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白玉让小芽往后站，自己往前迈步，铁门很厚，有两个手掌那么宽，人要真正站到检测室里，才能发现这扇门的视角被设计得有多巧妙，人隔着一层玻璃看，看到的断手数量只不过是房间里的冰山一角，铁门跟墙壁中间还留了一道缝隙。


    缝隙里是一具焦尸，一具看不出原型的焦尸，它多半是被人活生生塞进去，一般人的确分不清焦尸的正反，裴白玉却不在一般人的范畴里，她跟焦尸近距离接触的时间不短，认不出来才奇怪。


    要如何分辨一个没有五官的焦尸？


    一开始，她只是注意到江骄彦对付焦尸的动作，杀伐果断，行云流水，配上他那双利爪，有一种说不出的野蛮气息，但让裴白玉意识到古怪的地方反而因为是叶何，他用的明明是棍子，却非要挑最狭窄的脖颈下手。


    江骄彦的力气很大，几乎每个落到他手里的焦尸都撑不过三秒，头软趴趴地歪到一边，裴白玉怀疑它们的头跟身子中间可能仅仅只靠一层皮连在一起，焦尸被江骄彦扔到地上，哪怕是经历了这般暴行，还是会有漏网之鱼想要挣扎着往上爬，叶何往往就在这种时候动手，他慢条斯理地举起铁棍，找准角度，往下狠狠一扎，焦尸就再也没法动弹了。


    一般被叶何处理过的焦尸，脖子上都会有一个光滑的洞，裴白玉留意到，这些洞的位置几乎都分布在同一个地方，她低下头，眼睛看着洞，手在自己的脖子上，逐一进行对比，直至摸到一块骨头。


    第七劲椎的棘突。


    说来神奇，早已被病毒吃空了血肉的焦尸，外壳却依旧保留着作为人类的特征，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无声的哀嚎。


    焦尸背对着她，手往后伸展，五指张开，死死地扒着门框，任何从门外进来的人，都不会错过这只畸形的手，缝隙里面不止一只焦尸，还有各种奇形怪状的断肢，它们被固定在墙上，密密麻麻地挤满了所有空间。


    这哪是什么检测设备，这简直就是恶魔的温床。


    裴白玉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正好碰到了小芽，她定了定心神，继续往前走。


    除了那道缝隙，其他的倒是跟外面看到的景色一致，裴白玉走到床边，床的高度跟她的腰持平，她要上去，就别想避开那些断手，床是金属的，看起来重量不轻，裴白玉使劲摁了摁断手旁边的平面，床没有任何的倾斜。


    她撑着床面，用力一跳，断手支撑着她的膝盖，她往里爬，找到一个合适的位置，转了个身，裴白玉把腿放在断手上，抓住断手之间少有的空隙，造型迥异的金属让人感到不适，她稍稍绷紧大腿的肌肉，“小芽，上来。”


    严行悦就在外面看着，她只能通过这种办法让小芽避开断手，小芽抱住她的小腿，灵活地往上爬，裴白玉伸出手，方便小芽借力，她虽然抱不动小芽，但拉着小芽的力气还是有的，不一会儿，小芽双膝跪在她的大腿上，裴白玉抱住小芽，缓缓往床的中间挪，床很窄，明显就是给一个人用的，裴白玉不需要费很大劲，她们慢慢挪到床的正中间。


    “躺下去。”


    裴白玉按照严行悦的指示，她把小芽挤到床头的方向，等小芽躺下了，自己才跟着躺下，裴白玉抱住小芽的腰，脸埋到她的胸口，膝盖不着痕迹地往小芽的脚踝下方垫，裂纹的上方和下方都是裴白玉的腿，防止裂纹跟检测仪器的直接接触。


    “好了。”


    严行悦没说结果，裴白玉不敢大意，小芽是怎么上来的，就怎么下去，她坐在床上，向外看，那条缝隙能看得一清二楚，裴白玉收回视线，她牵着小芽往外走，与焦尸擦肩而过的瞬间，裴白玉的心底冒出了一个念头，她今天帮助小芽通过测试的举动，会对基地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愧疚还没来得及冒出芽，就被她自行掐断了苗头，脑海中不断闪过一只猫的影子，裴白玉的脸色镇定，往外走的步伐越来越坚定。


    “走吧。”


    小芽察觉到异样，她抬头看，却被裴白玉摸着脑袋糊弄过去，两人默默地跟在严行悦身后，严行豫坐在白房子面前的台阶上，一开门就能看见。


    “阿姊。”


    “地上凉。”雾对严行悦没有造成什么影响，她走到严行豫身边，扶着他站起身，坐回轮椅上。


    她安置好严行豫，这才看向裴白玉，“检测没有什么问题，你们可以放心回基地了。”


    “我见过的末世里有太多太多的不如意，亲人之间更要互相扶持，这一点你们做得比我好。”严行悦看着她们，眼里带着欣慰，“我很久没回基地了，能帮上你们的不多，希望你们一切顺利。”


    裴白玉深深地鞠了一个躬，她们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长辈的话虽然少，但每个字都是发自内心的，是真心实意的希望她们好。


    “好了，你们该走了，替我跟唯弈打个招呼，我就不见他们了。”


    严行悦推着严行豫走进雾的深处，裴白玉周围的雾也随着两人的远去渐渐散开，她回头看，早在她们刚走出白房子没多久的时候，白房子就已经重新和雾融为一体，再过一会儿，连轮廓都看不清了，到了现在，白房子更是直接不见了。


    脚下的台阶似乎也消失了，裴白玉抬起脚，试探着往下放。


    “白玉！”温婉走到裴白玉的身边，“怎么样了？”


    “没什么问题。”裴白玉回答道。


    姜序文又看不见人影了，估计是回到车厢顶上去了，萧唯弈正站在离他们没几步路的空地上，他看过来，“严队长呢？”


    他跟严行悦的关系不一般，比其他人要熟悉得多，裴白玉在心里琢磨着，也难怪严行悦走的时候还要特地提起他，“走了，她让我跟你打声招呼。”


    萧唯诶沉默了一瞬，“回去吧。”


    这回不用在外面吹风了，她们重新回到了集装箱，直至空地上再无一人，低沉的男声又出现了，是严行豫，“萧队，可以走了。”


    人坐下来还没两分钟，车就停了。


    “到了。”温婉站起身，一边走一边解释，“检测区域跟基地很近的。”


    天边泛起一抹淡淡的红，过不了多久，大门上瞩目的四个大字将会在太阳的照射下熠熠生辉，这就是曙光基地。


    门口没有人看守，旁边倒是停着十几辆代步车，温婉一下车就跑没影了，倒是神出鬼没的姜序文出现了，他也没跟裴白玉说话，自己一个人吭哧吭哧地从后备箱搬了将近二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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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一的焦尸到外面。


    裴白玉一时不知道该不该插手，犹豫了半天，想想还是算了，她蹲在路边，看着他们忙碌，小芽学着她的样子，凑过来蹲在她旁边，手里还拿着一袋温婉塞给她的小零食，两边形成鲜明的对比，惹得温婉大声嚷嚷，“小芽——零食也给姐姐留一点啊——”


    是的，就在刚刚短短的几分钟内，小芽用自己的脑袋换来了一整袋零食，温婉对于自己能够在短时间内获得江骄彦得不到的喜爱这件事，感到十分自豪，她自觉虏获了小芽的心，现在正在加大攻略力度。


    裴白玉：“……”


    江骄彦，你害人不浅。


    温婉开了一辆代步车回来，代步车不是单纯用来载人的，后面还有一个露天的车厢，看着不大，但足够深，能装不少东西。


    不止是温婉，连萧唯弈也开了一辆代步车，两人一前一后把车开过来，姜序文拎起麻袋，扎进袋口，确定焦尸不会漏出来，接着就往车上抛。


    萧唯弈去帮忙了，温婉走到裴白玉面前，“跟我来。”


    她们一起往车上走，车厢空了一半，不用再侧着身子走了，车厢之前被堆得满满的，根本看不出有什么布局可言，这会能看清楚了，焦尸是一袋又一袋往上叠的，温婉伸出三根手指头，“这些都是霍冬留给你的，她说是你自己挣的。”


    这也太多了，裴白玉往上望，她怕是要不吃不喝地敲上一个月，才能敲出这个量，再说了，她清醒的时间恐怕连一个月都没有。


    “听说你们遇到了丧尸，那可是真正的值钱货，研究院现在可缺这些东西了，”温婉拽着绳子往外抽，“先把这些拿到车上去。”


    温婉跟她介绍过，基地里的救助站就是专门用来收容她这种基地外来人口的，基地的房子算得上是稀缺资源，管理相当严格，所有外来人口，无论是普通人还是异能者，都需要在救助站住满一定的时间才能更换住处。


    救助站是基地里唯一一个普通人和异能者混住的场所，基地最开始建立救助站的初衷是好的，但耐不住总有人作妖，到了现在，救助站反而是基地里最鱼龙混杂的地方了，长相憨厚老实的不一定是好人，眼神凶恶的人也有几率是个热心肠。


    霍冬留下的麻袋全都被拿出来了，温婉拖着袋子往外走，“待会我陪你一起去一趟。”


    “好。”裴白玉接受了温婉的好意，她弯下腰，捡起脚边的麻袋，跟着温婉一起搬，扔在地上的焦尸全都是霍冬留给她和小芽的，裴白玉又想起那个棘手的“Z”，也不知清楚这些玩意能不能派上用场，不能想，一想就头疼，她摇摇脑袋，把这些东西短暂地抛到脑后。


    焦尸的数量不少，但胜在轻，没几趟就结束了，温婉先是跟萧唯弈报备一声，然后带着裴白玉她们走了，也许是因为代步车的配置够不上温婉的要求，又或许是因为基地里有限速要求，她难得没有炫耀自己出神入化的车技，开得四平八稳。


    开了一小段路，前面是一个十字路口，温婉没有停顿，驶向中间的路，路上渐渐能看到行人了，还有一些小摊贩，烟火气十足，焦尸看多了，一时看到这么多人，裴白玉还有些不习惯。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