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第 62 章

作品:《稽察司探案录

    金秋宴,是西伯一年之中最盛大的节日。人们在此日设宴,为了庆祝一整年的丰收,土壤肥沃,风调雨顺,期盼来年继续降下甘霖,使族人不受饥旱之苦。


    也是在此日,西伯王室才会移驾出金城,于某一附城中设下大宴。届时整个西伯的贵族都会齐聚于此,共沐王恩,附城中的酒楼也会由王室出资,举办免费的宴席,邀天下西伯子民共同庆贺。


    今年的金秋宴设在琥珀城。


    西伯除了王都金城外,共有十一座附城,围绕王都错落分布,修筑有官道直通。琥珀城是距离金城最近的一座附城,因盛产纯净琥珀宝石而闻名。


    云紫怡被人扶着,登上了达奚氏备好的马车。车厢内部铺着柔软的毛皮地毯,特制的卧榻犹如陷进羽毛堆中一般,左右两侧车壁上架设镂空冷阁,里面冰块正往外丝丝冒着凉气儿。


    冰块对于深处大漠的西伯来说可是稀罕玩意儿,但爱女如达奚淳,这十几日以来,她的吃穿用度无不都是最顶级的品质,简直是要星星摘星星,要月亮得月亮,金城现下无人不羡慕她云紫怡当真好命。


    但前提是抛去她从大齐到西伯路上这一遭,这话才有几分说服力。


    相比之下,这趟“回家之路”堪称惨烈。对此达奚淳只是满脸歉疚,先说这一路上不宜张扬,又道接她那人身手奇佳但性情古怪,一路上恐叫她受委屈了。


    云紫怡默不作声,有能力在太后面前搅动风云的人,想必不会乖乖给达奚氏当苦力,花费三个月去寻一个流落多年且没有继承权的大女。


    再者说,就算她这位糊涂父亲,在外摇身一变成了手段滔天的权臣,那那人又怎会如同捉犯人一般,将达奚氏唯一的大女折腾得如此狼狈?


    云紫怡心中很清楚,她现下享受的所有荣华富贵不过是镜中月水中花,若就此沉溺其中,早晚有一日会跌破那层纸糊的围栏,溺入无底深渊。


    她无声触碰了一下腰间别着的金簪,冰凉坚硬的触感给了她几分安心的感觉。


    惹不起还躲不起吗?就趁今日金秋宴鱼龙混杂之时,她好趁乱混入人群中溜之大吉,等回到大齐与王慈回合后,一切再从长计议。


    想到此,云紫怡才稍稍长舒一口气。


    每次出行时,达奚淳都会在她身边安排两名侍卫两名侍女。侍卫皆是达奚氏精心培养的死士,最少有以一敌十的本事,侍女主要照顾她的饮食玩乐,功夫稍逊色些,但一人放倒四五个大汉还是可以的。


    除此之外,达奚淳以安全为由,将每次安排的侍卫侍女人选随机更换。而且不仅是出行时所带之人,后来经云紫怡观察,房中照顾她日常起居的侍女,似乎也会在两到三日更换一批。


    云紫怡不禁暗暗蹙眉,心道说是为了安全,这指不定是在防谁呢,最后倒是她没了收买侍女逃跑的机会。


    正琢磨着待会该如何行动,车窗忽然被敲响了,是今日的随行侍女之一。


    说来也是可笑,她连对方叫什么名字都还未来得及问,每次记名字的速度都赶不上换人的速度快。


    “见过大女,后方遇王室仪仗,我们须先行让路退避,并下车驾立于两侧行礼。”


    云紫怡一愣,下意识偏头向后看去,只见几位报信卫三三两两散开,伸手拦住往来贵族的马车,那边三短列身着甲胄的侍卫已出现在街口,开始清理路中央的障碍,方便后方仪仗通行。


    “见过达奚大女。”来达奚氏通报的侍卫俯身向她行礼道。


    云紫怡跳下马车,侍女在一旁扶住她,往前走了一段距离,将她带到了稍靠前的位子。


    各氏族的车驾一瞬间已全部隐入两旁的街巷,十数位大族长、族长夫人,并同各家少主、大女,按照姓氏官职高低,分列道路两侧,静候王室仪仗到来。


    云紫怡并未同达奚淳乘坐一辆马车,她刚刚走近达奚淳身旁,前后左右一道道探究的目光便毫不遮掩地投过来。


    所有人都对这位“空降”而来的大女充满各式各样的兴趣。


    “哎你看,她身上那件帔帛,好像是大齐的薄云纱,我央了父亲好久都没有得到,听说王上只赏赐了达奚氏。”不知谁家的大女与好友窃窃私语。


    “哼,不过是从大齐逃难回来的,乡野间长了二十年,洗干净就想摇身一变去当大女,可笑!”稍下首处又一家的少主黑沉着脸,前几日达奚氏刚抢了他们家在高银城的几处矿产,他心下正窝火着,今日打定主意要当面侮辱这位大女一番。


    有人好奇,有人不屑,有人艳羡,有人暗讽。


    不管持有的是什么样的态度,大多数声音都丝毫没有避讳她的意思,胆子小些的等她走过去再低声议论,胆子大的就直接当面出声喊她。


    云紫怡后背挺直,神色淡然,视线漠不关心地从一张张神色各异的脸上扫过,最后在达奚淳身边站定。


    期间没有去跟任何一个人对视。


    达奚淳向她投去一丝赞许的目光,随后两手微抬,一上一下握住她的手心一瞬,像是在所有人面前告知,她是有家族支持撑腰的大女。


    云紫怡这时才转头去看那几个出声嗤笑之人。


    西伯以右为尊,几个家族站位皆是有讲究的,而她此刻就站在最右侧的位置,对下面几位后知后觉的人微微一笑,随后丝毫不在意地回过头去,仿佛多看一秒都是在浪费她的时间。


    “居然还妄想骑在达奚氏头上,也不看看站得是不是太靠下,嘲讽声传不传的过来。”达奚淳轻哼一声,随后拍了拍她的肩膀,“看父亲待会给你报仇。”


    接着云紫怡就听到他叫来副手,两人高声密谋,一会儿说给高银城的矿山涨价,一会儿说今年的新丝先送透玉城,全然不顾底下几位少主的脸黑成锅底灰,然后一巴掌被自家大族长抽在脸上。


    眼看王室的仪仗就快到了,达奚淳才堪堪停嘴,满意地悄悄朝她竖了个大拇指。


    云紫怡失笑,将他的大拇指掖回身后,免得叫人瞧着在王上面前失礼。


    “轰——”


    一声低沉浑厚的号角声破空响起,西伯王室的仪仗到了。


    寒光迸发的铁甲,底下是素色的官服。西伯尚武,仪仗前后左右之人,披甲可上阵杀敌,卸甲便成了王上身侧的礼官。


    乌木制成的王驾,以金漆雕绘,庄严华贵,微风拂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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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锦纱一角,露出一瞬苍老肃穆的脸。


    达奚淳连忙拉着云紫怡半跪下来行礼。


    云紫怡在脑海中搜寻着西伯贵族之女的礼仪,右膝后撤,双手交叠于胸前,低头垂眸行礼。


    视线放低,她看见王驾底端露出一角物什,那是一张绑在车底的巨弓,目测足有近一人高,是什么人能够在沙场上迎风满弓,于百步之外直取敌首项上人头?


    忽然巨弓独在她眼前停住了。


    一道沙哑的声音自头顶响起,威严,不容抗拒。


    “抬起头来。”


    云紫怡身形一滞,好在达奚淳眼疾手快,先一步对着王驾上的人行礼,“此乃我达奚氏归家的大女,名为达奚云。”


    云紫怡才回过神来,先行礼道“达奚云见过王上”,随后便缓缓将目光投去。


    只一眼,她便完全愣住。


    眼前的人太过苍老了。不只是因为脸上遍布的皱纹,还有眼神中露出的近乎死气的疲态。她几乎以为这是一个行将就木之人,只是不知为何还强撑着流连于人世间。


    她愣神时,对方也在仔细打量她,不过目光出人意料的,并没有什么压迫感在其中。


    “倒是和你故去的母亲长得一模一样。”


    说罢他便放下帘子,也没有等她继续反应的意思,王驾很快从眼前经过,驶向远方。


    只留云紫怡自己在原地失神。


    她的母亲?对啊,自从来到达奚氏后,的确没有见到声称是她“母亲”的存在,达奚淳从不向她透漏更多与她身世相关之事,甚至达奚氏有少主的事情,还是她从一个无意间说漏嘴的侍女那里听来的。


    她也曾瞎琢磨过好几个版本,但内心中还是愿意笃定,或许是达奚淳还没有告诉她,或者是与他和离了?


    原来是已然故去了啊……


    虽然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并不是所谓的达奚氏大女,但她的心中还是莫名空落一块。


    恍恍惚惚间,王后的车驾过去,接着是两位王子,一位王女,她都没心思再去细瞧。


    全部王室车驾都已经过去了,想必仪仗已经到了末尾,她跪地的膝盖磕得有些麻了,行礼的手臂也酸痛不已。


    只等最后收尾后就可以起身活动活动了,云紫怡这样想着,但后面突然又传来一辆车驾的声音。


    没听说西伯王室近日新添丁啊?云紫怡疑惑地望去。


    那是一辆规格不输王室的车驾,昭示着其主人的受宠与偏爱,亦或是其权力与地位。


    仿佛是感受到了她直直望去的目光,一直颇为低调安静的车驾忽然有了动作。


    一只染了丹寇的手挑起车帘,含笑的目光回望着她。


    明明那神色如此和煦,不含一丝威胁——


    但几次差点处于生死一线间的经历,她的身体还是更快一步,对有些熟悉的危险作出了感知。


    那是带着银丝铮鸣的,带着毒药苦香的危险。


    云紫怡后背发冷,明明敌人已经笑着揭下了他隐藏莫测的面纱,但她还是忍不住浑身颤抖着。


    她看见对方嘴唇翕动间,无声对她说,“又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