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第 60 章

作品:《稽察司探案录

    云紫怡胸膛剧烈起伏着,呼吸间喉头发紧,不知是愤怒还是绝望的情绪涌上心头,令眼前一阵晕眩。


    除了最开始的迷魂粉,剩余的两样东西她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示于人前过,可对方不仅能够精准发现,还如同探囊取物一般,轻轻松松就毁掉了。


    而更可笑的是,她也丝毫没有察觉到这一切,甚至还在傻乎乎地策划该怎样逃脱,殊不知对方从一开始就在陪她演戏罢了。


    “你何时换……”


    比她话音更快一步的是丢过来的小包袱。


    “把药擦了。”那人漫不经心道。


    自己哪里有伤口?云紫怡悚然一愣,迅速开始从上到下检查自己。


    “这里。”那人瞧见她一闪而过的慌乱,笑着指了指她颈间的位置。


    云紫怡迅速摸向左侧脖颈,一阵微微的刺痛瞬间传来。


    小包袱落地的时候,上面的结扣被撞得有些松散,露出里面一盏圆镜的雕花背。


    云紫怡伸手摸出镜子,在看到那条细细长长的划痕后,刹那间变了脸色。


    伤口很浅,浅到现在已经结了一层薄痂,其实根本用不着涂药,放任之一两日后便可自行痊愈。


    她捏着镜子的指尖发白,那一枚薄薄的镜片几乎要被折碎——这是一种无声的威胁!


    对方是在警告她不要轻举妄动,他若真想取她性命不过随手之间,她现在的安然无恙不过是他慷慨给予的!


    “药中无毒。”那人见她迟迟未动,不紧不慢地解释了一句。


    “毕竟……我若想害你,自有无数个机会可以动手,何必等到现在?”


    “你先试给我看。”云紫怡依旧不想妥协,眼中的十足的警惕与清醒。


    那人一愣,随后开始放声大笑,笑得街道两侧人群纷纷驻足侧目,他才堪堪收敛回来。


    “试就试。”


    他的动作快到叫人看不清楚,只一眨眼包袱中的药瓶便又飞回他的手中,没去拔上面的塞子,直接连塞带瓶颈全部削去,然后就着拇指上方才撞玻璃的划伤,一下摁到满堆的药粉中。


    飞溅的粉末腾起一层烟雾,他满不在乎,再举起手指时上面裹满厚厚的药粉。


    “喏。”瓶子大敞着口滚落回来,里面就剩下一个底子。


    “你这是还打算给我用?”


    她平静地问道,听不出情绪的语调仿佛只是一次日常问话,如果忽略掉驴车底板比前梁高出一截,位子的不平衡隐隐造就出的俯视之意。


    “为什么不能用?”那人神色依旧,只是眼中闪过一道不易察觉的茫然。但很快,他的表情便出现了一丝龟裂。因为他看到的是少女眼中不假掩饰的嫌恶。


    “呵呵呵……”他喉咙中发出阵阵走调的笑声,胸膛剧烈起伏。


    “怎么,我如此嘲弄你,不想将我除之后快吗?”云紫怡语气依旧平静道。


    那人目光锁定她一瞬,但仿佛根本不屑释放威压,只是嗤笑一声,随后将车帘狠狠放了下来。


    “让你失望了哦,我有的是耐心。”话音顺着车帘的缝隙随风飘入。


    车中没有做声,那人也不甚在意地继续挥舞着驴鞭,劈啪作响,节奏丝毫不乱。


    而一帘之隔,云紫怡的脸色是前所未有的苍白。


    身手神鬼莫测,性子软硬不吃,不喜不怒,或者说喜怒从不任由他人掌控,这样的人,光是看到那个若隐若现的背影,便叫她生出头皮发麻之感。


    “你要带我去哪里?”她开始放软声音,想要走柔和路线,适当让对方降低警惕。


    “要去很远的地方吗?我是第一次出远门,心中难免有些恐惧,方才多有冒犯之举,你大人大量,莫要责怪。话说你们主上性子如何呀,是否好相与?我害怕自己一时弄拙,倒惹了你们主上不快……”


    云紫怡夹地嗓子都冒烟了,恨不得挤出两滴眼泪,同时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但无论她反过来正过去,好话一箩筐,对面依旧不为所动。


    云紫怡双手默默握拳,心道与自己为难这般是为何?于是一扬臂将车帘呼啦一下子拉开,非得瞧瞧那人究竟在作什么妖。


    这一下动静可大,那人总算舍得回头搭理她,不过开口第一句就恨不得将人气得七窍生烟。


    枯瘦的手指随意掏掏耳朵,摇头晃脑,“小老儿我方才急火攻心,突发耳聋之症,娘子刚刚可有讲话?若有漏听之言还恕莫要怪罪。”


    云紫怡目露荒唐之色,“简直一派胡言!”


    但面对一个撒泼打滚的无赖,且还是故意的无赖,打不过说不清,油盐不进,她的新计划又只能落空了。


    帘子还大敞着,她半蹲在驴车门口,怒目而视。


    下午刚下过一场暴雨,乌云却在傍晚时分不知所踪,整个天空一晴如洗,天边泛起淡彩的云霞。


    傍晚正是街上最热闹的时候,下学的小童扒着糖糕煎锅流口水,两个女娘挑选着新到货的簪子,偶有官人下值的车驾路过,人群自动劈开一条道来,很快又如同流沙般补上缺口。


    这是天底下最热闹的上京城。


    她忽然想起那三处还没去瞧过的宅子。


    可还会再有机会去看看吗?她也不知道。


    “你为何不阻止我拉开车帘?你不怕过路之人将我与驴车记下,等回头寻我之人稍加询问,便很快能将你我捉回来。”


    对面笑而不答,只任由她露着脑袋。


    慢慢地,她拽着车帘的胳膊也酸了,手指关节因长时间用力而微微僵硬。


    她好像有些明白对方那个带着些许怜悯与戏谑的眼神了。


    耳边仍是充满烟火气的喧闹,但帘子却缓缓从指间滑落,最终彻底落下,将外面的声音彻底隔绝开来。


    是啊,这可是天底下最热闹的上京城,甭说什么驴车马车,就连骆驼车人们也只是瞧一眼便抛之脑后,她吆喝两声还不及一旁杂耍摊子的喝彩声高。


    更不用说,那人绝对会在她出声前一秒就掐上她的喉咙。


    等落日沉沉,天光散去,人潮如鱼儿般滑入大街小巷,谁都可能看见了她,谁都又可能没有看见。


    云紫怡将自己缩在驴车的角落中,双臂环住曲起的腿,眼眸控制不住地开始涣散。


    她将下巴轻轻枕在臂弯里,隔着衣物,手臂上却忽然感觉到一点滚烫氤氲。


    诶?她哭了吗?


    云紫怡伸手摸摸脸颊,碰碰眼角,入手只觉一片潮湿。


    她愣愣地看着指尖上的湿润,她有多久没有哭过了?好像从记事起,她就是那个胆子比天还高的云娘,哪里都敢去闯一闯,什么难事都敢迎头去撞一撞,或许最开始也是哭过的吧,但可能都被她忘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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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紫怡紧了紧双臂,将自己彻底环住,她有些恹恹地想,左右现在没有人瞧她,索性直接痛痛快快哭一场。


    原本突如其来的落泪叫她有些措手不及,但等到真正泪流满面之后,她却又觉得无比得畅快。


    沿街叫卖的声音从食摊杂耍变成了酒楼茶肆,快到春雨楼附近了吧,云紫怡吸了吸鼻子,等眼泪流干之后,她好像又恢复了一些力气。


    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去,云紫怡揉着酸麻的腿,靠在驴车薄如纸的车板上,抬头头顶的草棚稀稀拉拉,从中依稀可以瞧见一丝明月。


    云紫怡紧咬着下唇,她好不甘心。


    夜风顺着木板间的缝隙灌进来,吹得她脊背有些发凉。她试探性地将手指探过去,驴车中昏暗,她只能凭触觉感受,一寸一寸摸过去,木头上粗糙的毛刺扎进柔软的指腹,她如同无知无觉一般,终于,在后板与底板的夹角处摸到了一根裸露生锈的钉子。


    足够了,云紫怡对自己说。


    她现在身穿的衣服还是与王慈相同的布料,云紫怡扯过一截衣服下摆,拼命去拿钉子尖割碎,然后悄悄顺着木板缝隙、草棚缝隙丢出去。


    不知道夜风与人群会将它们带去哪里,也不知道前头赶驴的人耳朵有没有这么尖,手指都要磨起血泡,但她不想停下。


    “嘎吱——”


    她不愿停下,但驴车却突然止了步。


    “里面是什么人?”有一道严厉浑厚的声音响起。


    云紫怡手中动作一顿,这是沿街巡逻的府兵?不对,路上已经走了许久,算算时间,出城也足够了。


    “回大人,里面是医馆一染了疫病的小娘子。”赶车那人回道,一边递上了自己医馆的经营契书。


    “掀开看一眼。”


    他们要查看她的身份!云紫怡的手控制不住地开始颤抖。


    她要呼救吗?那人会不会在一息之间取她性命?


    车帘已经被掀开一丝缝隙,幢幢火光泼洒进来,外面似有人影攒动。


    管不了那么多了!等出了上京那才是真正的鱼入汪洋,云紫怡一瞬间做出抉择,转身向门边飞扑去……


    等车帘被一只裹着护甲的胳膊拉开时,只见里面一浑身尘土的狼狈少女,裸露在外的手背脖颈皆覆上了一层鼓鼓囊囊的红疹,有的新起,有的已然肿胀。


    侍卫拿刀背将她的脸翻过来,脸上的红肿疱疹更加密密麻麻。他与同伴忍着恶心仔细看了一遍,嘟嘟囔囔一句,“和画像上的不像,跟程大人禀报一声……”


    随后便是车帘放下的声音,脚步声越走越远。


    云紫怡趴在黑暗中,眸中的恨意与不甘几乎要将驴车拆散。


    她方才一心扑向门口,但意料中听话的四肢却如同被冻住一般,她直愣愣摔倒在地,然后皮肤开始发热瘙痒。


    直到她一动也不能动,最后变得面目全非。


    驴车哒哒哒踏上了泥土路,在驶进一片密林中掩藏好踪迹后,车帘再度被掀开。


    一片片衣服碎片飘落下来,有些盖在她手背上,有些落在她的侧脸。


    明明是柔软轻盈的布料,落在她身上,却宛若利刃在剜骨剃肉。


    一碗清凉的液体被灌入喉中,须臾间,皮肤上的肿块瘙痒退去稍许。


    “莫要再动什么小心思。


    他是寻不到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