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倾盆，水花迸溅，使本就潮湿的天气起了一层薄雾。


    一道闪电划破长空，光影明灭间，原本空空荡荡的院落里竟凭空出现数十道身披白涟，手拿皮鼓的诡异身影。


    “这......。”沈慎颤抖着唇，半天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他抬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故作镇定地冲魏蘅挤出一个笑。


    “这场景可不是每天都看得见的，过了今晚若有幸活着，我定要将这故事讲与说书先生听，说不定还能换上几两银钱，也不算白受惊一场。”


    魏蘅无语，这对劲儿吗？命都快没了还想着搞钱，还真是掉钱眼儿里了。


    她顾不上理会沈慎不合时宜的言论，盯着那诡异人影，眼睛眨都不敢眨一下。


    主打一个敌不动我不动。


    但如果可以的话，希望它永远都不要动。


    可天不遂人愿，倏地那些人影脖子怪异地抽搐一下。


    手中皮鼓发出“咚”的一声响。


    咚！咚咚！


    鼓声渐快，那人影也跟着摆动着手脚跳起舞来。


    然他们的动作并不似常人那般和谐，举手投足透出一丝不协调的僵硬感。


    仿佛那被人操控的提线木偶，随主人的喜好抬手踢腿，满足那不便于他人言的恶趣味。


    与此同时夜空仿佛漏了个大洞，雨水狠狠落下，砸得屋顶的瓦片碎了大半。


    雨声伴着鼓点震动，发出不和谐的共鸣，让屋内之人顿感头晕目眩，心脏抽痛。


    魏蘅的身体仿佛被一抹轻纱笼罩，将一切不适隔绝在外。


    然沈慎便没那么幸运了，虽也有符箓护体，但还是在渐急的鼓点中彻底失去意识。


    她连忙扶着他躺在地上，抬头向漆黑一片的屋顶看去，冲着那里大喊。


    “你答应过要帮我的。”


    然却始终未听到回音。


    魏蘅无力垂下头，难道她真的救不了沈烬吗？


    难道她真的救不了自己甚至还要搭上沈慎的性命吗。


    一路走来，她虽有遇险，但有了霜阙的助力，大多都会化险为夷，以至于她低估了事件危险。


    从而高估了自己的幸运。


    直到现在她才彻底认清自己。


    她实在是太孱弱了，眼下的危机都解决不了，还谈什么攻略，还谈什么回家，真是笑话。


    在魏蘅的无力就要化作实质时，鼓声骤停，那诡异人影动作一顿，将那长长的白涟向同一处甩去。


    层层叠叠，缠绕聚集，最终缠成一台素白的软轿。


    轿子悬浮在那，仿佛在等待着谁将轿帘掀起。


    魏蘅屏住呼吸，素白的帘子静悄悄的，任凭狂风大作也未掀动半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就在魏蘅略微放松了神经之际，一冒着火星的铁链巨龙从轿子中冲出，带着森森鬼气向她逼来。


    魏蘅被这一幕震撼得忘了反应，眼看就要被那怪物一口吞下，忽觉小腿一痛，整个人瞬时失去支撑趴在地上，恰巧躲过这一击。


    “看来还真得教你些术法防身了。”清朗的声音传来，带着霜阙一掼的调笑。


    “能耐不大，官威不小，果然吃了公家饭就是不一样，竟纵得你胆子这样肥。”


    霜阙纵身一跃，竖瞳颤动，泛起莹莹绿光，利爪带着腥风朝那巨龙身上抓去。


    顿时火花四溅，在那怪物身上抓出一个硕大的豁口，伴随着金属的碰撞声，稀里哗啦落了一地。


    巨龙吃痛怒吼，冲天而起，将房顶撞出一个大窟窿。


    “我跟你客气客气，你还真不客气！”


    这声音正是那日锁沈烬魂魄黑影发出的。


    不过这声音真的太熟悉了，魏蘅之前一定在哪里听过。


    她脑袋飞快运转，一时走神，险些被身穿白涟的影子缠住手脚。


    魏蘅忽觉脚下被什么东西扫了一下，身体后仰，一屁股坐在地上，还滑稽地打了个滚。


    慌乱抬头，便见此时的霜阙已然被一团团白色布条裹成一只巨大的茧。


    “如何，都说官家饭养人，不如你下来陪我，到时候咱们两个插科打屁推牌九，也算有个伴儿不是。”


    然似是为了拒绝他的提议，青光一闪，巨茧外壳上凭空多出几道抓痕，也就眨眼间，那茧便被撕了个粉碎。


    还未等魏蘅为霜阙摇旗呐喊，忽觉腰身一紧，整个人被蛇尾紧紧缠住。


    “他太高了，助我一臂之力，可好？”


    难道这就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吗？


    她只是一个小废物，又能帮得上他什么？


    求求了，就把她当个小屁噶弹了吧。


    然霜阙并未听见她的心声，眉间点血，熟悉的碧色弯刀从那抹赤红中抽出，被硬塞到她手中。


    “我拒绝！”魏蘅双手握着刀柄，慌得唇齿打颤。


    “来不及了！”


    确实来不及了，此时的钢铁巨兽已然缠住霜阙的身体，唯有蛇尾可以动作。


    只见那怪物口中含珠，龙头微微后仰，仿佛下一秒便要从口中喷出火焰将二人烧成灰烬一般。


    “咱们是不是要死了？”魏蘅抖得像个鹌鹑。


    “差不多。”


    “差不多！？”


    完啦，这把真的要呜呼哀哉了！


    也不知道那黑衣人说话算不算数，会不会给霜阙在下面安排个职位。


    到时候作为他的侍婢会不会也给她安排个差事，打杂也行啊。


    “但若有了你助力，咱们便有十成十的胜率。”


    还未等魏蘅从吃公家饭的美梦中醒来，一股气息如潺潺流水涌入身体。


    整个人像球一般被高高抛起，向那巨龙的头顶甩去。


    “霜阙，你大爷的！”


    头一遭对他喊出粗鄙之语的魏蘅止住暴揍他的冲动，竟出乎意料地冷静下来。


    她将所有注意力集中在握刀的手上，眼睫微闭深呼吸。


    魏蘅赫然睁眼，将手中短刃狠狠扎入巨龙头顶。


    “咔嚓”一声脆响。


    那钢铁巨龙从短刀插入的位置裂出无数细纹，最后碎成无数段掉落在地，被黑火燃成点点灰烬。


    短刀落地，发出清脆的声响，与此同时，快速下坠的魏蘅落入一个微凉的怀抱。


    紧绷，清爽，带着好闻的草木香味，让她莫名感到心安。


    “咳咳咳，干嫩娘，你小子还真是不留手。”


    干嫩娘！？


    魏蘅想起来啦，这句方言是她在霜阙的记忆里听到的。


    所以那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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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之人，竟是那云海老儿！


    霜阙并不言语，刀刃在手心转了一圈，眼睛却不知为何盯向某处。


    “好好好，我错了，我错了还不成嘛，要不是手里一直卡着一大活，我也不至于出来挣外快。


    算了，这钱注定是赚不到了，谁让我欠你的呢。”


    云海嬉笑着告饶，却又在下一刻无端叹起气来。


    “哎，我知道，我有愧于你，所以也不敢现出真身相见。


    但我还是想提醒你几句，若你还想继续修行，便不要再造杀孽。”


    似是说到激动处，云海的声音也跟着放大了些。


    “你看看你，一出来都杀了多少人，我这都给你数着呢，一个，两个，三个......。”


    他嘴里碎碎念个不停，完全没注意到霜阙已然黑如锅底的脸。


    “闭嘴！”


    “得嘞！总之你多保重。


    还有，和我交易之人也是你的老熟人，叫什么来着。”云海思考片刻，终于从记忆里扒拉出了那人的名字。


    “对，叫魏长乐！”


    “滚！”


    乌云散尽，风雨骤停，烧焦的地面和漏洞的屋顶昭示着这里曾发生过一场大战。


    魏蘅听见那个名字后一时陷入震惊之中。


    女主出现了吗？


    话说按照时间线是不是太早了些。


    该不会因为她的到来，剧情走向发生偏差，也就是说改变故事结局并非全无可能。


    魏蘅抬眸小心翼翼看向霜阙。


    只见他低眉垂目，长长的睫毛扑闪，在眼下映出一小片阴影。


    手指抚弄着短刀的利刃，丝毫不在乎手指被割出无数细小的伤口。


    “你，没事吧。”


    “无事。”


    魏蘅还想追问，便见大敞的屋门外一抹紫色身影飞快闪过。


    “有人！”


    显然霜阙比她更早一步发现，一阵劲风裹着青草香气吹过，一抹青色便向那人消失的方向冲去。


    “等等我！”


    魏蘅看了眼躺在地上人事不省的沈慎，犹豫了一瞬便扶起地上的门板将门挡住，追了出去。


    *


    明月高悬，乌云散尽，天上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


    霜阙刚追到这处山坳便被百十号蒙面的黑衣人团团围住。


    然他似是没看见眼前杀气腾腾的一群人一般。


    眼睛直直望向远处山崖边那抹窈窕身影。


    期间一个黑衣人按耐不住抬剑刺向他的心口，却被他夺了兵器，反手轻松抹了脖子。


    温热的血液喷射在霜阙身上，划出一道断断续续的血线。


    血珠顺着青色袍角滴落雨水中，染红一大片冰冷的积水。


    黑衣人被这情景吓退半步，谨慎移动脚步，试图在他身上找出破绽。


    然他们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冲上来那一刻，便已经成了这场械斗的棋子。


    那执棋者便站在高处，欣赏着她最得意的作品一个个将她的棋子吃掉。


    霜阙不似以往杀人时那般戏谑大笑。


    此时的他面色冰冷，刀法狠辣，全然不顾血液浸透他的衣衫。


    仅几个呼吸便杀掉十几人，仿佛再慢一些便再追不上那高处之人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