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幻境
作品:《大师兄也是高危职业》 时闻聿呼吸骤然一滞,本能将肩膀一歪,反手一剑刺向身后。
破空声响起,剑刺了个空。自己肩上哪有什么手,背后空无一人。
房中不知何时燃起了红烛,幽幽烛光映在纸人惨白的脸上,平添几分阴森。
“谁在那!”
他厉喝一声,只见红光摇曳之下,那纸窗后面当真闪过一道人影。
时闻聿提剑刺去,破窗而出,却见本应躺在屋中的纸人正立于窗外,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嘴角蓦然裂至耳根。
时闻聿脊背发寒,掌心灵力翻涌,脚步一动,抬剑挥去。
剑光如虹,整面墙瞬间粉碎,木屑纷飞间,不知从哪传来一声爆喝。
“时闻聿!你踏马的有病吗?”
楚恒的声音如雷贯耳,时闻聿陡然睁开眼。
眼前哪还有什么朱红大门,破落挺远,诡异纸人。他竟然站在破草屋前,手里长剑与楚恒兵刃死死相抵。
时闻聿收回剑,看向楚恒,吃惊道:“你怎么在这?”
楚恒将剑插回剑鞘,活动了下手腕,咬牙切齿道:“我怎么不在这,倒是你,好端端的发什么疯。”
“我不是……”时闻聿那句纸人哽在喉头,只见他环顾四周,脸色霎时一变。
都是幻术。
这陈易还真被他猜对了,就是个食不果腹的穷小子,这茅草屋不过几根朽木撑着枯草,风里来雨里去多年,时闻聿那剑如果没有楚恒挡着,怕是要将这破屋夷为平地。
“你不是故意的?”楚恒抱臂冷哼一声,“谁信。”
时闻聿见他这样,觉得解释也是苍白,于是直接道:“抱歉。”
楚恒冷哼一声,随后从囊袋取出捆卷轴,扔给时闻聿:“事务堂原说的合宗调查原来是你们,早道是你,我打死都不接这任务。”
其实早在碰到时闻聿他就猜到了,只不过当时想问,却被他的话实实在在气到,于是哽声没再提,后来出门也故意没叫他。
时闻聿诧异接过卷轴,原来还是合宗调查这种说法。
时闻聿将卷轴递给楚恒,点了点头:“知道了。”随后便绕开楚恒朝屋子里走去。
这草屋里面不大,一眼就能看得全部,因此屋中白布格外显眼。
与幻境中的情景一样,四脚架上盖着张雪白的布,一截青白灰的手臂垂落在外,白布下面的轮廓隐约看出是个人形。
时闻聿不语,将白布微微掀起一角,露出里面人面如死灰,双眼紧闭的脸。
这次下面不再是纸人,而是有血有肉的尸体。只是这人脸,莫名的看着有些眼熟。
楚恒抱臂斜靠在门框上,瞅着他动作,冷哼一声,道:“别看了,这尸体,少了一魂一魄。”
时闻聿将白布盖下,看向楚恒,问:“你怎么看出来的?”
楚恒翻了个白眼:“你们清风派教书的也是酒囊饭袋吗?”话虽这么说,他还是上前来,掌心灵力微转,一道白光倏然绽开,随后,陈易的身形在白布上凝现,如水中倒影。
“常人死亡 ,三魂六魄俱全,招魂不会现出原型,而是早早入六道轮回。”楚恒指着人魂,接着道,“这人的魂魄明显出现在白布上 ,而且依照这魂魄的透明程度来看,应当是少了一魂一魄。”
时闻聿了然,楚恒撤了灵力,魂魄的虚影本该散去,然而,这个却好端端的依然浮现在上面。
楚恒一愣,瞬间大叫一声:“不好!后退!”
只见那虚影竟落回尸体,与其融为了一体,蓦然回魂,竟像活人般坐起,猛地睁开眼,双眼嗜血般通红。
突生变故,时闻聿反应慢下半拍,那僵尸竟反手一抓,差点抓破他喉咙。
“愣着干嘛!”楚恒攥住他后脖领,将他往后一推。时闻聿只觉一股劲风扑面,整个人已被推至门外。
“这是怎么回事!”时闻聿大叫道。
楚恒雷霆出剑,以一种极为刁钻的角度朝那死而复生的尸体刺去,怎料那尸体外表竟硬如钢筋,硬生生接下了他一剑,他大骂一声,收起剑退至门外。
楚恒一剑刺出,寒芒直取那复生尸身咽喉。却听"铛"的一声金铁交鸣,剑锋竟被那尸身硬生生震开。他大骂一声,收起剑退至门外。
“被人耍了!”楚恒气急,一个飞身朝里面的僵尸又是一剑。
时闻聿想到了那个问路的老伯,见楚恒打的吃力,也提起剑冲了过去。
他与楚恒又是几剑过去,眼见那僵尸竟纹丝不动,楚恒咬咬牙冲时闻聿大吼一声:“退后!”
时闻聿听闻,连忙退至门外雪地好几步开外。只见楚恒掐了个诀,往剑上一抹,当即便见那个长剑闪出红光,他当空一劈,那张牙舞爪的僵尸刹那停在原地,轰然一声,从头到尾裂成两半,魂魄也随之烟消云散。
“…………”
楚恒手腕翻转,将剑插回剑鞘,小口喘着气。
时闻聿皱眉走向那尸体,只见雪地里裂成两半的竟然是个纸人。
跟幻境里的一模一样。
时闻聿问:“这怎么是个纸人?”
楚恒刚顺上气,斜眼看去:“障眼法。”
时闻聿转头:“什么?”
楚恒缓步走到裂成两半的纸人旁蹲下,随意捡了根裂木,将纸人来回翻转两下,最后停在某处,轻点道:“这纸人被下了锁魂咒,今是那陈易的头七,残魂被我招入这纸人体内,化形成了僵尸。”
时闻聿思索了一会,道:“你比我早来,想必招过一次,怎么那时没动静。”
楚恒想了一会,道:“头七还魂不可差一分一毫,我来的时候还没到时辰,你一来就刚好到了点,就像是……”
“专门为我而来。”时闻聿明了,接过话头,心当下一凉,竟然有人要害他,不,是害原主。
楚恒点了点头。刚才楚恒那一剑余波将草屋彻底荡平,得亏这人住的偏远,闹出这么大动静,附近都没人。
“对了,”时闻聿想了会,道,“你问路的,是不是背着个背篓,白胡子的中年男人”
虽说只有一面之缘,可黑发白胡,很难不记住。
楚恒点了点头,诧异道:“你怎么知道。”
时闻聿叹道:“因为我的路也是他所指。”
难怪那人当时满脸虚样,原是心里真的有鬼。
楚恒皱起眉,听时闻聿讲了那先前那幻境,缓缓道:“看来这次任务不简单,会障眼法,制造幻境的魔恐怕已然入境。”接着,他继续道,“此事因那忘川河而起,恐怕还要去那一趟。”
魔物一共就分三种:成魔,入境,化形。
而这之前的都叫:孤魂。
时闻聿点了点头,却道:“我觉得还是得先找到那个男人,或许,陈易的尸体,他会知道。”
楚恒扔掉裂木,起身拍了拍手,转身道:“那还愣着干嘛,走啊!”
时闻聿摇了摇头,就冲这人刚才救他杀魔的表现来看,心不坏,纯讨人厌,刀子嘴豆腐心,傲娇得很。
暮色四合,长街寂寥。
积雪覆着空荡荡的货架,偶见三两行人缩着脖颈匆匆而过,在雪地上踏出几串深浅不一的脚印,转眼又被新雪掩去。
两人踏进一家尚未打烊的酒馆,打算在这套点消息。
时闻聿缓缓落座,楚恒叫来小二:“天冷,有茶没。”
“贵人稍候!”那小二眼瞅着二人穿着不凡,当下脸上笑都真了几分,不出片刻,便上来一壶上好的热茶。
“客官慢用!”
楚恒轻咳一声,拉住正欲走的小二:“诶,你说你这酒馆这么好,每天人来人往,可曾见过一个留着白胡子的中年男人。”
那小二见过的人多了,打听人的人也见多了,只是都不是什么好事,于是尬笑着摆了摆手,看向楚恒,狐疑道:“你们……”
楚恒又咳两声,装似不经意露出腰剑配剑,和鼓囊的钱袋子。
那小二往下一瞥,眼神瞬间放起光来,立马谄媚道:“原来是仙家老爷,诶呦,你瞧我这脑子,虽然平常记不住事,但你说的那人我倒是实打实的认识,不就是住那东边家的陈易嘛!”
两人听罢瞳孔瞬间一缩,他们刚从那过来,茅草屋甚至被楚恒劈的渣都不剩,时闻聿更是一惊,瞬间反应过来刚才看到那尸首时怎么这么眼熟,原就是那没了胡子样的男人。
可招魂明显招回此人魂魄,分明死了,却在集市上给他们分别指了路。
“胡说!他不是……”楚恒愣怔一瞬,当即觉得自己被耍,厉声呵斥,时闻聿也眼神一凝。
那小二确是说上了头,接过话自顾自说道:“诶,我知道他前不久喝那水丟了魂,可前两天他竟又恢复了神智,呐,他刚还在我这赊了酒钱。”
那小二说着,还去抽屉取了赊账本来给他们看,楚恒一把夺过,果真看见今日期下写着:陈易,赊海棠醉一坛,计银三两。
时闻聿眉头一凝,看向楚恒道:“那你招来的是什么东西?”
只见他抓了抓脑袋,烦躁道:“我哪知道,估摸着是什么孤魂野鬼被施了障眼法。”
既然是孤魂野鬼,那缺个一魂两魄的也不奇怪了。
那小二一听鬼啊法啊之类的,当下被唬得不轻,磕磕巴巴道:“仙、仙师啊,那陈易咋啦?他还欠我们酒馆……几十两银钱呢!”
只见楚恒摇了摇头,问:“没事,你可知那陈易喝完酒,往哪走了吗?”
那小二当下明了此事不简单,再不敢怠慢,连忙道:“好像是往忘川河去了,镇外就那一个地方。”
“知道了。”
楚恒取下银钱丢给那小二,那小二见钱眼开,什么怪异都抛诸脑后,打开钱袋子细细数了起来,眼见钱越数越多,愈发高兴,将钱袋一系,收入衣襟“诶呦”一声,道:“各位仙师恐怕是来调查最近得的那病吧,都说是什么魔作祟,依我看,都是那陈易搞的。”
两人原本起身欲走,闻言转过头来,时闻聿皱眉道:“此话怎讲?”
小二左右一瞧,压低声音,故作玄虚道:“因为我上次可是亲眼看见,是那陈易在那忘川河里撒了东西。”
时闻聿惊道:“真的假的。”
那小二直起身,“呦呵”一声道:“我骗你们做甚。”
楚恒眉头轻簇,沉声道:“光凭你所见,我们怎能相信。”
那小二见金主开口,又搓起手涎着脸道:“那晚天黑,瞧得不太真实,可陈易那小子白胡子太显眼,自是不会认错人,至于在做什么就……”
话戛然而止,楚恒直盯着那小二,直到把人看得全身发毛,连连尬笑,才转向时闻聿道:“此事不简单,得快些走。”
时闻聿点了点头。
这忘川河离镇子并不远,两人赶到时,天光尚明。
夕阳西沉,残照如血。
实在太冷,河面结了薄冰,映着暮色,泛出幽幽的冷光。岸边的老柳树枯枝低垂,积了层雪,像挂满了碎玉。
说来也怪,这忘川河水既非大湖支流,也非山间绵延而出,倒像是凭空从地底冒出来的,真如那黄泉路上的忘川。
楚恒蹲下捧了一掌水,正欲送入口中,被时闻聿出声拦下:“这你都敢喝,就不怕喝出什么事?”
“再毒也没你给我的水毒。”
说的正是之前原主给他下泻药那件事,时闻聿扯了扯嘴角不再出声,只见楚恒低头喝了一口,随后皱眉站起身。
时闻聿:“好喝吗?”
楚恒:“……有股香灰味。”