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记得
作品:《雷暴蝴蝶》 又过了一个柳絮漫天的周末。
谢盛祈难得没有在早读迟到。
他提着包,慵散地走过班级走廊,抬头朝教室里寥寥无几的人影打望一眼。
最左侧靠窗户的座位。
比起寻常,多了一个人。
许默扎着简洁的马尾,恬静坐在座位上,捧着书本,眉目舒展地阅读着。
此时的天才蒙蒙亮,晨光透过窗外那棵比教学楼还高的乌樟树,洒在对方那洗得发白的校服上,明晃晃的。
谢盛祈嘴角微微扬起。
他大步流星坐到对方身后的位置,像模像样举着本书来看。
许默察觉到身后的动静,侧过头偷偷看了眼。
谢盛祈故作矜持,专心致志默读着书本上的文字。
藏在书后的那张脸露齿笑开了花。
“拿倒了。”
许默轻说了声。
“啊?”
谢盛祈抬起头来。
“你的书,”许默指了指他手上举起的书本,“拿倒了。”
“喔。”谢盛祈慌张重新把书调转回来。
早读的氛围熙熙攘攘。
谢盛祈和许默两人靠着窗,一前一后,安静地回到葱郁的日子里。
而后一段日子。
在高压的复习任务下,谢盛祈又仿佛和对方重新回到了点头之交,每日说话不超过两句。
但只有两人知道。
他们岂会是点头之交。
“好,接下来小组讨论,”英语老师拍了拍巴掌,唤醒活人微死的谢盛祈,“前后两排一组,各自讨论EnvironmentalProtection观点。”
前排的许默和同学应声转过头来。
谢盛祈咳嗽了声,强行让自己开机,围绕话题开始讨论。
许默作为最先发言的组员,她的观点几乎可以说是教科书级别。
让另外两名同学面面相觑,脸露难色。
谢盛祈笑了笑,用英语询问对方:“你提到的渐进式改革、技术依赖和地方性治理确实是保守派的典型主张,但我认为,通过生态现代化实现双赢未尝不可。”
许默饶有兴趣地看过来。
谢盛祈问:“怎么称呼,Ms.……?”
许默愣了下,摇了摇头用中文说:“我还没有英文名。”
“没有英文名?那可太不方便了,”谢盛祈思索了会儿说:“不如你可以叫奥若拉?”
他写给对方看。
“Aurora?”许默重复对方口中这个单词,她并不反感。
“这是拉丁语系的名字,在美洲、欧洲都通用,”谢盛祈继续说:“它象征着黑暗褪去后的黎明和曙光。”
黎明和曙光……
许默抬眸朝笑嘻嘻地转校生看去,久久没有回答,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见对方没有拒绝,谢盛祈乐呵着说:“奥若拉小姐,你认同我的主张吗?”
许默眨了眨眼,同小组一起围绕话题展开辩论。
-
高考的倒计时一天天逼近,教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每个人都像被一块无形的巨石压着胸口,明明知道终点就在眼前,可这最后的一段路,却沉重得让人几乎窒息。
直到六科全部考完。
所有学生才总算长呼一口气,积压了几年的疲惫一扫而光。
除了谢盛祈。
最后一科考试结束后。
走出考场的学生脸上全是藏不住的兴奋。
不管考得好还是不好。
至少已经尘埃落定。
谢盛祈穿过喧哗的人群,小跑到教学楼外,转头朝人群回看。
他在寻找一个人的身影。
教学楼上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嗓子“解放了!”,接着整栋楼都沸腾起来,欢呼声、尖叫声、书本被抛向空中的哗啦声,混成一片青春的轰鸣。
伴随着满天飘零。
他寻觅到了正出神望着飘荡在半空书页的许默。
他冲过去,一把拉住对方手臂。
“许默同学……”
许默视线投过来,看向面前这名转校生。
“我能请你喝瓶汽水吗?”谢盛祈露出白晃晃的牙齿,笑得合不拢嘴。
高考后的炎夏。
让人记忆深刻。
许默坐在对方靠在巷子旁的自行车后座上。
看着转校生抱着瓶瓶罐罐小跑回来。
“噗呲~”
扭开瓶盖传出一声跑气儿的声响。
谢盛祈将一瓶可乐递到她的面前。
又自顾拉开手中的啤酒罐,仰头喝了一大口。
瞧见许默古怪地盯着他,谢盛祈才笑着说:“这也是汽水的一种,难得考完试解脱了,放纵下嘛。”
虽然平时也没少放纵。
许默无语摇了摇头,抿了一口可乐。
好甜。
“考得怎么样?”
为了不影响对方复习,谢盛祈压了好多话想和对方说,却都不敢问。此时高考结束,他迫切地想要得到答案。
许默努了努嘴。
让注视着她的谢盛祈心头一紧。
许默笑了一声,不再捉弄对方说:“好像……还行。”
谢盛祈松了口气:“你最近都住在哪里?你舅母还在为难你了吧?”
许默摇了摇头:“我找班主任说明了下情况,她在学校宿舍给我安排了个床位。舅母来闹过几次,没进着学校后面就不了了之。”
那就好。
难怪她每天都来得这般早,原来就住在学校。
两人像多年未见的好友。
简短地述说着近况。
听到对方说意向的大学是清大,谢盛祈暗自窃喜几秒,这意味着以后能在京城遇见对方。
但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有些落寞。
“专业呢?”谢盛祈迫不及待地问对方:“有想好要学什么专业吗?”
许默读了两年的高三,足够她把未来描摹千百遍。
“大气科学,”她转头直视谢盛祈的眼睛,瞳孔里映着路灯的光,“我以后想从事研究雷暴的工作。”
她喜欢雷暴,喜欢这转瞬即逝的璀璨。
这是她不曾透露的秘密。
只有在雷雨天气里,她才能感受到真正的自由。
“雷暴……吗?”谢盛祈仰头灌了口啤酒,喉结上下滚动,“很适合你。”
夏风吹乱了许默的发梢。她突然问:“你呢?考得怎么样?”
谢盛祈嘴角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易拉罐在他手中彻底变形。“不重要了,”他随手将罐子抛进垃圾桶,金属撞击的声响显得格外刺耳,“我要出国。”
许默的睫毛颤了颤:“是吗?祝贺你。”
“是啊,多值得庆祝。”谢盛祈撇了撇嘴巴。
这些确实都对他来说不重要了。
他的人生也早就被规划好了。
他会被送去地球的另外一边。
随便是哪,只要不在那个人眼皮子底下遭人厌烦,越远越好。
学一个昂贵又无用的学位。
想起高考前和那个姓常的家伙通的最后一次电话。
谢盛祈手指用力捏紧自行车把手。
对方的期盼不用言语。
只要少回、或者说不回京城,保留彼此间那微不足道的体面,就是最好。
“许默同学,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谢盛祈凝视着对方。
许默眼神慢慢聚焦,落在他的脸上。
“答应我,”谢盛祈缓缓开口:“不要再惧怕反抗。”
许默愣怔。
谢盛祈补充说:“随波逐流很简单,但会后悔的。”
十七八岁的少女少男。
最不应该惧怕的就是反抗。
高考结束后,他也即将离开安省。
再见面时,亦不知何时。
到时候的她,会是哪般模样。
是否还是如今这般小心翼翼。
谢盛祈望向拘谨的对方。
浅浅地笑着。
许默看向他准备拉开第二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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啤酒的手,最终缓缓点了点头说:“我答应你。”
谢盛祈咧开嘴角。
“作为交换,你是不是也应该答应我一件事情。”许默摸了摸鼻翼。
谢盛祈摊手:“很公平,你尽管说。”
许默抿唇一笑:“答应我,不要再喝酒了。”
谢盛祈提起一半的手指微微一顿。
他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向对方。
有必要……这么狠吗?
-
谢盛祈最后一次见到许默,是在查分后返校的日子。
那是个被阳光晒得发烫的六月末。
夸张的红标和标语恨不得把整个学校都铺满。
还没进学校,就远远瞧见挂在校门口的标语。
「喜报!德安五中全体师生热烈祝贺我校2015级学生【许默】荣获安省高考理科状元!」
谢盛祈心头痒痒的。
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他走进学校。
隔着老远,就瞧见被一群人簇拥着的对方。
远处梧桐树下围着一圈人,摄像机镜头在阳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斑,好像是在接受采访。
像是感应到他的视线,许默转头朝他望了过来。
隔着十二步的距离,蝉鸣声突然静止。
许默的睫毛在阳光下变成透明的浅棕色,嘴角还保持着接受采访时完美的微笑弧度,但眼神已经穿过人群,精准地落在他身上。
短暂对视。
还没等到谁率先开口,就被记者抛出的问题重新拉回了采访中。
谢盛祈笑了笑。
他抬手将校服外套甩到肩上,从人群边上默默走过。
-
许默返校的一整天像陀螺般转个不停。
刚送走市电视台的采访,招生办的老师们又围了上来,让她几乎没有喘息的余地。
她机械地微笑、点头,直到夕阳把教学楼拖出长长的影子,才惊觉学校里早已空了大半。
她差点忘了一件重要的事
猛地从人群中抽身,她踮起脚在校门口张望。
那名转校生……
在哪?
好在,从正准备离校的人群中找到了那个总爱插着兜晃悠的转校生,此刻正推着自行车慢悠悠地往校门外走。
“等——”
声音卡在喉咙里,她突然拔腿就跑,朝着对方的背影奔跑而去。
人群像潮水般向两侧分开,有女生被她带起的风惊得叫出声。
谢盛祈的车铃叮当响着,完全没注意到身后的骚动。
直到校服下摆突然被拽住,他踉跄着回头。
许默正死死攥着他的衣角。
她跑得太急,碎发黏在通红的颊边,胸口剧烈起伏着,连耳尖都泛着粉色。“名字……”她气息不稳地重复,“你的……名字……”
谢盛祈疑惑地问:“名字?”
“我忘了一件重要的事,”许默喘着气,断断续续地说:“我好像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转校生的面容印在她的瞳孔里。
她从来不记其他人的名字,除了现在。
面前的谢盛祈歪头笑起来,露出几分十七八岁本该有的青涩模样。
“你就这么想知道我的名字?”
“想。”许默固执地仰着脸,瞳孔里只映着他一个人。
谢盛祈怔住。
真有必要告诉对方自己的名字吗……
他马上就要出国了。
“那你可记住了,”谢盛祈顿了半分,突然凑近半步,还是用他那特有的不着调语气说:“我叫谢……”
“许默——”
对方还没说完,一声唤声从身后响起,横插进来。
许默听着有些耳熟的声音,错愕转头。
-
如今漂成一头金发的面貌与曾经稚嫩的容貌重合。
许默终于记起了对方。
她是从何时起,居然把这张脸给忘了。
“谢盛祈!”
对方的名字是谢盛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