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阙托腮，手指轻点碟缘，歪头看向狂炫了一碗混沌的魏蘅。


    她有所觉抬头看了眼桌上原封不动的栗子糕。


    “你怎么不吃啊？”


    他未回答，身体后仰倚靠在靠背上。


    魏蘅无语叹口气，夹起一块栗子糕，凑到他嘴边，像喂小孩子那般轻哄起来。


    “张口，阿姐喂你。”


    没想到这丫头竟明白他的意思，还不算笨。


    霜阙身子前倾，一口咬住栗子糕的外皮，喉结微动，缓缓将之吞入口中。


    他的容貌本就引人注目，这样一番操作下来更引得周遭之人频频侧目往他们这边看来。


    魏蘅刚想让他注意点儿却不小心被口水呛到，剧烈咳嗽起来。


    “小心一些。”


    霜阙噙着笑，轻拍她的后背，看上去很是愉悦，随后徐徐开口道。


    “那阴差定是私下里和谁做了交易，一次不成夜里还会再来。”


    魏蘅抬头，连咳嗽都忘了。


    感情这厮什么都知道，她之前去找他那么多次都不见人，却偏偏沈烬出事后他没出门。


    难不成是等着她上门？


    那他现在冷不丁引入话题，该不会是等着她求他呢吧。


    魏蘅眼睛在眼眶里打转，随后漏出八颗白牙，灿然一笑。


    “那你能不能再帮我一次啊。”


    她双手合十做祈祷状。


    怎知这厮竟在她额头上使劲弹了一下，起身便走。


    “哎，别走啊，同不同意倒是给句痛快话啊。”


    魏蘅小跑跟在他身后，任由他肆无忌惮拿起乔。


    街市吵闹声渐近，她紧赶慢赶追在霜阙身后，忽地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


    眼看就要当众表演个狗吃屎，却在千钧一发之时被一只大手揽住。


    魏蘅拍拍胸口，向始作俑者的方向看去。


    发现绊倒她的东西来自一不小的摊位前，摆着的铁笼。


    笼子里装着各种各样的小动物。


    许是饲养的不好，大多动物都没什么精神地缩成一团。


    “这是干嘛的？”恰巧摊子的老板是个不愿意让话掉在地上的，竟真的一五一十解释起来。


    “嗨，我这里是兜售野兽的，兽皮可制衣，兽骨可入药。”老板瞥了魏蘅身边玉树临风的男子一眼，揶揄道。


    “尤其是那蛇胆更是大补之物，怎么样要不要给你的小郎君买一个补补身子？”


    魏蘅自是知道那老板的意思，紧忙摆手，拒绝道。


    “不用了，我就随便问问。”


    面对她的拒绝，老板显然还不死心。


    只见他从另一个大一些的笼子里拎出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狐。


    “不喜欢蛇胆，也可看看这皮毛，保证是上等货。”


    魏蘅正欲拒绝，那原本闭着眼的小狐鼻头耸动几下，缓缓睁开眼，漏出一金一棕一双异瞳来。


    “这狐狸......。”


    魏蘅稀奇地上前半步，仔细打量，她活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见到异瞳的狐狸。


    正想再凑近写看得仔细些，怎知老板以为她看中了那狐狸，竟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来，作势就要向狐狸眼睛刺去。


    “要让狐狸皮完整，需从这眼睛处下手才是。”


    眼看匕首尖端就要刺破小狐的眼，未曾想老板的手腕不受控制地一偏，避过眼眶在眼角处留下一条不大不小的伤口。


    受伤吃痛，原本还算安分的白狐一口咬在老板手腕上。


    手腕一抖白狐挣脱了钳制，仅一吸便消失在几人视野中。


    然魏蘅的注意力从始至终都没放在那狐狸身上，而是放在霜阙身。


    白狐见血，霜阙脸色微变，她猛地捂住他的眼睛，将他带离摊位。


    魏蘅不清楚自己为何要这样做，然老板挥刀那一刻她竟觉得自己是个罪人。


    作为一个人类为同族的残忍行径而不耻。


    许是为了遮掩，许是还掺杂了其他的情绪，她就是不想让这血淋淋的场面暴漏在他眼前。


    “做什么？”霜阙拿下她的手和她对视。


    “难不成是怕我因为你同族的过错迁怒于你，从而拒绝帮你？”


    “才没有！”魏蘅矢口否认，脸上还带了些怒气。


    “我只是怕你看了心里难受，想护着你罢了。”


    “怕我难受？”霜阙嗤笑，但内心某个柔软处仿佛被谁狠狠揉捏了一下。


    酸涩，愉悦，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试图在他身体寻找一个宣泄口。


    “那我屠戮你族人的时候你可会难受？”


    魏蘅别开眼，想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哽了下去。


    “我，我不知道。”


    “所以说所属立场两端，又何谈保护，真是笑话。”


    霜阙收回视线，大跨步像来时的方向走去。


    “去哪？”


    魏蘅紧追几步跟上。


    “你不是想让我帮你吗？”


    “哦。”


    霜阙和魏蘅一前一后走进沈府，不远处马车上收回视线的沈茉看着那抹青色身影激动地拍了拍翠枝肩膀。


    “翠枝，快看那人的背影和救了我的那位公子好像。”


    “不像吧。”


    翠枝收回视线，给出否定的答案。


    天知道她家主子为了那男子耗费了多少人力财力，为的就是再见他一面。


    奈何这人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一点消息都无。


    眼看找不见人刚消停两天，未曾想现下又提起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


    “小姐，天下好男儿那么多，何必执着一人。”


    可惜她家小姐像着了魔一般，下了车三两步走到门房，一把揪起看门小厮的脖领急急问道。


    “刚刚进去的是什么人？”


    “谁，谁？”


    “就是刚刚进府的那位青衣公子！！！”


    看门小厮颤巍巍地跪在地上应声道。


    “是，是府里请来为大公子瞧病的道长。”


    “道长？”


    沈茉眼睛转了转，翘起唇角。


    随后斜了一眼跪伏在地的人，摸出一小块银子丢在地上。


    “赏你了！”


    说完便欢快地向内院中去了。


    *


    沈府西苑，天空最后一抹亮色被夜幕吞噬。


    魏蘅托腮看着左手边闭目养神的人，叹了口气。


    其实她本想借着今晚的行动和霜阙好好聊聊，但......。


    她看了眼端坐在右手边翻医书的沈慎，挠挠脸颊，心中吐槽这人碍事。


    “霜阙，上午的事......。”魏蘅的话说了一半，霜阙猛地从座位上起身，轻松一跃便攀到梁上，速度之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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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险些碰到她的鼻子。


    啧！怎么又生气了。


    她朝梁上翻了个白眼，整个人如泄了气的皮球，长出了口气，就连肩膀都塌了下去。


    沈慎翻书的动作一顿，抬头看她。


    “魏姑娘可是累了？”


    “没有累，我只是想不通一些事情罢了。”


    “哦？那不妨将想不通的事情说出来，说不定多个人分担还能轻松些。”


    “算了，只是些芝麻蒜皮的小事儿。”魏蘅婉言拒绝，话头一转，看了眼躺在床上做诱饵的沈大公子。


    “话说沈大公子病了这么些时日，他的母亲怎么一次没来看过。”


    沈慎将书合上，犹豫了半晌道开口道。


    “大伯母腿脚不好，不便走动。


    不过再过不久便是父亲的寿辰，那日大伯母一定会来，到时魏姑娘若还在的话一定能见到。”


    魏蘅点点头，心里嘀咕，自己儿子伤这么重都不来看，寿宴倒是积极，也不知道那狠心的娘到底长什么样。


    “对了。”沈慎从口袋摸出一叠成三角形的黄符。


    “这符箓有驱邪避煞之效，你收着免得一会儿冲撞了你。”


    魏蘅伸手正想接下便被一道冷沉的声音打断。


    “无事献殷勤！”


    二人齐齐向梁上看去，许是那房梁太高，只瞥见一抹青色。


    这是不让她接的意思了？


    这家伙现在估计还别扭着，为了不触他的眉头魏蘅略显尴尬地收回了手。


    “额.....算了吧，他会保护我的，就不浪费你的符箓了。”


    沈慎看看梁上又看看魏蘅，自是感受到气氛的不对，但长这么大自然也不是个傻的，只见他自然地收回符箓，佯装无事地转换了话题。


    “那就好，只不过魏姑娘可觉得今夜格外冷，而且越来越冷。”


    许是为了应正他的话，吐息之间嘴里竟真的有丝丝白雾冒了出来。


    “没有吧。”


    魏蘅伸手感受了一下。


    “我甚至还感觉有点儿热。”


    沈慎狐疑伸手探向她的额头，刚一触碰，他便像被烫到一般收回了手。


    “你发烧了！”


    话音刚落，一道身形从梁上翻下，紧接着一抹冰凉的触感覆盖了她整个发顶。


    “你发病了！”


    与此同时一阵阴风刮过，带着冲天寒气将门窗吹得呼呼作响。


    乌云遮月，狂风骤起，将院中的一切都卷上了天，那股疯劲儿似是要将这世界颠倒过来一般。


    沈慎“噌”地从凳子上站起，连往日里视如珍宝的藏书都忘了收，被乱入的劲风卷上了天。


    书页吹散，纸片漫天，衬得周遭气氛更加凄凉诡异。


    “来了！”


    沈慎声音发颤，但还是毫不犹豫地挡在魏蘅身前。


    然话刚出口，嘴巴便被一只小手捂住，紧接着一道故意压低的声音便从他身后传了出来。


    “嘘！小声点！”


    没想到这沈三公子平日里表现得如此沉稳，关键时刻竟一惊一乍的。


    但想想也是，毕竟这种灵异场景凡人一辈子也不见得遇见一次。


    沈慎这时还能挡在她前面，心里承受能力算相当不错了。


    魏蘅转头看向身旁的霜阙，只见他身形缓缓后退至墙角阴影中，眨眼间便失去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