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只希望纸盒从始至终都是纯正兄妹亲情的请勿入。


    你是否在许多时刻觉得李洙赫的反应有些微妙？


    但你也知道，本文一向不喜欢去界定爱的种类，只一味相信爱的绝对值。


    *


    希望总是跟在我身后的那只小狗能幸福，只有这句话绝无虚假。


    .


    不是没有烦躁过。


    也有觉得她很烦人，希望不要一直跟着自己的时候。


    李洙赫潮湿的青春期，只是摸了摸路边的流浪狗，那只小狗就跌跌撞撞地跟了上来。他走的慢，她就慢，他跑起来，她就七扭八歪地跑起来追他，摔在地上也不吭声，手脚并用地爬起来，然后无措地站在原地。


    李洙赫驻足回过头看她的时候，她就那么眼巴巴地仰着脑袋瞅着他。


    你给自己惹了个麻烦。


    彼时自己都还是个孩子的李洙赫老气横秋地想。


    他叹了声气，扭头又往回走，抓起她的脏脏的手，检查有没有磕破皮。


    .


    不是没有得意过。


    因为在她那里自己总是最特别的那一个。


    小狗不喜欢他的家人……说不喜欢有点太过了，她只是不亲近他们。问她为什么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会摇头。李洙赫不说话，她就又以为他像之前那样生气了，表情变得可怜兮兮的，开始尝试组织语言。


    她的回答和他的问题毫无关系。


    她说，喜欢李赫洙。


    好吧。当然了。毕竟我对你这么好。李洙赫想。


    ——要叫哥哥。最后他对她说。


    .


    不是没有思考过。


    当时到底为什么要向她伸出手。


    本来觉得是因为可怜她，但真正觉得她可怜的他的父母和妹妹看起来和他又不太一样。妹妹私下也疑惑过怎么哥哥对自己总是绕着走，但对林颂知烦归烦，还是肯耐下心好脾气地教着带着。


    李洙赫咧咧嘴角，无语地回复：你是真不反思你有多烦人啊。


    妹妹当即压着嗓子气势汹汹地质问：莫，你再说一遍？！


    小狗看看他妹妹又看看他，表情又莫名地变得坐立不安起来。


    她后来开始笨拙地讨好起他的妹妹。李洙赫发现这一点的时候有一瞬间的别扭。但反应过来她干嘛要讨好对方时，又觉得伤心。


    还以为他们那时候是真的在吵架呢。这孩子。


    就像宠物狗是被娇生惯养的，但流浪狗会很敏感，怕被丢掉。她是流浪狗，可是李洙赫不希望她做一辈子流浪狗。


    得对她更好才行。反正她也值得。


    因为先向她伸出了手，所以莫名有种责任感的李洙赫想到。


    .


    不是没有别扭过。


    在同学们暗地里起哄着小狗是他的童养媳的时候。


    总是背着书包在校门口等，一见到他就高兴地把两只手都举起来挥舞着，因为年纪小个子矮，她还蹦哒着跳起来，力求让李洙赫一眼就看到。


    嘴里一会儿喊“李赫洙”一会儿喊“哥哥”的她，渐渐引起了学生们的调侃。在这个大多数小孩从小学就开始谈起恋爱的国家，人们对性缘关系十分敏感。


    这个年纪的男生人嫌狗厌嘴上没个把门的，虽然无恶意，但总会说出一些不中听的话。比如他们嘴上夸着林颂知可爱自己也想要个这样的妹妹，扭头又因想起李洙赫和她没有血缘关系，开始调侃起他这是早早为自己找好了童养媳。


    如果平时说说，李洙赫当耳旁风笑笑就过去了，但后来甚至有不知轻重的人在小狗面前和他勾肩搭背地说，“你家的小童养媳又来了”。


    什么都不懂，正是爱学人说话的年纪，小狗仰着脑袋看他们，一字一句跟着重复：你家的小童养媳又来了…？


    李洙赫把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抖下去，盯着为了搭他肩膀隐隐有在踮脚的男同学。直到把对方看得气势越来越弱，脸上也露出一种‘难道我说错话了’的表情。


    这是林颂知。李洙赫说着，顺手把她的书包接过来，背到自己背上。


    同学迷茫地说：颂知…我知道你妹妹的名字啊？


    对。李洙赫说。这是我妹妹。


    同学更迷茫了：我知道啊……啊！我就是开玩笑而已，赫洙你生气了吗，不会吧——


    他的声音在李洙赫的眼神中戛然而止。


    回去的路上，林颂知还一脸懵懂地时不时抬头看他。沉默了一路，到家的时候这个小孩还歪着脑袋看他，抓着李洙赫的手也迟迟不肯松开。


    李洙赫用眼神示意她怎么了。


    ……为什么生气？


    小狗吭哧半天，最后还是问道。


    紧接着她又说：别生气。哥哥，别生气。


    林颂知怕他生气，这他知道。上一次他生气的时候这孩子都哭了。


    但李洙赫在她说出口之前，甚至没意识到自己一路都在生气。


    ……他为什么生气？


    .


    不是没有疑惑过。


    在稳定的日常突然被意外的事情敲碎了一个小角的时候。


    小孩子学坏实在是太简单了。小孩子模仿并接受新鲜事物的能力也太快了。即使小狗起点低，但她学习能力强。上了初中的林颂知开始有了自己的思考能力，有了自己的明确喜好——但对未来和梦想一无所知。


    彼时的李洙赫已经有了自己的未来规划。他对时尚影视都感兴趣。平时关注这些的时候也没避讳过林颂知。


    于是林颂知说要不自己将来也当模特或演员吧。李洙赫不置可否。


    装帅耍酷不置可否的后果是他需要陪小孩的一时兴起，时不时抽出时间来评价她从电视剧里学来的表演。


    在林颂知学着韩剧里那样表演失忆生病等悲情剧情时，李洙赫感觉就她现在这个情感表达能力，不说未来如何，现在是当不了童星了。


    在林颂知学着韩剧里那样做古灵精怪的夸张表情时，李洙赫感觉就她现在这个表情控制能力，不考虑身高的话，还是更适合当模特。


    在林颂知让李洙赫站在原地，自己学着韩剧里女主亲吻男主那样，颤颤巍巍踮着脚去亲亲他的下颌的时候，李洙赫先是一愣，而后感觉有点好笑。在他父母努力喂养之下林颂知也是逐渐长高了，但显然身高怎么也赶不上李洙赫。


    感觉像被小狗舔了一下似的，怪可爱的。忽略刚才一瞬间的慌神，李洙赫评价道。


    林颂知听了倒是也不尴尬，发现踮起脚不够高，又扭头踩到沙发上，拍拍李洙赫的肩膀。李洙赫下意识偏过头，站在沙发上后比他略高一点的林颂知就捧着他的脸，吻了吻他的嘴唇。


    ——这是个无比轻盈的吻，像小孩子会亲吻自己的玩具熊、小兔子、小狗……等所有自己喜爱之物一样的吻。


    李洙赫下意识后退一步。


    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对着林颂知满心期待正等待评价的眼神，李洙赫有点莫名恼怒，只感觉她真的是只特别坏的小狗。


    不许随便亲别人。他皱着眉，来不及理顺思绪，最后还是决定先教育她。


    林颂知不明所以：你又不是别人。


    确实，他怎么会是别人——


    但是。


    但是什么，当时的他还不明白。


    .


    不是没有崩溃过。


    在发现自己不合时宜又不够纯粹的情感时。


    在林颂知心里自己是第一，他从不怀疑这一点。她也向他证明了这一点。他的父母、他的亲生妹妹、他在实在腾不出时间的时候把林颂知托付给对方的崔胜贤……他们几乎不怎么会在他们的对话中被林颂知提起。


    然后后来，崔胜贤决定走地上偶像的道路，进入了一家小公司，林颂知也随之认识了别人。在那时候都还没什么差别。直到某一时刻，具体记不清是什么时候，但总之她开始频繁地提起别人的名字了。


    权志龙。


    李洙赫欣赏他的性格、才华和心性。是崔胜贤的朋友，现在也是他朋友的权志龙。


    权志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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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突然像是要争夺什么一样，开始和他竞争起林颂知注意力的权志龙。总喜欢对林颂知问“谁是你最喜欢的哥哥”，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的权志龙。


    权志龙。


    开始出现在他们的对话中，被林颂知评价像只小土狗一样的权志龙。


    最初觉得好笑。想着明明她自己就是只小狗，怎么现在小狗都能称别人是小狗了。


    然后觉得有点欣慰。她终于有出于自身的好奇心去接触的人了，她也终于某种意义上的开始长大了。


    最后心里却有点……或者说，非常憋闷。莫名其妙的失落，莫名其妙的焦躁，和莫名其妙的丧失感。


    那种朦胧又莫名其妙的复杂感情，在遇见对自己好奇地释放好意的年上演员姐姐的时候，突然变得无比清晰。


    ——因为好奇，所以伸出了手。因为在意，所以无法放着不管。因为责任心，所以想要让她的人生步入正轨。因为尊重她是独立的个体，所以不喜欢别人起哄。因为她的成长而欣慰无比，同时又被占有欲折磨。


    为什么爱不是纯粹的？为什么亲情友情和爱情是可以混在一起的？


    如果不是在那么早就认识彼此就好了。


    如果当时没有以她的哥哥自称就好了。


    但如果是现在的话，她非常听他的话，对他无比依赖，只要是他希望的话，她就算不懂，将来——


    在发现自己下意识想到这些的时候，李洙赫出了一身冷汗。


    冷静下来的时候才觉得后怕。


    太迟了。或者说，太不合时宜了。


    如果更早，他可以主动远离。如果更晚，他可能不再有选择的机会。但偏偏是这个一切还可以控制的时候。


    想起曾经问她，如果当初捡到她的人不是自己的话，那时候她的回答。


    李洙赫阖上了眼，做下了选择。


    .


    不是没有遗憾过。


    但他已经为自己选择好了位置。


    忠诚的、可爱的、没心没肺的坏小狗，终于有一天成长到可以发自内心地为别的什么人流泪了。那让一直以来都默默站在她身旁的李洙赫有种怅然若失又尘埃落定的感觉。


    哭得像个孩子似的。


    李洙赫第一次见她哭成那样。


    手上轻柔地为她擦去眼泪，认真倾听她语不成句的解释。最后牵着她，把她带到那个让她流泪的人面前。


    ——感觉还是稍微有点不甘心呢？


    看着眼下满是青黑却还耐着心蹲下安慰林颂知的权志龙，李洙赫想。


    让她哭成那样，你总要多受点苦才行吧？


    那之后每一次看到权志龙像个瞎子一样困在自身的感情中团团转的时候，李洙赫都漫不经心地想。


    如果错过了，是你没福气。如果后知后觉，是你应得的惩罚。


    和别人交往了？那更要保持好只作为哥哥的距离感。


    好像明白自己对颂知的感情了，但是那孩子已经有了喜欢并且正在交往的对象了——那你得给我等，心甘情愿地等。


    ……抱歉，只要她开心，我其他的无所谓。我先是她的哥哥，才是你的朋友。即使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也不能去破坏她的幸福。李洙赫想。


    几年时光过去，在最后，兜兜转转许久的人终于还是看到了彼此。在最后，林颂知终于明白她为什么而流泪。


    李洙赫看着她时，恍惚间想起了小时候的林颂知。


    那个总也不说话，阴郁脆弱的林颂知；跟在他身后，第一次开口是说对不起的林颂知；慢慢变得开朗起来的林颂知；再到被矫枉过正到说话变得有点气人的林颂知……


    最后变成眼前这个已经长大了的林颂知。


    李洙赫眨眨眼。注视着她的面庞，神情渐渐柔和下来。


    ——要是以后都能幸福地生活下去就好了。


    只流幸福的眼泪就好了。


    我亲爱的妹妹。我亲爱的小狗。


    我亲爱的颂知。


    你一定会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