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双柑斗酒

作品:《我真的没有暗杀师兄啊!

    肚子很痛,腰腹处像是有一把火在烧。方里萝睡得并不安稳,梦里思绪纷飞,半梦半醒间总觉得有人抓住她的小腹拧了一圈又一圈,终于挣扎着掀起眼皮,最先看到的是屋顶的灰木房梁,从纸窗漏出来的阳光照耀在身侧的泥巴墙上,那颜色十分温暖。


    这不是小雁山的房子。她想坐起来,但四肢疲软无力,头重脚轻,咳嗽一声,全身立刻传来一阵剧痛。


    烧鱼一番闻声从院子里跑进来,脸上有几道烟熏留下的灰尘,腰间围着灰布灶衣,手里拿着沾着白米粥的木勺。


    看见方里萝醒了,烧鱼一番小跑到床边,如释重负道:“你终于醒了,你已经连着睡了两个晚上了。”


    方里萝茫然地四下张望,问道:“这是哪儿?”


    烧鱼一番倒了碗温水喂给她,用袖子轻轻沾去她嘴角的水渍,说道:“这是我家啊。”


    刚说完,她皱起鼻子嗅了嗅,拿下水碗急匆匆跑出去,惨叫道:“我的粥!”


    方里萝费劲地坐起来,张望四周。屋内陈设简单,虽然小了些,但整洁温馨。她在床边的小木桌上找到了一面铜镜,对着镜子一看,差点儿没把自己吓死。


    镜子里的她双眼肿胀,额头上戴了一条白布抹额,脸色苍白如同水鬼,嘴唇皲裂毫无血色,让人分不清她是哭丧的人,还是溺死的鬼。


    烧鱼一番踱着小步子端进来一碗热粥,小心翼翼地放在正对门口的桌子上,看见站着的方里萝,喜道:“你能起来了呀,那正好过来吃饭吧。”


    方里萝看着烧鱼一番进进出出,总共端来了两碗白粥,四五个馒头,一盘炒鸡蛋和一小碗萝卜腌菜。


    “你这正生着病呢,咱就先吃点清淡的。等你好些了,我再给你做点好的。”


    方里萝弯唇笑了起来,低下头看着自己身上的几处绷带,惊讶道:“你会治伤?”


    烧鱼一番愣了愣,摆摆手笑道:“我自己也会一点啦。不过你的伤是风吹雪给你治的,这么严重的伤我可治不好。”


    “风吹雪?”方里萝不禁好奇,“她怎么知道我受伤了?”


    “因为我去鬼虫谷找她过来给你治伤了呀。”烧鱼一番咬了口馒头,继续说道,“那天我把你带回来的时候你就晕了,我给你简单包扎了一下就去了鬼虫谷,本想着碰碰运气看风吹雪在不在,也算你走运,她正好在家里鼓捣草药。”


    方里萝眼眸低垂,问道:“为什么救我,你不怕我是坏人吗?”


    烧鱼一番停下咀嚼,怔愣片刻,平静道:“我不知道你和那些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凭我对你的了解,我认为你不是坏人。”


    “而且……”烧鱼一番挑了挑眉,“你给我下毒了,你要是没了,那我也完了。”


    方里萝这才想起她在驼峰山时喂了烧鱼一番一点东西,失笑道:“那不是毒,是捏碎的梨膏糖。”


    “啊?”烧鱼一番蹙起眉头,“怪不得我觉得嘴里又苦又甜又凉的。哎算了,不是毒更好。”说完就咬了一大口馒头。


    方里萝忍不住笑道:“谢谢你,烧鱼一番。”


    烧鱼一番笑着挥了挥手里的馒头:“不用谢不用谢,快吃快吃。”


    两人刚吃完饭,方里萝突然发现自己腰间空空,急忙道:“完了,我的乾坤袋丢了。”


    烧鱼一番抹了把嘴,忽然站起来,走到床边窸窸窣窣找了一会儿,然后小跑过来把乾坤袋给了方里萝。


    “你原来的衣服上都是血,我给你换衣服的时候把它取下来了,你不说我都忘了。”


    方里萝急忙拿过乾坤袋翻看,登时松了口气。要是弄丢了奇鹤道长的骨灰,那她这些日子真的是白忙活了。


    方里萝从里面拿出一个小纸包给了烧鱼一番,拜托她用“骨灰辨术”重现奇鹤道长死亡时的场景。


    烧鱼一番轻阖双眼,双手摆成一个扭曲奇怪的姿势,口中念念有词,倏尔又皱着眉头,最后缓缓睁开眼,歪着头自言自语:“不对啊……”


    “哪里不对?”方里萝手握桌沿,急声问道。


    烧鱼一番又重复了一遍流程,发现还是不对劲:“这不是人的骨灰,它上面没有人魂的痕迹。”


    “什么?”方里萝第一反应是她偷错了骨灰。可仔细一想,当时林雾行亲口跟她说了骨灰盒的模样和摆放位置,怎能出错呢?


    “不可能,你再看看。”


    烧鱼一番啧了一声:“真的,它甚至不是活物的骨灰,你被骗了吧?”


    方里萝单手扶额,觉得头疼,边揉眉心边思考问题到底出在哪儿了。她不信千衡手眼通天到提前把骨灰调包,只为了等待她在吊唁会那天去偷骨灰。这太荒谬,连她本人也是听到林雾行说起烧鱼一番的“骨灰辨术”才临时起意去偷骨灰的,千衡岂能预知人事?


    况且谁能想到有人胆大包天,专门跑去大雁山偷骨灰,偷来了骨灰又能干什么?烧鱼一番不是非常有名的术士,她的“骨灰辨术”也鲜有人知,迄今为止只施展过一次。这些都是林雾行让念念打探来的消息,千衡极有可能不知道这门秘术。


    方里萝猛然抬头,心中隐隐揣测。也许所有人都被千衡骗了,奇鹤道长的尸身根本没有被火焚。


    鬼知道奇鹤道长的身体上到底有没有金色伤痕,也许根本没有。火焚只是千衡道长用来掩人耳目,精心编造的谎言,为的就是把脏水顺利的泼到她身上,让她无法查明真相,吃了这个哑巴亏。


    可他留着奇鹤道长的尸身做什么呢?烧个干净岂不是一了百了,免有后患。方里萝思来想去,脑子里一团乱麻,越想越觉得自己被千衡狠狠摆布了一遭。那家伙表面沉稳和气,实际心思深沉,就算驼峰山洞窟里的黑衣男人不是他,也和他脱不了干系,现在千衡指不定憋着什么坏招等着她呢。


    方里萝越想越气,一拳砸向桌子,本就不结实的木桌晃晃悠悠,几乎要散架。


    烧鱼一番急忙抱住桌子,劝道:“风吹雪说了,你现在必须保持心情良好,有利于养伤。”


    “我怎么能心情良好?”方里萝咬牙切齿,“真是气死我了!”


    方里萝的胸口剧烈起伏,下一瞬就觉得胸中刺痛急剧袭来。烧鱼一番连忙拿出一颗棕色药丸塞到了她嘴里。


    眼下正是她需要仔细养伤的时候,犯不着动气伤了自己的根本。等到心情平复了些,方里萝心中的闷气也消散了几分,突然想起一件事,伸手拽住烧鱼一番的袖子,道:“我看你刚才施法没有用到法杖,你不是说自己没有法杖用不了这么高深的术法吗?还让我和林雾行去岭南水域帮你要法杖,你现在怎么又行了?”


    烧鱼一番尴尬地笑了两声,使了点力气才扒开方里萝的手,讪笑道:“那不是为了让你们帮我取回法杖嘛。”


    方里萝怒道:“你算盘打得真好,林雾行可是快疯了。”


    “疯了?”烧鱼一番闻言捂着胸口,惊魂未定。


    方里萝在等待她的忏悔。


    烧鱼一番的脸上三分惊惧,七分余庆:“这么说她把我吊在树上,还算对我手下留情了。”


    方里萝两眼一黑,怒而拍桌:“这是重点吗?”


    “别动气呀。”烧鱼一番谄媚地笑笑,连忙站起来帮她顺顺气,为自己辩言,“你帮我取回法杖,我帮你看到那骨灰主人死前的画面。我们各取所需,我错在哪里?”


    方里萝努起嘴想了想,觉得她说的有道理,遂道:“那好吧,这事已经过去了,我不与你细究,但我还有一事要问你。”


    烧鱼一番小手一挥:“但问无妨!”


    方里萝说道:“在鹿峰山的洞窟里,你曾说那个黑衣男子突然出现要杀你,害你跌落悬崖,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提起这事儿,烧鱼一番焉巴巴地趴在桌子上:“就在我和你们分开后不久。”


    方里萝垂眸想了想,抬眼看她:“仔细说说。”


    “那次他也是化作了一个人形黑雾,两只眼睛冒着绿火,突然出现,二话不说就要杀我,把我逼到悬崖边。我失足掉下去的时候丢了腰鼓,幸好当时风吹雪正在对面的半山腰采药,她用藤蔓救了我,我才没摔死。”


    “你命还挺大。”


    “那当然了。”烧鱼一番有些骄傲,“我是烧鱼一番嘛。”


    方里萝弯下腰凑近她,调笑道:“难道你也给那黑衣人算过卦,他跟十三娘娘一样对结果不满意,所以要杀你?”


    烧鱼一番撇撇嘴:“我不知道,我对他没印象,不过也有这种可能。”


    方里萝沉默着。她如今身受重伤,手脚酸软抽痛,且将今日之事暂且记下,来日再细想。轻叹一口气,想了半天,方里萝得出一个结论:白干。


    原本找了个两情相悦的美公子,还算有点收获,但现在两人也已经花开两朵,一别两宽了,她自己还搞了一身伤回来。


    算了,她这人没啥优点,说好听点是乐观,说难听点就是破罐子破摔。反正她是风金的事情已经暴露了,谁要是再来找她的事,她就一个字:杀!


    好赖就是一条命呗。


    方里萝和烧鱼一番一起把碗筷收拾好,运气疗伤后一觉睡到天黑,醒来后觉得身体状况好转许多,简单吃过晚饭,和烧鱼一番去了厨房,边走边嘱咐:“你还是少去犄角旮旯里吧,那里妖邪最多了。”


    烧鱼一番很是无奈:“我不是特意去那些地方的,只是我不知道自己想去哪儿,只好漫无目的随便走,走着走着就到犄角旮旯里了。”


    说着说着她来了劲头:“幸好我每次都能绝处逢生。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什么车啊、路啊,桥啊之类的?”


    “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对对对,就是这句话。”烧鱼一番走到院子里,让方里萝把熬好的汤药喝了。


    两人趁着夜色坐在门前的台阶上看星星,夜空疏朗,明亮的星星在漆黑的夜空里熠熠铺开,从古至今都寄托了浓浓的相思。


    方里萝突然叹了一口气,低头摆弄着手指头。


    烧鱼一番见状皱眉道:“我的老天爷,你不会在想姓林的那小子吧?”


    方里萝几不可见的点点头,起身向院子里走去。一棵桂花树从墙外伸了进来,桂花已经谢了,浓馥的香气消弭。她摘下一片绿叶,寞然道:“他本来就受伤了,我还用剑把他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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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那么远,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你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烧鱼一番说话颇有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人家可是东山宗宗主的独子,他爹娘恨不得寻遍名医名士,搜尽天材地宝来给他治伤。你呢?你能从那些人手里活下来,你就朝着四面八方磕头拜谢老天爷保佑吧。”


    方里萝却道:“你不懂。”


    “我不懂?”烧鱼一番又是不屑,“你说说你想他干嘛,啊,你现在受伤了,他人在哪儿呢?怎么不来找你啊?”


    方里萝忍不住反驳:“他也受伤了呀。”


    烧鱼一番哼哼道:“所以啊,你想他有用吗?他又不能帮你治伤,帮你捡回一条命。”


    “我没想过他一定要为我做点什么。”她又垂下头,摩挲着手里的绿叶,低声道,“我想他,是因为我喜欢他,心里记挂他。喜欢就够了。”


    “你别说那么多了!好好养伤。”烧鱼一番大手一挥,不耐烦道,“我看你就是太单纯,见的男人太少了,才会被那小子迷得神魂颠倒。”


    烧鱼一番手脚并用,摆出了一副“神魂颠倒”的鬼脸。方里萝忍不住笑了起来,她可是在男人堆里长大的,怎么能说她见过的男人少。


    对于林雾行,她就是喜欢,很纯粹的喜欢,无关其他。


    烧鱼一番见她笑了,把胳膊搭在她的肩膀上,挑了挑眉:“别想那小子了,你以后跟着我吧,我算命养你啊。”


    方里萝大笑,顺着烧鱼一番的话畅想道:“然后你因为总说大实话被人吊在树上,我再去救你。”


    烧鱼一番小脸一红,嗔怪道:“就别提这事儿了呗。”


    “要我说啊,那些找我算命的人心中都有答案。”烧鱼一番说着打开了院门,示意方里萝一起出门走走,“求仙问卜只不过是找寻认同,求个心安罢了。我要是说些好听的,他们高兴,说些不好听的,他们不信。”


    方里萝认同道:“只是实话往往都不好听,大家都不爱听。”


    “是喽。”


    出了院门,方里萝才发现这是一个小村庄。星光洒满大地,眼前是一条向上蜿蜒起伏的银白色乡间小道,飞鸟啁啾作响,两边的篱笆小院里冒出缕缕炊烟,伴随着清脆的铁锅炒菜声,咯咯哒的鸡叫声和急促的狗吠声。


    方里萝看着路过的风景,惊讶道:“你经常出远门,家里居然没被偷。”


    她在荷花街上的那户小院都不知道被偷几次了,逼得她临走前从大门到堂屋一路贴满了假黄符,专门用来吓退小偷。


    烧鱼一番骄傲地说道:“我在本地也算小有名气,村子里的人都知道我是神婆,没事儿不会来我这。”


    方里萝突然生出了好奇心,问道:“你这算卦通灵的本事是跟谁学的?”


    烧鱼一番满不在乎地说道:“无师自通。”


    “那你的本名呢?肯定不叫烧鱼一番吧?”


    烧鱼一番微怔,很快又胡诌道:“我本名确实不叫烧鱼一番。我爱吃鱼,但不会做饭,有一天我尝试着烧鱼,折腾了一番之后发现鱼粘锅了,便给自己起了个名字叫烧鱼一番。”


    “烧鱼一番,然后粘锅了。”方里萝自言自语,笑出了声。


    两人并排走着,时不时侧身躲过路过的人和马车。烧鱼一番反问道:“你的名字呢?又是怎么取的?”


    “也是我自己取的。”


    方里萝回忆起以前的事,并不瞒她:“五年前我叫小萝,后来我被迫离开师门,完全不知道能去哪儿,身上又有伤,最后晕倒在一片树林里。有个妇人清晨上山采药,在满是雾气的森林里发现了我,把我带回家悉心照料,这才让我捡回了一条命。”


    “那妇人家里本就贫寒,为了给我治伤,更是捉襟见肘,我就把剑上的那块红玉取下来给了那妇人,让她拿去换点钱留作家用。”


    红玉剑没了红玉,便改名叫三霜剑了。早霜,晚霜,某天她早起看见凌晨雾气凝结,好似成霜,即为三霜。


    方里萝继续说着:“临走时我问那妇人的名字,她说她姓方,随夫叫梁方氏,只有一女,但幼时走丢了,算起来跟我差不多大。我便给自己取了个名字,叫方里萝,意为方氏家里有个小萝。”


    “那妇人现在怎么样了?”烧鱼一番问道。


    方里萝摇摇头,轻声道:“后来我再去看她,她已经不住在那里了,没人知道她去哪儿了。”


    烧鱼一番思忖片刻,说道:“是有那么一群人,因为种种理由时常换地方住。哎呀,人生何处不相逢,只要遇见,便是有缘。”


    方里萝笑着表示认同。


    出了村庄便是一条热闹非凡的晚间集市。街上熙熙攘攘。方里萝走到一个卖花灯的小摊面前,笑道:“烧鱼一番,你喜欢哪个花灯?选个亮点的我给你买,这样你就不会走丢了。”


    烧鱼一番兴奋地挑来挑去,最后选了一个兔儿灯,拎在手里摇了摇:“兔子跑得快,就算走丢了,也能很快就回来。”


    “哦呦!”方里萝惊呼称赞,“你很聪明啊,烧鱼一番。”


    烧鱼一番抛了个媚眼:“你也是哦,小方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