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夜里，文茵依旧昏迷不醒，脸颊因高烧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呼吸微弱得让顾锦庚觉得她下一秒就会断绝。


    顾锦庚将手覆在她的额头上，【谷神】之力如涓流般涌入，却被一股陌生而阴冷的力量狠狠弹开，如荆棘缠绕心脏，震得他神力一滞。


    他从没照顾过别人，此刻的触碰显得无比笨拙，完全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再次将【谷神】之力强行灌入文茵体内，文茵体内溢出的力量死死抵御着，他指节悬在半空，最终攥紧成拳。


    “为什么……我的力量失效了？”


    咬牙再次灌注神力，文茵体内骤然爆出粉色的光晕，一股巨力将他掀翻在地，虚空中跃出一只半透明的赤眼兔影，獠牙森然，直扑他的咽喉！


    顾锦庚的灵魂体被硬生生逼出体外，金色的萝卜形屏障仓促凝聚，却在粉色兔影一记蹬踹下碎裂成星芒。


    灵魂受创的剧痛如潮水漫过四肢，他摔倒在地，一口鲜血呛出唇角。


    意识模糊前，他看见那只兔子化作光点消散，而文茵的胸口，一缕粉色丝线般的能量，正缓缓勒紧她的心脏。


    黑暗吞噬他的视野。


    床头那盏破旧的太阳能台灯忽然闪烁了一下，接着像被什么力量吞噬般彻底熄灭。


    黑暗之中，一道裂缝无声地撕裂了空气，边缘泛着暗红色的微光。


    两道修长的身影从裂缝中迈出，一黑一白，剪裁完美的西装裹着非人的躯体。他们的脸部本该是五官的位置，只有翻涌的黑雾。


    白西装俯身，雾气下的“脸”贴近床上昏迷的文茵，袖口滑出一只苍白的手，指尖悬停在她胸口上方。


    “这就是当年丢失的【荧惑】之心？”他的声音像金属摩擦，却带着孩子般的雀跃，“居然藏在【大地】造物的躯壳里……真狡猾呀。”


    黑西装冷哼一声，周围的温度骤降。


    “居然被那两个叛徒这样戏弄……真是耻辱。”他攥紧拳头，本就不完整的玻璃窗“啪”地炸裂，“立刻带走，不要逗留。”


    白西装转头，黑雾下的“视线”锁定了角落里的顾锦庚。


    “咦？这就是传闻中的【谷神】之子！”他歪着头，西装袖口伸出的手指诡异地伸长，几乎要碰到顾锦庚的睫毛，“要不要顺便……”


    “少做多余的事情！这位我们可惹不起。”黑西装一把扣住他的手腕，“引来【谷神】的视线并非明智之举。”


    白西装悻悻地缩回手，黑雾里传出夸张的叹息，“知道啦——真是无聊死了！”


    黑西装将文茵甩上肩头，少女垂落的手臂像折断的羽翼，他踏进空间裂缝的瞬间，阴影如活物般裹住他的裤脚，仿佛在催促。


    “喂！等等我！”白西装追上去，语气不满。


    就在空间裂缝即将闭合的刹那，顾锦庚的手指突然痉挛般一颤，某种被压抑的本能终于挣脱束缚，一缕气息悄然泄露，微弱，却足以被某些存在感知。


    片刻沉寂后，空气骤然凝滞，一道修长的身影自虚无中踏出，皮鞋轻叩地面，在废弃工厂的锈蚀钢架上荡起清脆回音。


    ——【谷神】最忠诚的部下，神使【袁】。


    “无论是‘人’还是‘神’……”他低语，嗓音如大提琴般醇厚，却裹挟着冰冷的厌倦，“照看顽劣的孩童，总是最令人疲惫的差事。”


    月光从破碎的天窗斜射而入，竟在他周身镀上一层虚幻的辉光，连斑驳的水泥墙都恍若神殿廊柱。


    他垂眸瞥向昏迷的顾锦庚，靴尖随意拨弄了下少年染血的衣领，仿佛在检查一件损坏的货物。


    “【荧惑】的狂躁，【冥王】的阴秽……演员还真多啊。”他深吸一口气，喉结滚动间似在品尝空气中残留的能量，“短短几日，你倒是把‘麻烦’二字演绎得淋漓尽致。”


    话音未落，顾锦庚的身体逐渐浮空，被无形巨掌攥住脖颈，狠狠掼向那道即将消失的裂隙，【袁】慢条斯理地整理袖口，迈步踏入虚空。


    裂缝闭合前，传来他一声极轻的嗤笑，“但愿下次，你能学会‘安分’怎么写。”


    ——


    回忆的潮水骤然退去，文茵盯着顾锦庚灼灼的目光，忽然觉得荒谬至极。


    那个缩在墙角的小男孩？她甚至记不清他的脸。


    当年不过是无知无畏，才会冲进那群疯子窝点里拽出一个血淋淋的陌生人，就像随手捡起路边被雨打落的雏鸟，哪会想到多年后被人捧成要以身相许的“救命之恩”？


    至于那句“我也可以拥有自己的愿望和我想偏爱的人”，顾锦庚念得郑重，仿佛在复述什么誓言。


    文茵只感到耳根发烫，这种矫情到牙酸的话，怎么可能是从她嘴里吐出来的？


    除非……顾锦庚搞错了暗恋对象！


    文茵脑内警报瞬间拉响：【警告！检测到替身文学经典桥段！危险系数：SSS级！快跑！！！】


    她眼前已经浮现未来——《霸道总裁的白月光替身》


    顾锦庚掐住她的手腕抵在墙上，眼底猩红，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文茵，你左眼那颗痣……和她的位置分毫不差。”他声音嘶哑，甩出一张泛黄的照片，少女眼角一滴泪痣，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但你不是她！都是因为你！她的眼睛才会受伤，你必须要付出代价！”


    文茵在麻醉失效后摸索着睁开眼，右眼缠着纱布，左眼视野里只剩模糊的光影，护士小声啜泣，“文小姐，顾先生签了紧急角膜捐献协议……说是您欠某小姐的。”


    ——


    文茵的指尖微微发抖，冷汗顺着脊背滑下。她咬住下唇，把那些荒唐的念头嚼碎咽下去，可顾锦庚的呼吸就喷在她耳畔，烫得她几乎战栗。


    “茵茵？”顾锦庚的声音带着慵懒的困惑。


    他不满文茵的走神整个人压过来，下巴抵在她肩头，他的重量让文茵踉跄，后背“咚”地撞上沙发背。


    此地不宜久留！就算被当做杀人凶手，她也必须立刻马上离开顾锦庚的身边！


    文茵将顾锦庚从身上推开，“离我远点！”


    顾锦庚闷哼一声松了手，此时文茵已经窜到窗边，裙摆被风掀起像片逃命的蝶翼。


    顾锦庚揉着生疼的肋骨皱眉，却在看清她眼神的瞬间僵住，那个眼神充斥着太多他看不懂的情绪，他问：“我做错了什么？”


    “大错特错！你这个傻萝卜！”她反头看向顾锦庚，文茵竖起中指发泄心中的不满，“这剧本你就自己演吧，混蛋！”


    文茵纵身跃下窗，顾锦庚将双手从禁锢中挣脱，怔怔地望着空荡荡的窗口，他再次陷入困惑。


    兔子小姐究竟为何这样？


    ——


    如果可能，文茵宁愿不再回想起那些往事。


    再次恢复意识时，后颈的刺痛尚未消退，金属手术台的寒意已渗入骨髓，头顶的无影灯像一轮灼烧的太阳，刺得她睁不开眼。


    她下意识挣扎，却发现四肢被生物合金锁扣死死禁锢，连指尖都无法颤动。


    他们企图将她置于死地，然而【荧惑】之心与她已然合为一体，若她陨落，【荧惑】之心亦将不复存在，他们转而尝试各种手段，试图从她体内将其剥离。


    那些裹着防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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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服的人影在灯光下如同鬼魅，他们称她为“7号样本”，讨论时声音冰冷得像在拆卸机械，“直接摘取【荧惑】之心失败……建议尝试活体剥离。”


    “麻醉似乎无效，她还清醒着。”


    “继续。”


    高频共振刀逼近她胸口时，文茵咬烂了下唇，刀锋刺入皮肤的瞬间——


    “砰！”一道猩红光芒从她胸腔炸开，刀刃碎片擦过白衣人的面罩。


    她听见自己撕心裂肺的惨叫，却也在剧痛中看清了那光芒的本质：它像有生命般缠绕着她的血脉，将伤口一寸寸缝合。


    他们换了策略。


    当精神药剂注入静脉时，文茵在幻觉中看见一个自称是“母亲”的人朝自己伸手，当她靠近，下一秒，母亲的脸融化成实验室的天花板。


    她蜷缩在隔离舱里呕吐，指甲抠着喉咙想把药物挖出来，而监控屏后的声音在记录，“第37次精神污染实验失败，仍保留自我意识。”


    朱雨是第一个对她说话的人，那女孩隔着透明关押舱，用唇语对她说：“别让他们看见你哭。”


    后来还有谭淇偷偷塞来的止痛药，夏奇在洗脑课时故意踢翻的仪器，以及党杰和他弟弟藏在面包里的金属片，他们用这些碎片磨钝了束缚带的卡扣。


    文茵用金属碎片在合金墙上刻下最后一个“正”字时，党杰在通风管里画完了实验室的构造图。


    “1744天”，文茵擦掉墙上的血锈，指尖燃起一丝绯焰。


    今夜，他们将共同摧毁这个可恶的鬼地方！


    ——


    文茵推开朗香家的大门，汗水从额角滑落。


    杀死罗业心的凶手，她心已明了。


    她没有刻意放轻脚步，鞋跟敲在大理石地面上的声响像一记记钝锤，惊醒了这座沉默的宅邸。


    二楼走廊的阴影里，朗香正倚着栏杆俯视她，指尖夹着的香烟在昏暗中明灭，像一只窥探的眼睛。


    “大嫂。”文茵仰起头，将嘴角拉出一个完美的弧度，“没想到你会这么了解我呢。”


    朗香轻轻吐出一缕烟，笑着说：“你比我想象得要温和许多呢。”


    “你们杀了他，为什么？”文茵的声音像绷紧的弦，“而且单凭你一个人肯定做不到这些，还有谁？顾家？”


    香烟在雕花栏杆上碾灭，朗香缓步走下楼梯，真丝睡袍拖曳过台阶，飘逸成一条蜕皮的蛇，“文茵，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懂？”


    “我要知道真相，拥有共同的敌人就是朋友，说不定我们能合作。”


    朗香的手指轻轻抬起文茵的下巴，指尖的温度像毒蛇的信子，既温柔又致命，她微笑，指尖却微微用力，“张家当年要垄断医疗界，朗家只有两条路——要么低头联姻，要么彻底转型。”


    “母亲和张砚之的确有过一段情，可惜啊……利益堆砌的感情，再美也是沙堡，潮水一冲就散了。”


    “当然，追求纯粹是蠢人的游戏，与其让别人捏住命脉，不如——”朗香忽然贴近文茵耳畔，气息冰冷，“自己制定规则，你说呢，文茵？”


    文茵睫毛轻颤，声音发紧，“我……不明白，所以你和大哥也是这样？”


    “真不明白？”朗香骤然捏住她的手腕，“别和我说你真的爱上了顾锦庚。”


    “爱？别开玩笑了”文茵烦躁地皱眉。


    朗香松开手，替她整理衣领，温柔得哄道：“乖，不要做傻事。”


    随后她退后一步，微笑着欣赏着文茵满脸迷茫的有趣表情，缓缓吐出一句话。


    “欢迎来到权力的赌桌，小茵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