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少年心魔

作品:《副宫主为何如此心善

    无戒脸上狞笑更甚,竟不闪不避,双掌泛起一层诡异乌光,直取闵怀恕胸口。


    闵怀恕眉头微蹙,被迫收回攻势,侧身化解,两人一攻一守,刹那间已交手数招。


    拳掌如影,身法如电,劲气在狭小的禅房内激荡开来,禅房内的柜子被震得哗啦作响,佛像也微微晃动,香灰纷落,场面一度失控。


    坐在蒲团上闭幕念经的无相终于睁开眼,低声一叹,伸臂拦在二人中间。


    “佛门清地,不得妄动杀念。”


    无戒却嗤笑一声,隔着无相,用他后背一侧的掌心,凝出一团旋转扭曲的黑芒,向闵怀恕掷去。


    闵怀恕侧身一闪,那黑球贴着他的衣角呼啸而过,砸在禅室墙壁上,炸出一个深坑,碎石飞溅,灰尘弥漫。


    “好身法!”无戒眼中亮芒愈盛,仿佛越打越兴奋,嘴角泛起嗜血的弧度,低笑一声,“这次我看你如何躲?”


    语落念诀,他双掌齐扬,在掌心中凝出两道漆黑锁链,带着破空之声,朝闵怀恕交叉锁杀而去。


    未待闵怀恕闪身,无相已伸手握住锁链,挡住了无戒的攻势,他的手被黑气灼伤,却任凭无戒如何攻击也不放手,只目光坚定地看着他。


    无戒气急,破口大骂:“你这臭秃驴,莫要多管闲事!”


    这时,一声苍老而蕴含威仪的佛号陡然响起:“阿弥陀佛。住手!”


    众人转头望向门外,一位身披大红袈裟、须眉皆白的老僧出现在门口,他身后还跟着几位神色惊惶的中年僧人。


    老僧面容清癯,眼神深邃如古井,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被这一声佛号阻了攻势,无戒登时暴怒,朝老僧吼道:“老东西!滚一边去!别碍事!”


    他语气粗鄙蛮横,完全没有对长辈的尊重。


    夏月明和孟婆也被这巨大的动静惊动,急忙折返。


    看着状若疯魔的无戒,夏月明忍不住低声问孟婆:“这真是佛门弟子?怎么比山贼还凶?寺庙怎么会容他留在这里?”


    孟婆目光复杂地扫过无戒,又落在无相身上,轻叹一声,低声道:“孽缘罢了。这两位,与前尘往事牵扯极深……”


    无戒前世本是佛国一位凶戾的阿修罗,因犯下大错,被心怀慈悲的金翅明王以自身佛力镇压感化,二者一同堕入轮回,来到人间净业寺修行,指望这人间烟火与佛法能彻底净化他心中的戾气。


    然而他们来的不是时候。彼时人间大乱,净业寺也面临灭顶之灾,人心惶惶,有些僧人,甚至包括他的授业恩师玄苦大师,竟生出一个极端念头:既然无戒天生带着阿修罗的业与命,注定与杀戮、污秽相伴,不如就让他去做那些不得不做的、沾染血腥的脏事,所有的罪孽、血污都由他一人背负,其他人则继续披着慈悲为怀的袈裟,维持佛门的体面。


    于是,无戒成了净业寺的影子,一把染血的刀。


    直到他十多岁时,他心中最敬重、也是唯一真心待他的玄苦大师,竟被潜藏的魔头暗中引诱,濒临入魔边缘。


    玄苦大师在最后一丝清明尚存时,找到了无戒。


    他紧紧抓住无戒的手,眼中是痛苦与决绝,托付道:“京城里已有魔的爪牙渗透,此地已非净土……他们的下一个目标就是无相,你定要保护好他!只有他才能护住这里……来不及了!无戒,杀了我!”


    在师父彻底入魔前,无戒亲手结束了他的生命。


    从此,弑师的滔天罪名便死死扣在了他头上。他变得更加乖戾,动辄大骂死去的师父“老秃驴”、“假慈悲”,仿佛恨之入骨,将他所定下戒律一一触犯,庙内再无人可以奈何他。


    夏月明听到这里,忍不住问:“虽然他有苦衷,但庙里人为何会任由他这样呢?”


    孟婆继续道:“玄苦大师临终前曾留下遗言,无戒本性非恶,只是被业力与命运所困,寺中上下不得因此事加害于他,反而要助他寻找道心。更因为怕将他彻底逼入魔道,祸乱苍生,无人敢真正动他分毫。而玄苦大师最后的安排,便是将纯净无垢、金翅明王转世的无相派到他身边,无戒负责以他的凶悍和力量保护无相这盏佛灯不灭;无相则负责以他的慈悲和佛法,日复一日地净化、压制无戒体内的凶性。”


    两人就这样被命运强行捆绑在一起,一个在杀戮中守护光明,一个在光明中消弭黑暗,形成了一种诡异又深刻的共生羁绊。


    夏月明听得心惊肉跳,看向那边依旧闭目诵经、仿佛置身事外的无相,又看了眼张牙舞爪的无戒,担忧地问:“可……他真的会保护无相吗?万一他凶性大发……”


    孟婆微微摇头:“他的好胜心不允许。他早已将无相当成了自己与佛、与宿命角力的赌注。他赌的,是他先将无相拽入魔道深渊,还是无相先将他度化成佛。在分出胜负之前,无相就是他最珍贵的猎物和筹码,他绝不会让任何人,包括他自己,真正毁了无相。这场赌局,便是他们之间最扭曲也最牢固的锁链。”


    “原来如此……”夏月明了然,看着二人的目光更复杂了一些。


    另一边,方丈面对无戒的辱骂,面不改色,只是向前一步,巧妙地隔开了闵怀恕和无戒。他沉声道:“无戒,退下!”


    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让暴怒的无戒动作微微一滞,虽然依旧满脸不忿,却终究没有继续扑上。


    方丈这才转向闵怀恕,合十一礼:“施主息怒。老衲乃本寺方丈。缉拿凶嫌,匡扶正义,缉灵司职责所在,老衲敬佩。然此事牵涉本寺僧人,且案情未明,贸然动手,恐伤及无辜,亦有损缉灵司威名。不若给老衲三日时间,寺内定当详查此案,三日后,无论结果如何,必亲赴缉灵司,给施主一个满意的交代。不知施主意下如何?”


    闵怀恕眼神锐利地在方丈、无戒和无相身上扫过,方才交手,无戒虽凶悍,但招式中并无那桩连环命案特有的阴毒邪气。


    他略一沉吟,收势站定,拱手道:“方丈大师德高望重,既如此说,闵某便信大师一回。三日后,请给缉灵司一个交代。告辞。”


    说罢转身大步离去,宁渊紧随其后。


    他们离开净业寺时,大雨正好停下。


    行走在湿漉漉的石板路上,闵怀恕眉头紧锁。


    宁渊低声道:“大人,那无戒会不会趁机逃了?”


    “不会,他不像凶手。”闵怀摇了下头,分析道,“他戾气虽重,却直来直去,更像是个被圈禁太久、只想找人打架发泄的凶兽。对命案,他似乎毫不知情,只想借机生事。”


    就在这时,一道极淡的影子如同鬼魅般,从不远处的巷口一闪而过。


    一瞬间,他感应到了与残留在死尸身上一模一样的阴毒邪气。


    “什么人?!”闵怀恕厉喝一声,身形如电,疾追而去。


    宁渊毫不犹豫地跟上。


    然而那影子滑溜异常,在错综复杂的小巷中几个转折,竟如轻烟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宁渊轻功虽在同龄人中已是翘楚,却追不上那影子和闵怀恕,几分钟后便落了单。


    他追到一条死胡同,四周寂静无人,只有墙檐积水滴落的清响。


    正欲转身离去,一个充满诱惑、仿佛能直接钻入心底的声音,带着几分诡异的熟悉感,在他耳边幽幽响起:“宁渊,你终于来了。”


    “你是谁?”宁渊手握剑柄,警惕地环顾四周,寻找声源。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谁。”


    语落的瞬间,天地骤变。


    四周墙壁开始旋转,天色瞬间变暗,星子连同天地一起旋转倒坠,整座空间像被投入巨大的水中漩涡,缓缓地卷走了他的意识。


    那声音森冷阴诡,如同跗骨之蛆,缠绕在神识之间,让人无法抗拒也无法逃脱。


    “宁渊,你十岁展露惊世剑骨,十三岁便以傲人成绩考入剑修圣地天阙剑宗。你以为自己终于能光耀门楣,为你那卑微的母亲挣得一丝尊严和立足之地,可你得到的,只有父亲的一巴掌。”


    听那声音娓娓道来自己的过往,宁渊已猜到他的目的是蛊惑他的心智,便强凝注意力,想要找到声音来源。


    那声音却不理会他,继续揭他伤疤。


    “你的好父亲宁侯,看到你的录取书时,竟忧心你那天资平庸的嫡兄会受刺激,不许你去。你那懦弱又可悲的母亲……”那声音刻意顿了顿,语气里掺入一种虚假的怜悯,却比直接的恶毒更刺人,“明明你父亲看她如看蝇虫,她却把你父亲的话奉若神明,竟也哭着求着不许你去。你在院子里跪了三天三夜,风雪裹身……直到你父亲虚荣心作祟,因闵家公子一句道贺,才勉强松口,仿佛施舍一般允了你。”


    宁渊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握剑的手不自觉一紧,膝盖仿佛又感受到了当年刺骨的冰冷和麻木,他运气凝神,捏起静心诀。


    那声音无视他的防备,继续带着恶意缓缓道:“你满心欢喜踏入天阙剑宗,以为终于可以展翅高飞。你的天赋让长老青眼,却让同门嫉妒,他们嘴上说你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剑修奇才。可事实上呢?你每天清晨打水,深夜守夜,洗剑、送膳、应召如狗,还要为他们倒恭桶!你忍着屈辱不敢惹事,担心这难得的荣耀一旦被撕碎,你的父亲会迁怒你母亲。可是……你的忍耐又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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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了什么呢?”


    静心诀也全然不管用,宁渊只能闭上眼,眉头紧蹙捂住耳朵,想凭借意志力压下情绪。


    但那声音依然清晰,语速也愈发变快:“掌门的大小姐想进京镀金,就直接钦点你给她做跟班,美其名曰护卫,实则不过是卑贱的仆役!你离梦想中的剑道巅峰,越来越远……


    “进了缉灵司,你和大小姐,还有那个傻小子分到一组。他们待你亲如伙伴?呵……只有你自己心里清楚吧?他们总说你古板,却不知他们可以肆意妄为,是因为有人兜底。你呢?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大小姐娇贵的手擦破一点皮,你就会被长老指着鼻子骂得狗血淋头,外室子,贱种,这些词是不是早就刻进你骨头里了?你娘是见不得光的女人,你和她都是你爹的妨碍,你拼尽全力,受尽白眼,不敢犯错,如履薄冰……不过是想博一丝认可,一点温情!可你从未得到过!”


    “闭嘴!”那声音无视一切阻挡,源源不断灌入他的大脑,似要将他头脑撑破一般。他额头青筋暴起,身体也忍不住颤抖起来。


    “宁渊啊宁渊,你回头看看,你的身后……可有一人?”


    “我让你闭嘴!”宁渊低吼,挥手抽剑,手指几欲将剑柄捏碎。


    天地寂寥,夜幕无声。他衣衫单薄,脚步踉跄,在漆黑无人的雨后小巷中,对着虚空不断挥剑。


    却一如他从前的所有努力一般,没有任何作用。


    那声音依旧继续:“那昌平公主,比你大了十岁不止,却点名要你做她的第七位面首。你冒着被革职的风险宁死不从,你那蠢娘却觉得这是荣誉,亲自为你收下聘礼……虽然所谓聘礼,不过是几件不堪入目、难以避体的衣服。”


    “因她感恩周恒安当年把她送去侯爷床上,便让你同她一样,把周恒安当成神明一般。她从不在乎你的尊严和名声,只要你乖乖做周恒安的狗,奢望着哪天周恒安一开心,去侯爷面前给她再美言两句,殊不知,那周恒安只把她当做拴狗绳罢了。”


    “不许你说我娘!不……”那些压在宁渊心上的人影一一出现在他眼前,一个个身影巨大,带着狞笑朝他靠拢而来,他下意识步步后退。


    那声音便跟着人影步步紧逼:


    “宁渊!你活得那么用力,那么卑微,耗尽心血想要证明自己,可现在呢?你得到了什么?尊严?认可?还是连那最后一点可怜的自尊,都快要被碾碎在泥里了?!”


    “你那引以为傲的天赋……有什么用?!它给你带来了什么?是更深的枷锁,还是更多的羞辱?!”


    “宁渊!这天地不仁,视万物为刍狗!你心里那点可笑的、坚守的所谓正道……值几个铜板?!它能温暖你冰冷的家吗?它能换来你爹一个正眼吗?它能阻止你娘把你卖给公主吗?”


    “你手中的剑,捍卫的是谁的正义?是你的吗?还是那些从未在乎你死活之人的?”


    接二连三地诘问,层层递进,精准地撕开宁渊心中一道道血淋淋的伤疤,将他深埋的屈辱、不甘、愤怒和绝望一点点扯了出来。他头痛欲裂,全身脱力,跪在地上抱头嘶吼:“闭嘴!闭嘴……”


    “宁渊,你该醒了!放下这些虚伪的枷锁,摧毁一切吧!”


    意识深处,一团黑雾缓缓浮现,吞噬了那些快要把他压垮的人影。


    那黑雾上出现扭曲的五官,对他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像最毒的蛇信吐入耳畔般,癫狂诱惑道:“这虚伪的世道、这凉薄的人心、这束缚你的一切,用你的剑,用你的力量,让那些轻贱你、利用你、背叛你的人……统统付出代价!入魔吧,宁渊!魔道才是你真正的归宿!这里,才有你渴望的力量和……尊严!”


    “啊!!!”一股狂暴的戾气不受控制地从他体内涌出,宁渊仰天咆哮,双目赤红,额头隐约浮现一道扭曲的黑色印记。


    紧接着,他猛地拔剑出鞘,一道狂戾的剑光瞬间将那黑雾斩散大半,残余的黑气急速飘远,只留下一串充满恶意和期待的桀桀怪笑,回荡在空巷之中:“好烈的性子,我喜欢!宁渊,我会等你,等你放下执念,成魔的那一天,和我一起,大开杀戒!哈哈哈哈哈……”


    笑声渐弱,小巷终于恢复了原貌。


    夕阳西下,宁渊拄着剑,单膝跪在湿冷的石板上,大口喘着粗气,大颗汗水从他额角滑落。


    他眼中的赤红缓缓褪去,额头的黑色印记闪烁了几下,也渐渐隐没。


    似乎一切都恢复了正常。


    “我方才……是中了什么魇吗?”少年回想起自己刚才的状态,神色中忍不住闪过一丝厌弃和挣扎,“那些……都是我心底的情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