的回忆以及案宗的陈述,作案后能将痕迹抹消干净又三年不露马脚,由此可见吴铭心思细腻缜密,即便直接拿下也未必能从口中掏出实情。


    常汝琰缓缓开口,“若不能确保万无一失,可能他宁死也不会吐露半句。”


    秦素道,“从心理角度分析,吴铭是典型的社交回避型人格,这类人内心封闭警惕性极强,硬逼肯定不成。”


    “所以……”常汝琰道,“唯有让他自己乱了阵脚。”


    秦素思索片刻,恍然,“你意思是,吴铭可能还留着当年东西,准备给他设个局?”


    常汝琰唇角微勾,“惊弓之鸟,最怕的,自然是听见弓弦声。”


    说罢,他唤来侍卫交代了几句,不消片刻,卫锋又匆匆进来。


    常汝琰将计划娓娓道来,卫锋闻言感叹一句,“大人,不得不说,这招够阴的。”


    常汝琰不以为意,“下棋要看对手,遇什么人便用什么招数。动静别太夸张,小心惹疑心。”


    卫锋点头应下,抱拳离去。


    秦素一旁听得仔细,忍不住咋舌,“之前还觉得卫折戟不近人情,如今看,怕是不肯演戏的也叫你硬逼得入戏三分。”


    常汝琰漫不经心摇着茶盏,“可为愉人,也可为利刃,用得顺手便是好。只要他愿意入戏,唱什么曲儿不都随我么?”


    秦素挑眉,“就不怕唱砸了?万一吴铭不上当呢?”


    常汝琰目光微敛,“能怀恨这么多年,心里的刺不会轻易消,稍有风吹草动都不得安宁,更何况这次,刺可扎得够深。”


    “……”


    秦素只觉出两件事,一是以后得顺着点常汝琰,二是打死都不跟常汝琰下棋。


    ……


    午后,吴铭一如往常地提着篮子去街角铺子买菜,挑了两根萝卜,刚摸出银钱,便听得身后茶铺方向有人交谈,声音不大,却正好飘入耳中。


    “听说了吗?那白家案子快破了!”


    吴铭手一顿,循声侧头望过去。


    说话的人身材魁梧,一身粗布短打,正和对桌的同伴聊着。


    “你是说三年前那个白家案子?”同伴放下茶碗,面露讶色,“那不是已经结了?”


    男子摆摆手,一脸‘你懂什么’的模样,“结什么结?这事儿谁还不知道呢,当时根本没抓到人,但新来的大理寺少卿不一样,听说人家可是个破案奇才!已经找到线索了!”


    同伴俯过身去,“什么线索?”


    汉子往左右扫了扫,这才凑近道,“听说是那轿帘上用的线稀罕得紧,整个昭京都找不出几个地儿有。”


    吴铭后背微僵,指尖在竹条上无声攥紧。


    同伴语气渐高,“按这么说,顺藤摸瓜岂不是很快查到买线的人?”


    “可不是嘛。”汉子一拍大腿,“我大表哥他二舅子就在大理寺当差,说已经开始查了,买过这种线的谁也别想跑!”


    吴铭收回余光视线,找零的大娘推了推钱,他机械地接了,朝人点了下头,随即低着眼急急离开。


    待人走远后,两个喝茶乘凉的人对视一眼,卫锋摸了把嘴角,将茶碗重重放回桌面,抬眉看向吴铭离开的方向,顺手招呼小二结了账。


    -


    夜色渐深,此时艺斋内,吴老先生早已睡下了。


    吴铭在窗边静坐良久,直到远处传来三更天的梆子声,他才深吸一口气,缓缓站起身。


    换了一身便于行动的黑衣,他悄无声息推门出屋,往后院行去。


    后院靠近墙根处有颗老树,树后有几块错乱的石板堆积着。


    吴铭把石板挪开,又向下挖了会儿,最后摸出一包黑布裹着的物件。


    他掸了掸上面的土,又把坑重新填好,起身借着阴影朝后门摸去。


    等人拐过巷口,不远处卫锋从墙后探出脑袋,打了个手势,领着两个手下尾随而去。


    -


    吴铭顺着小路走了约莫半个时辰,转到一处废弃许久的旧宅院前,找了块石头垫脚,翻墙而入,


    院子多年无人居住,早成了一片破败荒地,荒草丛生,几乎见不到一块落脚地方,不远处一口枯井被半人高的荒草遮掩着。


    吴铭快步走到井旁,捡了根粗木棍,咬牙将石板撬开,石板被推移开一小半,露出幽暗的井口。


    确认响动没引来人后,吴铭才从怀里摸出火折子点燃,将物件掏出来,正打算抬手时,却听得“砰!”的一声巨响,院子那扇被锁住的破门应声而开。


    吴铭一个激灵,惊惶地回头望去。


    两个腰佩佩刀的侍卫冲入院内,他心下一慌,拔脚朝反方向跑,然而没跑几步便被按倒在地了,挣扎间,他死死护住怀里东西,嘴里喊着,“别碰我!放开我!”


    远处火光渐近,黑色官靴稳稳踏到眼前。


    “吴画师,这荒郊野岭的你孤身一人,莫不是守着什么宝贝?”


    吴铭盯着来人,眼底惊疑交错,脱口而出,“是你……”


    卫锋做了个手势,两名侍卫将吴铭从地上扯起,吴铭踉跄着坐直,仍是一副没缓过来的惊愕模样。


    卫锋蹲下身,指尖轻点着佩刀,眯眼笑道,“做贼心虚的滋味,是不是不好受?”


    吴铭向后缩了缩,“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大半夜的总不成陪你赏月?”卫锋抬抬下巴,“你手里东西,怎的不打算让我开开眼?”


    不知是不是觉得穷归陌路了,吴铭眼珠乱转几下,忽然抬手一扬,试图趁卫锋不备将物件朝井口投去。


    然而他手扬得快,有人动作比他更快。


    “咔”的一声,接着是一声凄厉痛呼,吴铭的手腕被卸掉了力,那东西还没来得及脱手就被卫锋接住了。


    “还玩阴招,真当我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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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长眼?”卫锋睨向捂着手叫唤的吴铭,手里物件颠了两颠,他也懒得再搭理这孙子,单手解开布上的结——残破的金丝线,几张染旧的草笺,草笺上画的符咒和轿帘上分毫不差,还有柄短刃,尖端的小倒钩染着些许褐斑。


    证据确凿。


    卫锋哼笑一声,物件重新包好,手一挥,“带走。”


    -


    卫锋把人直接压回大理寺,审讯堂内,常汝琰已经等候多时了。


    面对铁证,吴铭还试图抵赖,“大人,这些东西不是我的!是有人想害我!”


    “这绣线可是极其稀有,整个京城找不出第二份了。如此珍稀,倒是叫人费解为何会落在你手上。”常汝琰又拿过那几张草图瞧了瞧,漫声道,“你说不是你的,可这图案上笔力走向、线条习惯,想必和吴先生自个儿的画风倒是极贴合。”


    “至于这刀……”常汝琰端详片刻,挑眉,“也是用心了。混玄铁刀身、沉香木刀柄,这刀尖上的血仵作一验自有分晓,剖心剖得如此干脆利落,练过不少次吧?吴先生,还要本官细数下去吗?”


    吴铭哑口无言,膝一软瘫坐在地,整个人像失了魂。


    常汝琰负手走近,“十五年前,画师许知华因被诬告偷盗名画,最终病死牢中。”


    这寥寥一句落在耳畔,吴铭蓦地一颤,缓缓抬头,神色间透出些许惊慌。


    “你……”


    常汝琰继续道,“当年你师父含冤而死,你隐忍多年只为复仇,本官所言,可对?”


    吴铭沉默片刻,压抑的呜咽声从喉间涌出,多年仇怨像决堤的水化作断续的话语。


    “我师父……是天底下最好的人,可白茂才那个畜生……就因为师父不肯将一幅心爱的画卖给他,便设下毒计,买通那群贪生怕死的证人,毁了师父的一生!”


    吴铭骤然抬头,“我恨他们,杀了他们就是该有的报应!让我看看这帮畜生的心,究竟是不是黑的!”


    常汝琰目光微垂,语气不动声色,“白宝荣呢?为何连他也不放过?”


    “白宝荣?”吴铭冷笑一声,“一条疯狗罢了,自己老子没了还不安分,当年他指着一位画师鼻子破口大骂,说什么‘泼墨连狗也不如’……杀了他是为民除害!他和白茂才都不配活着,白家的人,就一个也不该留下!”


    屋内沉寂许久,只有吴铭的喘息声时轻时重。


    常汝琰道,“若你师父泉下有知,看到你如今这般,恐怕不会释怀,只会更加痛心。”


    吴铭闻言身子一抖,随后低下头,声音已然黯哑至极,“我不悔。从来不悔。”


    ……


    最终吴铭交代了案情来龙去脉,轿子是提前布置好的,特意选在了连日阴雨天,城郊荒野根本无人经过,吴铭先潜入白府用染药的帕子把人弄晕,再用竹席裹身一路运至轿中,随后剖心,连夜大雨模糊了种种痕迹,案宗只简单记个片面,余者皆无。至于心脏,据吴铭称是丢去喂了野狗。


    天光乍亮,供状上那触目焦点的红印,终于落下。


    常汝琰命书吏将许志华案的有关信息一并记录,整理为两份新案宗,一份上呈谢寺卿,另一份送去了刑部备案。


    多年悬案终得明朗,大理寺内一片哗然。


    众人无一例外对这位新任少卿刮目相看,尤其是卫锋,算是彻底打消芥蒂,被这位顶头上司征服了。


    大理寺内和风徐徐,刑部却是另一番光景。


    当王尚书和孙郎中接过大理寺送来的文书时,彼此略作一瞥,几乎同时摸上后脖子,差点憋到中风。


    文书和以往都不一样,那末尾处多了点东西。


    分外刺眼,字字诛心。


    ——“经大理寺独立复核、勘验、取证,‘红轿剖心案’终得侦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