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真相大白

作品:《被全宗门追杀后穿成宿敌剑灵

    刀疤脸狞笑着,猛地从怀中掏出一个巴掌大小的黑色木盒。


    那东西与牵魂引的邪气如出一辙,甚至更为污浊凶戾。


    他们本就陷在徐鄂的记忆里,若能自由翻检各时片段,寻关键之处,岂不省事?


    可记忆乱流最耗灵力,她这残躯撑不住这般折腾。


    云微眉尖微蹙,眸中却无半分波澜,只淡淡看向身侧少年。


    “谢澜忱。”云微开口,贴近了身旁的少年。


    少年心头猛地一跳:“你要做什么?”


    “借你灵力一用。”她既开口,便不再迟疑,身形微倾,额头已轻轻贴上他的额间。


    一股清寒之气自谢澜忱身上漫来,混着少年人特有的温热。


    他身子一僵,似是吃了一惊,气息都乱了几分。


    云微淡淡敷衍道:“神魂相触最是直接,旁的俗礼,不必计较。”


    少年身上的灵力自额间涌来,与她相融。


    周遭光影陡暗。


    云微指尖并作剑形,轻轻一划,徐鄂那些散落的记忆,霎时化作无数流萤微光,点点闪闪,绕着两人周身飞旋。


    这微光里有少年执剑的英气,有檐下听雨的闲愁,更有烈火焚家时的惨厉。


    云微凝眸望去,神色依旧平平。


    这么多记忆,总得好好理一理。


    光影展开,是一间简陋却整洁的农家小院。


    徐鄂正小心翼翼地将一只从树上跌落、摔伤了翅膀的雏鸟捧在掌心,用捣碎的草药敷在伤口上,再用干净的细布条仔细包扎。


    旁边一个憨厚的大汉挠着头笑:“庄主,您这手艺,将来开个医馆都成!”


    另一道微光被云微指尖点中。


    光影漫开,正是碧月山庄的锻剑工坊,炉火熊熊腾跃,将四壁映得一片赤红。


    徐鄂赤着上身,古铜色的皮肤上汗水淋漓,正全神贯注地捶打一柄即将成型的剑胚,火星四溅。


    福伯递过汗巾,笑着打趣:“庄主这般卖力,莫不是想给心上人锻剑?”徐鄂动作一顿,重锤悬在半空,铁砧余震嗡嗡作响。炉火正燎着他侧脸,竟烧得两颊泛红:“阿云剑术超绝,寻常兵刃配不上她。”


    阿云?


    谢澜忱指尖在袖中暗暗掐了下掌心,那点锐痛让他混沌的心绪清明了些。


    他望着徐鄂,唇角勾起抹极淡的弧度,眼底却没半分笑意,反倒像结了层霜。


    她竟也有被人这般惦记的时候。


    他不动声色地往云微身边靠了靠,几乎要贴上她的衣袖,鼻息间全是她身上那股冷冽的气息。


    见她仍是那副无动于衷的样子,连睫毛都没颤一下,心底竟悄悄漫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窃喜。


    他怎么了?这段记忆有什么问题吗?徐鄂锻剑赠人,与他谢澜忱何干?云微不明所以。


    但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她指尖微动,点向另一片微光。


    福伯说过,徐懿六岁那年,性情大变。


    关键就在那里。


    光影流转,瞬间将两人彻底吞没。


    视线剧烈晃动,这是一个孩童惊恐绝望的视角。


    刺鼻的浓烟呛得人睁不开眼,雕花的门板在视野里剧烈震颤,发出“砰砰砰!”的沉重撞击声。


    “阿懿!快走!”男人染血的脸在门缝外一闪而过。


    他是谁?他口中的“阿懿”是徐懿吗?云微愣了愣,试图理清这混乱的关系。


    念头未落,一个女人踉跄蹲在自己面前,带着哭腔道:“阿懿!听娘的话!跟福伯走!去密道!”


    一块温润的、带着女人体温的月牙形玉佩被猛地塞进手里。


    这人…竟是徐鄂的母亲。


    女人猛地转身,用单薄的身躯死死抵住那扇摇摇欲坠的门。


    “噗嗤——!”


    一截染血的、冰冷的剑尖,突兀地从她纤弱的胸膛穿透出来,鲜血瞬间染红了她的衣襟。


    她身体剧震,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那双眼睛瞪得极大。


    她死死咬住下唇,甚至用双手抓住了穿透胸口的剑刃,将自己的身体更牢固地“钉”在门上,用血肉之躯堵住了那道门。


    “娘!”


    福伯涕泪横流,死死抱住怀里挣扎哭喊的孩童,踉跄着冲向角落一处隐蔽的入口。


    “轰——!”


    烈焰冲天而起,浓烟、烈火、呛人的焦糊味瞬间吞噬了一切。


    视野里最后定格的画面,是洞开的大门处,他的父母和几个忠心仆从的尸体,以各种扭曲的姿势堆叠在一起。


    他们用自己的身体,为身后的孩子争取了那最后的、微不足道的几息时间。


    “爹——!娘——!”


    他挣扎着想扑向那堵由亲人尸体筑成的“门”,却被身后扑上来的福伯死死抱住,拖入密道。


    浓烟滚滚,烈焰灼身。


    孩童蜷缩在福伯怀里,意识被黑暗和窒息彻底淹没,唯有手中紧紧攥着的那枚月牙玉佩,在无人察觉的角落,散发出微弱的光芒,悄然护住了他最后一线生机,抵御着致命的浓烟和高温,苦苦支撑。


    谢澜忱忽然低声开口,打破了这片死寂:“那个玉佩,不简单。”


    的确。云微想。


    那个月牙玉佩,是太阴锁。


    她曾在归云宗的典籍中瞥见过只言片语的记载:太阴锁月,少阳续命。这传说中的神器,会以消耗佩戴者至亲血脉的魂魄为代价,强行锁住佩戴者一缕生机不灭。


    难怪他能活下来。


    此时,南宫雅急切的声音在两人识海中传来:


    “云微!我刚刚偷听到山庄两个管事在库房门口嘀咕!一个说:‘庄主也真是,顶着徐鄂的名字当挡箭牌这么多年,啥时候才能用回自己真正的名字啊?’另一个叹气:‘唉,谁说不是呢。现在外面谁不知道咱碧月山庄的庄主叫徐鄂?我看庄主自己都快忘了……’”


    “还有!徐懿好像要醒了!”


    云微和谢澜忱瞬间对视一眼。


    “引魂归位。”她当机立断,意念卷动,带着南宫雅与谢澜忱抽离出这片记忆。


    同一时间,石室内。


    原本倒在地上的徐鄂骤然睁开了眼。


    他痛苦地闷哼一声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衣衫,脸色惨白。


    “庄主!”一直守在旁边的福伯老泪纵横,惊呼着就要扑上去。


    “别动他。”谢澜忱冰冷的声音响起。


    他比云微的意识回归稍快一线,此刻已睁开眼,玄色的衣袖一拂,拦住了扑过去的福伯。


    “他神魂初定,受不得惊扰。”少年紧盯着地上冷汗涔涔的徐懿,防备着他身上可能残留的牵魂引异动。


    南宫雅惊魂未定,立刻看向刚刚睁开眼、脸色同样有些苍白的云微:“怎么样?你们发现什么了?”


    云微闭了闭眼,压下脑中残留的眩晕感和识海中翻腾的惨烈景象。


    “徐懿,”她重新睁开眼,声音平平,“你该坦诚一些了。”


    男人涣散的眼神在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骤然聚焦。


    他缓缓坐起身,对上云微那双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睛,又看向旁边神情戒备的谢澜忱和满脸焦急的南宫雅,最后目光落在老泪纵横的福伯身上。


    “呵…呵呵…”他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干涩沙哑,带着无尽悲凉。


    他抬手,用指节分明、此刻却微微颤抖的手指,用力抹去额角的冷汗。


    “你们…都看到了?”徐懿声音嘶哑地问,目光扫过云微等人。


    “是,我是徐懿。徐鄂…根本不存在。”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艰难挤出。


    石室内一片死寂。


    “太阴锁锁住了我的命,却也锁死了我。”徐懿的声音低了下去,“我本就浑浑噩噩撑着,偏又被人下了那牵魂引,两种邪祟搅在一处,脑子里的事早就成了团烂麻。”


    “至于我为什么跳崖…就当是我恨那些毁了我家的仇人,恨这该死的命运,恨我自己,更恨这条捡来的命,怎么折腾都死不了。”说罢,他抬眼时,眸子里竟闪过一丝近乎癫狂的亮。


    恨?这世间最无用的便是恨。云微想。


    真若恨到极致,该提剑去杀,而非跳崖。


    他或许还疯着,或许是借疯意说些什么。但这些都与她无关。


    她只清楚一点:此刻,唯有他能帮她。


    云微面上依旧是惯常的清冷,她缓缓开口,语气平静:“孤鸿剑乃我本命之器,我需你助我,重铸孤鸿。”


    徐懿的手微微一颤,眼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他挣扎着站起身,虽然脚步虚浮,但腰背却挺直了。


    “重铸孤鸿…需要引动地脉真火,剔除旧痕,重锻剑骨,至少需要十日。”他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但…锻一柄新剑,无需如此之久。”


    “我知你爱剑如命,更知孤鸿剑随你出生入死,几不可替代。但我想…若有一日,你需一柄全新的、足以承载你全部剑意锋芒的剑时……”徐懿的声音低了下去,他走向石室角落一个不起眼的书架,手指在几处隐秘的机括上快速拂过。


    “咔哒”一声轻响,书架无声地向侧滑开,露出后面墙壁上一个暗格。


    徐懿从中取出一个狭长的、由千年阴沉木制成的剑匣。


    匣身古朴,散发着淡淡的寒气。


    他捧着剑匣,走回云微面前,郑重地将其打开。


    匣内,一柄长剑静静躺在深蓝色的冰蚕丝绒上。


    剑长三尺三寸,剑鞘通体呈现一种深邃内敛的玄青色,非金非玉,触手温凉,鞘身无任何繁复纹饰,唯有靠近吞口处,以极其精湛的阴刻工艺,镂刻着一道简约却凌厉的流云纹路,云纹末端,几颗细小的星辰点缀其中。


    徐懿开口道:“此剑,名为‘初辰’。”


    初辰。


    破晓第一缕星光么?


    她指尖微顿,眸光在剑身上流转。


    这剑如晨光初生,能破长夜,那她这缕残魂,想必也能寻得一丝破晓的契机吧。


    她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冰凉的玄青剑鞘,触感微凉。


    她抬起眼,看向徐懿,那双总是清冷的眸子里,此刻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多谢,徐懿。”


    男人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他垂下眼帘,避开了云微的目光,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那枚冰冷的月牙玉佩。


    良久,他才抬起眼,望向石室紧闭的门扉,仿佛能穿透厚重的石壁看到外面沉沉的暮色。他嘴角牵起一个极淡、极苦的弧度,轻声道:


    “不必谢我,云姑娘。”


    *


    十日后,子时。


    徐懿的身影出现在庭院内。


    他换了一身干净的深蓝色锦袍,脸色依旧带着大病初愈后的苍白,但眼神却比之前清亮了许多。


    他双手郑重地捧着一柄连鞘长剑,缓步向站在庭院内的三人走来。


    那剑鞘古朴沉凝,正是陪伴云微征战多年、曾饮尽妖魔之血的孤鸿剑。


    谢澜忱的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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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落在徐懿手中的孤鸿剑上,眼神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凝。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身形向后退开半步,将这个位置完全让给了云微。


    她会开心吗?这个念头毫无征兆地滑过少年的脑海。


    这柄孤鸿剑是她过往荣光与骄傲的见证,如今失而复得,重铸如新……


    然而这个念头只存在了一瞬,便被他压了下去。


    她开不开心,与我何干?


    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望向远处被暮色吞噬的山峦轮廓。


    她所求,不过是借他之力,杀回归云宗罢了。


    云微从徐懿手中接过孤鸿。


    入手微沉,熟悉的感觉沿着手臂蔓延至心底,带着一种血脉相连般的悸动。


    她指腹抚过剑柄上崭新的、纹理分明的蛟筋缠绕,感受着其下剑身传来的滔天锋芒。


    重铸后的孤鸿,仿佛浴火重生,洗尽了铅华与伤痕,锋芒被蕴藏于古朴厚重之中,只待出鞘那一刻的惊天动地。


    久违了。云微心中默念。


    这柄剑,是她十五岁那年,于黑龙潭斩杀千年黑蛟所得。


    剑锋所指,曾是她心中不灭的正义与守护宗门的信念。


    云微闭了闭眼,压下翻涌的心绪,再睁开时,已是一片沉静。


    她手腕一转,毫不犹豫地将刚刚接过的、重铸一新的孤鸿剑,递向了身旁沉默如石的谢澜忱。


    “拿着。”


    少年微微一怔,目光在她平静无波的脸上和她递过来的孤鸿剑之间快速扫过。


    他捕捉到了云微方才闭眼那一瞬泄露出的波动,也看到了她此刻刻意维持的冷漠。


    她又在硬撑。


    他太清楚了。云微总是这样,把所有情绪都藏得严严实实,哪怕累到极致,也不肯在人前露半分软弱。


    递剑过来的动作看似平静,指尖那点微不可察的颤抖,却骗不了人。


    少年没戳破,只是沉默地握住剑柄,那里还沾着她指尖的凉意。


    就在这时,旁边的南宫雅突然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


    “唔!”她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如纸,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身体晃了晃,一手死死地捂住了心口的位置,仿佛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呼吸也变得急促而紊乱。


    “南宫!”云微脸色一变,瞬间放开孤鸿剑,一步跨到南宫雅身边,伸手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指尖迅速搭上她的腕脉,一股精纯却带着寒意的灵力小心翼翼地探入。


    反噬?云微心头一沉。


    万毒谷铁律,谷主终生不得出谷,违者必遭谷中秘传禁制的反噬,灵力紊乱,心脉枯竭。


    而南宫雅为了她,却不惜以身犯险,承受这五衰之苦。


    “阿雅!凝神!气守丹田!”云微急声道,扶住南宫雅的手微微用力,灵力引导着南宫雅体内乱窜的气息缓缓归位。


    谢澜忱握着孤鸿剑,看着南宫雅痛苦的模样和云微专注施救的侧脸,眉头紧锁。


    他虽不通医理,却也看得出南宫雅情况不妙。


    这反噬之力,比他预想的还要凶险。


    “徐庄主,”谢澜忱转向徐懿,声音低沉,“贵庄可有静室?她需立即调息。”


    徐懿立刻点头:“有!福伯,快带路!引南宫姑娘去医馆!”


    福伯连忙应声,上前欲扶南宫雅。


    南宫雅在云微的灵力疏导下,痛苦稍缓,脸色依旧苍白,却强撑着摇头:“不…不用管我…”她喘息着,看向云微,眼中满是焦急,“你…你忘了自己要回归云宗参加宗门大比了吗?错过报名…你就进不了山门了!”


    宗门大比。


    那是归云宗三年一度的宗门盛典,天下英才汇聚,更是她重返归云宗、讨回血债的唯一机会。


    云微扶着南宫雅的手微微收紧。


    谢澜忱眸色一沉,再无半分犹豫。南宫雅这般,只会乱了云微的心神,耽误她回归云宗的时机。


    他反手将孤鸿剑归鞘,快步上前与福伯一左一右扶住南宫雅,声音冷硬:“先去医馆。”


    庭院内只剩云微与徐懿两人。


    云微的目光在他脸上停了停。眉骨、下颌的轮廓,依稀能看出几分徐鄂的模样,可那双眼睛,空得像蒙了层灰的湖面,半点没有昔日的锐光,倒像是被什么东西磨去了所有棱角。


    她收回目光,语气淡得像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徐庄主安心静养便是,旁的不必挂心。你为了去那疤,想来也受了不少罪。”


    他左眉骨那道疤淡得几乎看不见,只余浅浅一道印子,寻常人瞧不出什么,可她入住这庭院几日,夜里偶闻异响,便无意瞥见书房内的徐懿反复摩挲着眉骨,桌上还摆着些黑褐色的药渣,带着焦糊的气味。


    这些手段,原也瞒不过细心人。


    云微眼帘微垂,掩去眸中一闪而过的了然。他既不愿明说,她便也不必点破。左右不过是故友的旧事,与她要走的路,无甚相干。


    徐懿张了张嘴,无数话语涌到嘴边,关于他那未曾说出口的遗憾,关于前路的凶险与归云宗的深不可测,末了,却只化作一句干涩的、带着无尽复杂情绪的询问:


    “你…究竟要做什么?”


    他们总问她要做什么。


    问的人或许是真的关心,或许只是好奇,又或许,是怕她真的掀起什么风浪,但这些都不重要了。


    她抬手,初辰在风里闪了闪,剑尖稳稳指向归云宗的方向。


    她鼻尖轻笑,吐出两个字来:


    “弑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