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红轿剖心案(五)

作品:《古代缉凶实录

    轻衫是在第三日深夜才从外面回来的。


    彼时常汝琰正在书房看一卷兵书,秦素则倚在软塌上,翻着那本悬疑小说打发时间。


    轻衫道,“吴铭这几日足不出户,只在每日午后出门采买些吃食,没有和人交谈过,也没有什么异动。但每至子时,他都会在后院焚烧黄纸,嘴里念念有词。”


    常汝琰翻书动作未停,淡淡道,“念的什么?”


    “属下离得远听得不算清楚,只隐约听见‘师父’、‘报仇’、‘不得好死’这几个字眼。”轻衫顿了顿,又道,“属下私下在邻里间打探了一番,听闻这吴老画师早年间也是京城里小有名气的丹青圣手,只是后来不知为何,性情大变,闭门谢客,再不与人来往。”


    秦素放下话本子,抬起头来,“闭门谢客?”


    轻衫颌首,“我觉得有蹊跷,便又去打探了几家吴铭做过画的人家,都说这吴铭性格内敛,也不善和人交谈,每次都是做完画便走从不多留,不过其中一家倒是说了个情况,那户人家很早便认识吴铭了,但不是通过吴老画师,而是吴铭的一位恩师,姓许,名知华,是吴老画师当年一位得意门生。而吴铭也并非吴老画师亲生,是后来才收为了养子。”


    秦素把这话捋了一遍,蹙眉道,“那许知华难不成……”


    轻纱似是知道她的意思,道,“许知华这个人十五年前便去世了,听说是死在了牢里,而将他弄进牢里的,正是白家。”


    秦素盘腿坐正。


    分析下来,吴铭是为了替他的恩师报仇,这就意味着当年许知华可能是被白家诬陷,最终含冤死在牢里。而吴铭因此心生怨恨,反过来对白家父子进行复仇。吴老画师如此戒备,大概是想起许知华被污蔑,而不愿再提起和白家有关的事情,但却仍将吴铭大方介绍给他们,或许他自己也不知情吴铭私下杀人的事。


    师徒情深,师父蒙冤,徒弟隐忍十五载,复仇剖心。


    放在这个时代,倒也说得通。


    常汝琰合上书册,敲了敲案面道,“看来,这案子比卷宗上写的要复杂许多。”随后他望向秦素,“你这一挑,竟揭开了案中案。”


    秦素一噎,“那接下来怎么办?”


    常汝琰道,“既然是和白家有关的旧案,案宗应该还放在刑部。看来喝茶不管用了,得让他们清醒清醒。”


    -


    翌日,常汝琰没有让卫锋摆阵仗,独自去了刑部。


    一路上刑部的人看见他的官服,就像见了瘟神似的,急忙低头避让,生怕惹上这位煞星。


    此时,孙盛正在堂内和几名同僚议事,好不容易赶走一波人,结果常汝琰这神仙又杀过来,孙盛神情登时僵住了。


    “下官恭迎少卿大人,今日怎么有暇亲自驾临?”孙盛慌忙挥退同僚,抖着袍袖上前拱手致意。


    常汝琰也不多寒暄,缓缓道,“孙郎中,叨扰了。本少卿今日是为调阅一桩旧案。”


    “旧案?”孙盛一愣。


    前几日碍于卫锋那帮子的声势,部堂大人早让人找出剩余案宗和证物了,难道还有什么漏网之鱼?


    孙盛皱眉道,“不知少卿大人要查哪桩?红轿案不是已……”


    “不是红轿案。”常汝琰打断他,“本少卿要的是十五年前,一桩和白家有关的旧案,苦主名叫许知华。”


    “许知华?”孙盛在脑子里过了遍这个名字,半点印象也没有,而他身旁一名年长书吏忽然面色微变,像是想起了什么,附耳说了几句。


    孙盛听后,心头一紧,略显尴尬,“少卿大人啊,这都是前朝旧账了,这一时半会儿恐怕难找。您也知道刑部事务繁杂,上次还是熬夜……”


    “无妨,本少卿可以等。”常汝琰抬手制止人,就势在椅子上坐下了。


    架势和前几日卫锋带人来堵门时几乎如出一辙。


    孙盛憋得嘴角直抽抽。


    这常汝琰未免太过嚣张了。


    即便身为“三法司”的堂上官,也不该如此目中无人吧?要知道,这“寺”和“部”终究是平级衙门,居然把刑部当成自家后院似的?!


    孙盛正欲发作,耳畔却响起常汝琰不紧不慢的话语,“孙郎中若觉得为难,那也无妨。本少卿稍后便进宫一趟,请圣上下旨,到时刑部办起事来也方便些。”


    “……??”


    什么??


    下、下圣旨?!


    孙盛差点没一脑袋晕过去。


    这官司打到御前,无论如何都是刑部理亏。部堂大人前几日才被气得“请了病假”,眼不见,心不烦。要再闹一出,他这郎中位置怕也不稳。


    权衡再三,孙盛终是闭上眼,挤出一抹谄媚笑容,“少卿大人宽心,下官这就去办。”


    他转过身给书吏使了个眼色,书吏心领神会,立刻躬身而退,往架阁库去了。


    待书吏离开,孙盛殷勤地招呼着常汝琰,又招呼人上了壶好茶。


    常汝琰倒不客气,慢悠悠品着,还赞了一句。


    孙盛气得袖中直攥拳,却又发作不得,只能坐一旁陪笑如坐针毡。


    半个时辰后,书吏满头大汗地抱着一摞案宗奔了回来。


    “大人,找、找到了。”他气喘吁吁地说。


    常汝琰放下茶盏,接过案宗。


    里面的记录寥寥数语。


    十五年前,城中富商白茂才指控画师许知华偷盗其珍藏的一幅前朝名画,许知华坚决否认,声称自己被冤枉。然而,白家寻来多名证人,言之凿凿,称亲眼见许知华深夜鬼鬼祟祟进出白府,最终,人证物证俱在,许知华被判入狱,不久后就在狱中染上恶疾,去世了。


    常汝琰合上卷宗,脸色沉静如水。


    这样的案子实属平常,一个富商买通几个证人冤枉一个无权无势的画家,轻而易举就能制造冤屈。


    孙盛瞅见常汝琰将案宗一合,急匆匆凑上来说道,“少卿大人,这案宗您也看了,这字字句句,可没错啊。”常汝琰瞟他一眼,淡淡道,“孙郎中,多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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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案宗本少卿带走了。”


    说完便起身要走,孙盛忙说,“哎!少卿大人,这不合规矩啊……”


    常汝琰止步,“孙郎中不必担心,明日自会归还。”


    眼睁睁看常汝琰扬长而去,孙盛气得直跺脚,奈何只能看着背影干磨牙。


    -


    常汝琰把案宗带回大理寺,秦素看后忍不住问,“这问题明摆着存在啊,你当时没对那郎中发难吗?”


    常汝琰淡然道,“和一群只会和稀泥的人争辩,不过是浪费口舌罢了,这案子如此草草了结,想必当时办案的官员也收了白家好处,此案并非大理寺可插手的,再提及无意义,只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秦素想了想觉得有理。


    管得多了就是越权,这案子结了那么久,也没送到大理寺,于理说没资格干涉。


    稍作休息后,常汝琰召来了轻衫,命他去调查当年经办许知华案的刑部书吏和仵作,这案子时隔太久,刑部官员也几近换了一波,当初的老人大多告老还乡了。


    轻衫花了整整两日,几乎跑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终于找到了当年的一位刑部老书吏,姓张,年近七旬,眼花耳背。


    一开始无论轻衫怎么问,老人只是摇头摆手,说年纪大了,记不清了。


    轻衫没办法,只能递上一锭银子。


    张书吏日子过得不宽裕,盯着那银子半晌,终于收入袖里,叹了口气,说道,“官爷,不是小老儿不肯说,这事棘手啊。”


    轻衫顿了顿,宽慰道,“老先生尽管说,我家大人说了,查明真相一定不会亏待你。更何况年深日久,当年的那些人也没几个还在。”


    这番话似乎令张书吏有些动容,他端起茶碗,慢慢喝了一口,道,“许知华那案子,说句不该说的话,真是一桩天大的冤案……”


    据张书吏回忆,当年白茂才在京中的势力非同小可,不但买通证人,还给刑部和京兆府的官员送了重礼,而许知华不过是一介画师,空有才艺,却无权无势,怎能与之抗衡?


    “许知华也是个硬骨头,堂上受刑,却死咬不松口。后来……就病死在牢里了。说是病死,谁都明白,那是人为的。可我这小小书吏,哪里敢说半句?”


    “当年,许知华可有家人?”轻衫追问。


    张书吏摇摇头,“没听说过,他孤家寡人一个,徒弟倒是有过一个。那徒儿性格拘谨,不爱言辞,整日跟着许知华学画。我还记得,他师父遭难后,那孩子来击鼓鸣冤,结果挨了三十大板丢出去了,自此再没见过了。”


    轻衫又道,“那徒弟,叫什么名字您可还记得?”


    老张头想了想,惋惜地摇摇头,“不记得了,只记得姓吴。”


    轻衫向张书吏道了谢,便离开了。


    返回大理寺后,他将打探到的消息一五一十禀报给常汝琰。


    常汝琰静默倾听,低眉沉吟,“这世道向来如此,当年如果有人肯多查一步,也不会让一桩冤案酿成连环血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