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已经启动了，车身发出微微的颤动，姜序文的脚却还没够到车厢，肾上腺素在一瞬间飙升，裴白玉的眼皮狂跳，心率都快要飙到一百八了，她的尖叫被迫堵在嗓子眼，手更是不自觉地握紧了珠子。


    万幸，姜序文对时机的把握十分精确，车子冲出去的前一秒，他的脚稳稳地落在了车顶上。


    车速快到要飞起来了，姜序文依旧左手提着裴白玉，右手抱着小芽，他往车厢的正中间走，以防不必要的意外发生。


    刮到脸上的风像刀子，裴白玉偏过头，避开大风的肆虐，她睁大眼，周遭没有任何可以提供支撑的平台，明明到处都是水，货车不仅没有沉下去，甚至开得比在平地上还要稳。


    原来最限制温婉天赋的因素是因为车要在陆地上开啊！


    风渐渐小了，裴白玉终于不用再保持那样别扭的姿势，前方的景色跟在岸边看到的没什么区别，一望无际的大海正在沉睡，反观他们，像被施了魔法一般，这般大的动静居然连一点浪花都没激起。


    没多久，“咔哒”一声，车头似乎撞到了什么，他们通过了某道看不见的屏障，没有一点缓冲，裴白玉的眼前闯进十几个全副武装的黑衣人。


    “吱嘎——”


    温婉不仅车开得猛，连停车的架势也是非比寻常，姜序文早有预料，裴白玉能感觉到圈在腰上的手臂也变得更紧了，刹车一停，姜序文的力气也小了，他率先跳下车厢，短短几分钟，裴白玉就体验了一次免费的跳楼机。


    双脚踏踏实实踩在地上的触感不要太好，裴白玉不禁跺了跺脚，感受来自大地母亲的关怀，小芽被姜序文放到地上，朝着裴白玉扑过来，这种事发生的次数绝对不下两位数，看似惊心动魄的举动下是温婉和姜序文之间默契的配合。


    裴白玉的气还没喘匀，她抱着珠子蹲在地上，试图平静呼吸，小芽站在她的身侧，用手臂圈住她的肩膀，裴白玉疑惑地抬眼，小芽的脸色也很臭，谈不上害怕，余光一扫，姜序文正对着她的方向行礼，裴白玉转过上半身。


    发生什么了？


    黑衣人呈包围的姿态朝着裴白玉他们靠拢，大多数的黑衣人身形相似，每个人的手里都举着一把偌大的枪，他们的动作更是惊人的统一，简直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唯独有一个人，站在黑衣人之间格格不入，那人穿着同样的一身黑衣，手里拿着把长枪，比起其他人手上的枪，威力显得逊色了不少，枪杆杵在地上，比人还要高。


    萧唯弈和温婉姗姗来迟，他们穿过人墙，跟人群面对面，朝着最中间的黑衣人微微鞠躬，“队长。”


    最中间的黑衣人个子虽小，但实力一定不容小觑，毕竟这可是面对从天上掉下来的桌子，连眼皮子都懒得抬一下的萧唯弈。


    “是唯弈和婉婉啊，任务完成的怎么样？”头盔下的声音闷闷的，不是之前听到的低沉男声。


    “打扫进度过半，再过一段时间就能投入使用了。”


    “真是辛苦你们了，”黑衣人一把摘掉头盔，“队伍里有新面孔啊。”


    头发粘在脸上，挡住了大半张脸，黑衣人把头盔抛到天上，长枪一甩，红缨划出流畅的弧度，头盔被挂到枪头上，时不时还打个转，黑衣人腾出手，把头发全部捋到后面。


    “你好，曙光第一小队队长，严行悦。”


    严行悦的眼睛无疑是最吸引人的，像一汪清泉，好像世间所有的苦难都无法让明镜一般水面荡起波纹，眼角的细纹也有其独特的韵味，其代表的不是岁月的无情，而是经她审判的罪恶。


    长辈的目光里满是关怀，裴白玉轻拍小芽的手，让她放轻松，等小芽的手松开以后，裴白玉站起身，学着萧唯弈跟姜序文的动作，朝严行悦鞠了个躬，“您好，我叫裴白玉。”


    “白玉啊，”严行悦夸奖道，“名字真好听。”


    “您谬赞了。”


    “跟我来吧。”严行悦的眼睛弯了弯，她对着萧唯弈点点头，无需多言，剩下的这条路只有新人要走。


    裴白玉跟人群中的温婉对上视线，温婉露出一个安慰的笑，裴白玉握紧小芽的手，肯定了心中的猜想，是设备，她即将要面对的是温婉曾经提到的，用来检测异能者的设备。


    这是最后一关了。


    别以为严行悦笑得和蔼可亲，裴白玉就能放松警惕了，那群围成人墙的黑衣人手上可还端着枪呢。


    黑衣人缓缓往后退，给她们让出一条道，道路的中间还有一个人，一个坐着轮椅的男人。


    “阿姊。”


    严行悦一边走上前扶住他的轮椅，一边向裴白玉介绍，“这是我弟弟，严行豫。”


    “这是白玉。”


    严行悦只简单介绍了裴白玉的名字，严行豫照样礼貌地向她问好，“你好。”


    严行豫很年轻，看着只有二十来岁，他的脸色苍白，人也瘦得不得了，修身的白衬衫在他身上也被衬得过于肥大，袖子被挽到小臂，胸前的扣子只解开了最上面的两颗。


    除了穿着不同，严行豫最特殊的地方，还是那一条显眼的裂纹，隔着一层衬衫，看不出它的源头，裂纹的轨迹经过脖颈，从下巴往上蔓延，攀上了他的眉骨。


    这明明是裂纹，其他人却对此熟视无睹。


    裴白玉见过比这更稀奇的裂纹，面对眼前的裂纹，除了好奇，她再没有其他的出格反应了，裴白玉甚至连眼神都没舍得在裂纹上多停留几秒，唯一值得她注意的，反而是严行豫的声音，原来他就是最开始回应他们的人。


    “你好。”


    裴白玉没有大惊小怪，严行悦对她的态度更温和了，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婉婉对你们做过检查了吗？”


    “外面没有设备，简单看了看。”


    “婉婉是最细心不过的孩子了，”严行悦的话里带着明显的安抚，她尽量挑轻松的话题，“这是你妹妹吗？”


    “对，”裴白玉抿唇，笑得腼腆，“她怕生，比较黏我。”


    她的演技比起第一次，要娴熟得多，假话说多了，迟早会变成真的，小芽两只手都扒着裴白玉，更加深了这句话的真实性。


    她们走在路上，雾越来越浓，下车的时候有雾吗？裴白玉低头，她的腿都快被雾吞噬了，雾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是跟严行悦严行豫两姐弟走了一段路以后才出现的。


    这不是裴白玉的错觉，不仅是雾，前方明明空无一物，一眨眼，却突然冒出一栋白房子，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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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暗中几乎要跟雾融为一体。


    “来吧。”严行悦走上台阶，推开门，“一次进来一个人。”


    裴白玉刚想去探个究竟，没成想小芽居然不松手，她的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抗拒，自从小芽下了车，人就一直紧绷着，裴白玉意识到了，但没有合适的机会询问，她只能通过肢体接触来缓解小芽的不适。


    没想到效果微乎其微，严行悦还站在门前，等着她进去，裴白玉反握住小芽的手，她蹲下身，跟小芽对视，“我保证，我会很快回来的，松手好不好？”


    小芽还是不愿意，她别开脸，不看裴白玉，手上用的力气没有丝毫变化，不疼，但裴白玉同样也挣脱不开，她干脆带着小芽的手一起举高，裴白玉捧住小芽的脸，强迫她看着自己，“小芽，想想我们的承诺。”


    “裴，不走，答应，冬。”小芽努力憋出一句话。


    牛头不对马嘴，她答应霍冬的不是带小芽回基地吗，什么时候变成她不走了？裴白玉没辙了，还没开始争呢，小芽急得都要把霍冬搬出来了。


    好在小芽不松手还能解释，裴白玉看向严行悦，“严队，我能带着妹妹一起进去吗？”


    “下不为例。”严行悦温和地笑了笑，她把门推得更开，“啊豫，辛苦你一个人在外面守一下。”


    “真的没问题吗？”


    这么重要的检查真的可以说破例就破例吗？裴白玉忐忑不安地走上台阶，难道门后面还有什么陷阱？


    “既然温婉已经检查过了，设备也只是多一重保险罢了。”


    裴白玉舒了一口气，把心放回肚子里，“麻烦您了。”


    白房子的自动化程度很高，一检测到有人进入房间，灯就自动打开了，房间的物件一览无余，裴白玉下意识地观察周围的环境，墙面是白的，地面是白的，内部空空如也。


    再往里走，是一扇钢铁铸成的大门，旁边砌着一堵巨大的玻璃墙，房间被分为两半，透过玻璃，同样冷冰冰的空间里摆着一张银色的机械床，床脚缠满数不清的金属线，墙上贴着数不清的黑色断手，床边更是重灾区，密密麻麻的贴了一圈断手。


    她不合时宜地想起江骄彦。


    【就这么个小不点……到现在连碰都不让我们碰。】


    这句话当然是假的，江骄彦对小芽更亲近一个陌生人这件事耿耿于怀，不是拿着零食就是拿着小玩意，隔几分钟就要凑到小芽面前，所以裴白玉一直以为这句话想表达的意思是不要让别人接触小芽，以免小芽年幼受骗，但当她看到这个诡异的检测机器，想法就变了，碰……是指这些断手吗？


    “轰隆隆——”


    钢铁门缓缓地往上升，严行悦走到工作台面前，按了某个按钮，“去吧。”


    在进去之前，裴白玉把手放到小芽头上，“别怕。”她给不了更多的提示，只能希冀小芽自己能想起蜘蛛网被收起来的画面。


    小芽的脚踝上还留着霍冬的血，是她为了应对这种情况特地留的，温婉就在旁边看着，所以小腿上的血都被冲干净了，裴白玉也不知道量够不够。


    事已至此，谁都知道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但她能做的还是只有祈祷。


    祈祷奇迹再一次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