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毒粥

作品:《大师兄也是高危职业

    "哟,这不是清风派大师兄么?"


    来人剑尖轻挑,将他染血的衣襟勾起半寸,眼底闪过讥诮:"怎这般肮脏狼狈模样,还以为是什么亡命歹徒。"


    时闻聿嘴角抽搐,看向来人,马尾高束,眉峰高挑,狭长的眸子里尽是嘲讽。一袭玄色云锦用金线绣着九天玄鹤,银线滚边的云纹高领直抵耳下,腰间佩戴的剑鞘上也刻有相同的仙鹤金纹。


    这正是记忆中,那位与原主结怨多年的青云门大师兄楚恒。


    至于如何结下的梁子,只因几年前宗门大比上,原主看不惯这人,给他下了泻药……


    "路遇歹人偷袭,这些都是我师弟的血,"他双指轻抵剑刃,不动声色地将利器推离咽喉,"不脏。"


    楚恒还剑入鞘,玄铁剑格撞出清脆声响。


    "能被人伤成这样,"他抱臂冷哼一声,讽道,"清风派果然尽是些……"


    "废物。"时闻聿接过话头,顺手掸了掸衣袖,"嗯,知道了。"


    时闻聿可没少跟人吵架,这些浑不在意气人的话可谓是信手拈来。


    楚恒:"…………"


    楚恒额角青筋一跳。


    这浑不在意的态度,比当年那碗泻药更叫人窝火,连刚想说的话也硬生生憋了回去,从喉间溢出一声怒骂。


    "不知羞耻!"


    不知是骂当年的原主,还是眼下恬不为怪的时闻聿,气得直接他拂袖撞开时闻聿,玄色衣摆扫过前阶,领着身后弟子踏向身后二楼厢房。


    这波插曲对时闻聿来说不痛不痒,比起这些无关紧要的琐事,眼下更重要的还是房里那位伤重的师弟。


    于是他找到小二,摸出几块碎银,借了厨房,打算亲自去给他熬碗粥。


    "师弟,我进来了。"


    时闻聿敲了敲门,也不等里面人有所回答,便直接推门而入。


    燕无余平躺在床上,斜眼一扫而过,目光最终定格在房梁上。


    刚才外面的争吵他并没听全,至少是听见了"……这是我师弟的血,不脏……"时下这人又称呼自己为师弟,手里似乎,是干净的白粥。


    燕无余摇了摇头,心下又啐上一口。


    或许这就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温柔话,好叫他乖乖喝了他的毒粥去。


    "烫吗?"


    时闻聿再吹了一口白粥,喂向燕无余嘴边。


    "不烫。"燕无余吃下一口,冷冰冰道。


    刚才其实他确实不想吃的,但时闻聿威逼利诱实在可恶,竟然,竟然说他要是不吃,今天就端着碗守在他房里。


    燕无余又狠狠咬下一口。


    比起要看时闻聿这张令人作呕的脸一天,还不如被这碗粥毒死算了。


    不过这家店粥还蛮好吃的。


    燕无余心想着。


    不多时一碗粥便快要见了底。


    还剩一点的时候,燕无余撇开视线,声线毫无起伏道:"我吃饱了。"


    今天的时闻聿实在反常,给了他一种本该如此的错觉,他一惊,连忙回过神来,左肩的刺痛无不在告诉他那是被眼前人刺伤的。


    他要杀了他。


    以及往事种种,他怎会忘,自己竟然会产生这种想法,当下不由得脸色一青。


    可时闻聿哪知道这些,在他看来只觉得燕无余喝下这碗粥脸色更差了。


    难道那后厨给的食材有问题?


    时闻聿这么想着,随即便脸色凝重的盛起一勺还剩一点的鲜粥,送入口中。


    燕无余瞳孔猛地一缩。


    只见刚被他吃了无数口的白瓷勺送入了时闻聿的口中,唇瓣将瓷勺尽数抿进。


    这也没什么不同啊?


    时闻聿尝了一口,味道正好跟以前分毫不差。


    难道是他又发烧了?


    思及此,时闻聿觉得大有可能,于是轻声道:"师弟,你将头转过来一下。"


    燕无余还在余震中没回过神来。


    他竟然吃了自己刚吃过的汤匙。


    燕无余满脑子都飘着这句话,一时没反应,竟真的将头偏了过去,随即鼻息绕进一道雪松般的香味。


    燕无余当即呼吸一窒,双眼睁得溜圆,额头冰冷的触感如千年寒冰刺向他神经,毛骨悚然。


    时闻聿将手敷在燕无余额头,好像就是正常该有的体温,也没有发烧的迹象,心里不经更加疑惑。


    所以这是哪出了问题?难道是伤口?思及此他觉得非常有可能,这么大道口子,没有十天半个月必定不会有好转。


    "你做什么!"燕无余反应过来,当下怒目圆睁,大吼一声,将时闻聿的手一掌拍掉。


    四目相对,时闻聿一愣,眼前人洗净脸上血污,露出入鬓剑眉,凤眸如星,虽病容苍白,满脸怒容,却仍不掩其清逸风姿,果真如原著所述般。


    他错开视线,道:"……没事,你好好养伤,我出去了。"


    燕无余刚拍掉时闻聿的手此时垂在床边微微颤抖,伤口也因刚才大幅度的动作又开始了阵阵刺痛。


    直到时闻聿彻底消失在视线里,他才咽了咽口水,抬手摸上自己的额头,鼻尖似乎又萦绕上了那股青松的味道。


    之前怎么没发现他身上的味道是这样的。


    燕无余忽的反应过来,连忙往下扇了自己一耳光,将手放进被褥里,仰卧在床榻之上,怔怔望着头顶素白的纱帐。


    那纱幔被穿堂风轻轻拂动,恍若窗外未化的积雪,又似那断崖边纷扬的飞絮。


    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被褥,忽然想起昏迷时攥住的那截手腕。


    凉得像玉。


    而且,时闻聿好像确实和往常不太一样。


    刚才对他如此出言不逊,那样拍了他的手,都不曾生气。


    可他昨日为何要置自己于死地。


    燕无余眼底的光一闪而过。


    演戏吗?


    时闻聿,我倒要看看你打算装到什么时候。


    时闻聿此时正在街上乱逛。


    他们到的这个镇子叫忘川镇,原是靠近镇子有条河名"忘川",饮其水者记忆错乱,至于真假谁也不知。


    应该是假的,忘川镇几代人都是吃这水生存,记忆要乱恐怕早乱了。但也应该是真的,因为前不久有个人赶集回来,在河里舀了勺水解渴,回到家后便性情大变,记忆错乱,与传闻相差无几。同一时间又有许多人出现同等症状,开始变得疯疯癫癫。


    镇子上的人开始惶恐不安起来。


    这水养活了几代人,如今突然成了这样,难免会想到妖啊魔啊之类的,于是联名上书报给了修仙界,而后又转交给了离得最近的清风派。


    至于青云门为何也有人来此,无从得知。


    经此事,众人本是纷纷大门落锁,闭门不出,许是年关将近,白日里的镇子倒也显出几分活气,街上的人比往常多了些,大抵是些为年事奔忙的。店铺门前早挂出了红灯笼,颜色却是褪了些,被风吹得摇晃,显出几分凄凉相。


    时闻聿上街前给自己使了个避尘术,污血散尽,衣服露出原先的青竹纹,他从袖口取出卷轴仔细看了起来。


    既然是魂穿,那原主的事也只能是他的事。


    原剧情中视角给到的是男主,所以并没有这一段,这将是他第一次降妖除魔,并且无视角。


    细细琢磨完卷轴,时闻聿站定思考了会,左右一瞧,正好看见一个白色胡须,满头黑发,背着个箩筐的男人经过,连忙上前拦住,笑着问:"这位壮士,请问陈易家可知怎么走?"


    陈易便是那舀水喝的倒霉儿,因此卷轴中对他稍有记录,既然要查,那先从他开始。


    "你是仙家的人吗?"那男人看着时闻聿的青竹纹袍,稍微诧异了一瞬,随即眼神躲闪开来。


    时闻聿道了声是,并为察觉出什么异样,只觉得眼前人长的好生奇怪,分明正值壮年,却长满白胡。


    男人尬笑两声,叹了口气道,"陈易家就在前面拐角,这人命苦!媳妇都没娶上,老娘前些天刚走,昨儿个他自己也……唉,现在那屋子空荡荡,连个孤魂野鬼也不曾有喽。"


    时闻聿一心想快点查完走人,跟男人道了声谢,转身就往指的方向飞奔而去。


    一道朱红大门落锁在雪里,悲凉凄凄,时闻聿有些诧异,看了卷轴和听了那老伯描述,原先觉得这陈易应当是个食不果腹的穷小子,结果是个富得流油的大户人家。


    只是这都富成这样了,竟然连个媳妇都不曾有。


    时闻聿抬手运起灵力,直接震开了门锁。大门发出刺耳的"吱呀"声,缓缓打开一条缝,扬起一片灰尘。他挥了挥手,扇开面前的飞灰。


    院内一片破败。杂草丛生,屋檐的红漆剥落大半,枯井里堆满积雪。


    时闻聿皱着眉往里走,越往前死气越重。


    原本他来时刚还下着新雪,而院子里的雪却是像蒙了层乌纱。


    这具身体的原主毕竟是清风派大师兄,修为自然不差,强大的感知力让他对周围的一切都异常灵敏。


    时闻聿手唤灵剑握紧,走到明堂的大门前。那扇破门摇摇欲坠,被他剑尖轻轻一碰,便轰然倒塌,激起一片灰尘。


    灰扑了时闻聿一脸,他咳嗽着向后退去。


    待灰尘散去,堂屋里的景象尽收眼底。


    正中一个简陋的木架格外刺眼,上面盖着块崭新的白布,与周遭的环境格格不入,一截青白灰色的手垂落在外面,白布下隆起的轮廓,分明是个人形。


    "看来就是这位了。"


    时闻聿走到架子跟前,偏过头用剑端轻轻挑起白布一角,整个人猛然僵住。


    这白布之下,竟是个纸人!


    他用力将白布挑飞,定睛看去,果不其然,哪有什么血肉,也是纸扎的手臂。


    意识到是障眼法的时闻聿脸色当下难看起来,向后倒退好几步,眼见要退出大门,却见刚才轰然倒塌的大门竟完好无损立在原地,在他快要踏出去时只听"砰"的一声,关紧了。


    时闻聿暗骂一声,情急之下怎么调动灵力御剑都忘了。只觉后脖颈处一凉,当下头皮发麻转过身去,鼻尖几乎撞上门板。


    就在这时,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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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章 毒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